第17章 孤女楠楠

孤女楠楠

林玉弗和柳宿剛走進小鎮,就被遠處一陣嘈雜聲吸引了注意。

“讓讓,我們家少爺來了!”一個穿着尋常家丁衣服的小厮兇狠的撥開人群,又讨好的朝後面人說:“少爺,您請。”

林玉弗和柳宿默默地朝人群方向走了幾步,恰好能将一切盡收眼底。

被叫少爺的人穿着一身張揚的綠色錦緞長袍,腰間系着一條纏着金線的腰帶,一塊晶瑩剔透的白玉挂在腰間。

“賣身葬父?”他将地上的牌子拿在手裏,随手往後一扔,直接拉起地上人的胳膊,“賣什麽身,你是我家的丫鬟就是一輩子丫鬟,居然敢私自跑出府,看少爺我不打斷你的腿!”

女子見到他出現的時候就已經蒼白着臉開始顫抖,現在被他抓住手,眼淚更是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落下來,哭求着:“少爺,我已經将自己贖出來了,我不回去!”

小厮變了臉色,上前幫忙捂住女子的嘴,惡狠狠的說:“賤婢滿口胡言亂語,明明是你說你爹死了要回家安葬,少爺心好才讓你回家,現在居然要将自己賣了,怎麽對的起金家!”

女子被捂着嘴只能發出嗚嗚的嗚咽聲,雙目含淚無助的看着四周。

金家少爺滿意的勾唇一笑,大手一揮:“把她帶回去。”

眼見女子雙手被綁,林玉弗再也按捺不住,“等等!”

她咬牙說:“這位姑娘已經說給自己贖身了,你不能這麽平白無故帶走她,起碼要拿出證據證明她所言為假。”

他色眯眯的打量着她,開口:“行啊,想救她的話,你和我回去,我就放了她,而且還會給她一筆錢讓她安葬她爹,怎麽樣?”

林玉弗沒想到他能無恥到這個田地,眼神冷了下去,“少爺好大的胃口,難不成你就不怕官府怪罪進了大牢?”

“姑娘你還是快走吧。”一個婦人悄悄的拉了拉她的衣袖,“他是金家少爺,他爹是當地縣令,最寵這個兒子,你們招惹了他可不好過啊!”

俗話說強龍難壓地頭蛇,京城地遠,這種小地方難免會疏于管制,就導致當地官員作威作福,殘害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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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宿手裏不只何時提了一根樹枝,一動不動的閉眼立在原地。

“聽見了嗎,現在跪下還來得及。”

随着一聲響亮的破空聲,他的的表情凝滞在臉上,抓着女子的手失了力氣。

“誰敢偷襲本少爺,給本少爺站出來!”

林玉弗将目光投向站的筆直的人,悄悄對他莞爾一笑。

金少爺一臉菜色,指着柳宿罵道:“好你個小王八羔子,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界,看本少爺不把你屁股抽的開花!”

“給我抓住他,本少爺重重有賞!”他話音剛落,站在身邊的小厮就像定住了一般站在原地,只能瞪大眼睛驚恐的看着他。

“一群廢物!”

金少爺從小嬌生慣養,一個男子被當做姑娘家養大,沒有學到半分陽剛氣概反而養成了一身的嬌氣毛病,平日裏但凡有人敢忤逆他便會落得屁股開花的下場。

柳宿不屑的挑眉,拉着林玉弗身子一轉,一聲慘叫響起。

金少爺因為慣性,一張臉撲進了路邊的小攤,擡起頭時臉上已經青一塊紫一塊,狼狽之極。

林玉弗捂着嘴笑出了聲,水目流轉迷了衆人的心。

她轉身把地上的人扶起來,溫聲道:“你別怕,有我們在他不敢拿你怎麽樣的。”

女子從驚懼中緩過神,朝他們盈盈一拜。

“多謝二位恩人相救,但是楠楠在這世上已經沒有親人了,如今又被人當街欺辱,我怕是要辜負二位的救命之恩了。”

女子突然用力掙紮起來,林玉弗眼睜睜看着她疾步朝着一顆大樹沖去,“惜故快攔住她!”

