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皇帝病重
皇帝病重
綠巧輕輕推門而入,向主位坐着的絕色女子禀報:“夫人,宮中傳來消息,皇上病重,太醫院的太醫已經守了兩天兩夜了。”
雲芙漫不經心的擡眸,玩弄着手裏的玉如意,“嘉福可有消息了?”
“嘉福公主一直沒有找到,三皇子殿下今晨已經入宮了。”
“皇上病重卧床,他作為皇子是應該親自侍疾,他的好大哥可就沒有這麽好心了。”她譏諷道。
大皇子文韬武略樣樣精通,頗受皇帝寵愛,但是平日裏皇帝生病,只有三皇子和公主侍奉在側,但是皇上對大皇子的厚愛是一點都沒少。
“夫人,奴婢還聽說了一件事。”綠巧附身到她的耳邊:“柳小将軍将不日回京。”
“柳宿?”雲芙眼底閃過笑意,側眸:“皇帝病重将有大事發生,柳小将軍如今回京便是歸林之鳥,誰要是能吃下這塊肉,那可是一塊肥肉。”
“柳小将軍常年不回京,京中對他的性情和喜好都不甚了解,這可是拉攏他的大好機會。”她施施然起身,手中的真絲手絹擺動,蕩起淺淺的漣漪。
綠巧扶着她纖細的身子,垂眸道:“夫人,三皇子走之前交代了,夫人若是空閑可以進宮看看皇後。”
雲芙眼裏閃過黑色暗芒,眉頭緊蹙,塗着大紅色蔻丹的手指無意識的絞着帕子。
三皇子行事向來低調謹慎,三皇子府裏的人很少與宮中人走動,韬光養晦數十載才有了現在朝堂和民間的好名聲。在這麽關鍵的節骨眼上作為三皇子妃的她公然拜訪皇後娘娘,就是把三皇子府放在明面上了。
“我知道了。”她晦澀不明道。
皇宮裏寂靜肅清,皇上龍體欠安,皇後又常年卧病在床,後宮的妃嫔只要不是為皇上侍疾都閉門不出,偌大的宮廷裏只有零零散散的宮人走過石板的聲音,一個個都低着頭快步前進,黑暗籠罩着的時候透着一股陰森森的寒氣。
“奴才參見三皇妃。”徐盛行禮道。
雲芙俯身回了一禮,臉上帶着憂慮和急切:“公公,父皇的病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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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盛嘆了口氣,沉着臉搖了搖頭。
“太醫還在診治,三皇子已經在裏面呆了一整天都顆粒未進,您來了正好勸勸,就是再有孝心也不能糟踐自個的身子,皇上醒了又要心疼了。”
雲芙将帕子放在唇上,低頭淺淺的啜泣了兩聲,開口道:“三皇子聽聞父皇病重十分憂心,日日寝食難安,如今能在父皇身邊盡盡孝心,本宮也舍不得攔着他。”
“皇妃這個時候入宮可是有什麽要事?”
“本宮一介女流之輩,不能在父皇身邊服侍,但是本宮感念父皇與母後伉俪情深,要事母後身子好轉些,想來父皇也是舒心些。”
徐盛為難道:“皇妃孝心一片,但是皇後娘娘是不見人的,這奴才也不能做主。”
雲芙自然知道自己不可能能見到皇後,但是有一個人可以。
“