柳宿腳下盤旋,電光火石間便閃身到樹前。

“啊……”他急忙将懷裏的女子拉開,苦着她說道:“姑娘,你看着瘦小沒想到力氣不小,我恐怕要卧床養傷了。”

林玉弗白着臉趕到,将他上下檢查了一番,一拳錘到他的肩膀上:“胡說什麽呢,我還以為你真的受傷了。”

她是真的急了,一張小臉上浮現了後怕和激動兩種神色,柳宿心中一暖。

“惜故,我們先帶她回去吧。”林玉弗為難的看着楠楠,“這個金少爺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只怕前腳我們剛走,後腳他就會帶人綁走楠楠姑娘。”

柳宿一時沒有作聲。

楠楠眼角泛紅跌坐在地上,就這這個動作爬到柳宿腳下,不停地扣頭,嘴裏哀求:“求公子救命,楠楠無以為報只願能當牛做馬報答恩人。”

柳宿最見不得女人哭,這輩子在他面前哭的女人除了小時候的林玉弗再無他人,他一時無措的看着林玉弗,無助的指了指楠楠。

林玉弗更是傻了眼,她本意是将楠楠帶回客棧,等到他們調查了當地縣令之後再讓她離開,現在這個場面着實令人頭疼。

“楠楠,你先起來,我們有事在身,不能帶着你,但是我們保證能讓金少爺不再糾纏于你。”

四周人聲嘈雜,楠楠弱柳扶風般跪在那裏,低頭啜泣,良久才緩緩冒出一句話,“楠楠是不祥之身,是不配伺候公子,楠楠知曉姑娘的意思。”

林玉弗聽了這話當即心裏一寒,眼裏殘留的同情蕩然無存,甩手立在原地。

“照姑娘這麽說,還是我不讓惜故收留你了?”

楠楠慌亂擡頭,含着淚看向柳宿,“公子明察,楠楠沒有此意,若是楠楠說了什麽叫姑娘誤會,楠楠就算是做鬼都不會放過自己。”

林玉弗心裏氣悶,将矛頭指向一直未做聲的柳宿,問道:“你也覺得是我小氣不讓她很着你的?”

柳宿從看戲的狀态中抽離,莫名其妙的看着她:“我并無此意,一切都聽你的。”

他眼中沒有一絲對楠楠的在乎,一派誠懇,林玉弗心裏莫名舒坦了大半,随即又惱了自己,好好的和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子生氣。

她自從遇見惜故後,像徹底解放了自己的天性一樣,凡事都變得嬌氣了些,現在就連脾氣都愈發驕縱,偏偏那人總是一臉坦誠的說一些順着自己的話。

她耳根有些熱,別扭的說:“那就按照我的意思辦,先将她帶回客棧,至于那個縣令我們,去會一會他。”

柳宿點頭應下。

民間多貪官,被他們遇到了,那就一定要替天行道,為百姓除了這顆毒瘤。

——

林玉弗親自将楠楠送到房間,回到自己的房間後直接将門鎖了起來,一臉嚴肅的看着惜故。

柳宿送到唇邊的茶水一頓,不明所以的問:“可是有什麽事?”

他甚少見到她露出這樣的神情。

“你覺得楠楠怎麽樣?”她問道。

柳宿仔細想了想,“一般。”

和你比起來更是石頭與美玉之分。

他在心裏想。

林玉弗又問:“那你對楠楠可有意?”

柳宿一口茶水嗆到,咳嗽了兩聲。

“你喜歡她,有意将她收房?”林玉弗見他反應,蹙眉道。

柳宿咳紅了臉,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我有做什麽教你誤會嗎?”

林玉弗幹笑了一聲,也反應過來自己适才的行為太像……總之這不會是她能做出的事情。

“我說着玩,你別放在心上,我就是随便問問。”

“真的只是随便問問?”柳宿才不信,“你剛才那副架勢,我差點以為你要将我生吞活剝了去。”

林玉弗解釋道:“你還未婚配,楠楠生的靈動可人,小家碧玉,人家姑娘想跟着你不想跟着我,目的顯而易見。”

柳宿明知故問:“什麽目的?”

“當然是想嫁給你。”

林玉弗一怔,柳宿卻像沒注意到一樣。

“不可能。”他眼睛裏亮的吓人,嚴肅認真的看着她,“我不會娶她。”

“我知道,我真的只是随口一問。”林玉弗低聲說着,語氣裏沒了适才的輕松。

柳宿用力攥着拳,看着她彎着的黛眉失魂落魄。

這輩子能聽她說一句嫁給他……足矣。

林玉弗和柳宿來到當地縣丞府上,敲了好幾聲門才從裏面緩緩走出來一個官兵,一見他們就開始驅趕:“快走,都說過了縣令大人不辦案,有事送東西來。”

林玉弗沒吭聲,柳宿看了她一眼,說道:“我們前來報案,縣令大人豈有不承接之理?”

“耳朵裏塞驢毛了?我都說了縣令大人不辦案,你懂不懂規矩?”那人不耐煩地呵斥道。

林玉弗臉色冷硬,“我們來報案,若是縣令大人不理,那我們就只能報到別的大人那處了,只是屆時你們大人怕是不好交差啊。”

縣令說起來也只是紙老虎,不過殷朝九品芝麻官,若是遇到更高官職的老爺,像金縣令這般昏庸的父母官,摘了帽子收押都是開恩。

“別……我這就去禀告大人。”

林玉弗和柳宿對視一眼,直接跨步走了進去。

金縣令小跑着出現,身上松松散散挂着官服,頭上帽子歪倒一旁,腳上只穿了一只襪子,一看就是匆忙前來。

林玉弗笑着說:“金縣令好大的官威啊,百姓有難可請不動您這父母官。”

金縣令眯着眼打量着她,将目光投向她身後的柳宿,眼裏閃過一絲忌憚。

林玉弗心裏一滞,“你一直看他做什麽?”

柳宿心中輕笑,主動後退兩步,形成他落後兩步的情況。

金縣令看着眼前的女子,強行冷靜道:“不知姑娘是從何處來的貴人,還請讓小官為您接風洗塵。”

林玉弗一整天經歷下來,耐心已經告罄,語氣冷淡的說:“金縣令不如派人請金公子前來,由您好好問問他做了什麽。”

“這……”金縣令臉上閃過為難,還是對身後人道:“去把懷兒叫來。”

他讨好的對林玉弗作揖,臉上帶着假笑:“小兒魯莽,若是沖撞了貴人,小官代他賠罪。”

很快,金少爺就被小厮一臉媚笑着請了出來,見到不遠處站着的兩人,一下子扭曲了臉,向金縣令告狀:“爹,就是他們搶了兒子的美人,你把他們抓起來扔進牢裏,讓他們好好知道知道規矩。”

柳宿饒有興趣的看着他,宛如看一個蝼蟻。

金縣令暗罵一聲不好,急忙打着圓場:“臭小子,這個時候你還想着美人,一天到晚除了惹禍就是不務正業,從今天開始不能踏出房門一步!”

“貴人,您看這……”

“金縣令,我們可否在府上随處看看?”柳宿突然開口。

金縣令汗如雨下,很快就打濕了烏紗帽,顫抖着說:“貴人自便即可。”

他迅速朝下人使了個眼色,假山後有一個身形瘦小的人偷偷離開府上。

柳宿漫不經心的打量着府上的陳設,随手撈起一個花瓶,瞄到金縣令驟變的臉色,笑着說:“金大人,這個花瓶我看着可是金貴的很,不知大人是如何到手的?”

“公子說笑,這個不過是贗品,贗品罷了。”

“哦?贗品嗎?”柳宿挑眉,手裏一松。

金縣令肉疼的閉上眼,一旁的金少爺眼疾手快的将花瓶抱在懷裏,驚訝的對他爹說道:“爹,這可是你好不容易才收到的花瓶,怎麽能說是贗品,誰敢用贗品糊弄你。”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金縣令臉色一白,恨鐵不成鋼的看着自家兒子,再看看風姿挺拔的柳宿,閉上眼睛認命的嘆了口氣。

“金大人,百姓在外受苦,你倒是過的十分滋潤,朱門酒肉臭可有想過路有凍死骨?”林玉弗厲聲道。

金縣令腰身彎的更低,“貴人明鑒,小官一時糊塗,往後定會殚精竭慮為百姓造福。”

金大少爺間往日威風凜凜的父親如此卑微的向兩個外鄉人卑躬屈膝,不屑的說:“爹,他們不知道是哪裏來的騙子唬着你玩呢,你還真相信他們是貴人?”

“逆子,你還敢說,來人把少爺帶下去看好了,一步都不許出來!”

金少爺愣在原地,不敢相信一向寵溺自己的父親居然真的要關他禁閉,他登時開始耍脾氣哭喊,可惜已經被下人帶的太遠,但是林玉弗還是聽到了不絕于耳的謾罵聲。

她冷冷的說:“金大人好家教,金公子當街強搶民女衆人敢怒不敢言,看來金公子沒少做危害鄉裏的事情。”

“今日我等特來問候大人,先禮後兵之道大人應是懂得。”

金縣令急忙點頭應是,親自将二人送出府。

解決了一個麻煩,現在還有另外一個麻煩。

“那個楠楠,我們離開的時候給她一點銀兩便可。”林玉弗說道。

柳宿識相的點頭。

“可惜了,今日騎馬還未入門,什麽時候我才能享受策馬崩騰的感覺。”

柳宿揉了揉肉耳朵,道:“玉弗聰慧,只是這騎馬卻不是段日之內可以練成的,需要日日騎才能掌握其中技巧。”

他一身白衣,不像女子那般繡着精妙的紋路花束,卻恰到好處的襯出了潇灑的風骨,鬓若刀裁,眉目如畫,若是手中配上一把折扇,當得起白衣卿相一詞。

“惜故可曾入仕?”她問。

柳宿面若冠玉,目如繁星,應是博學問道之人,她不由得生出了私心,想要讓這樣一個江湖浪子歸于朝廷。

柳宿啓唇:“未曾入仕。”

林玉弗嘴巴嗫嚅着,終究沒有将心中的想法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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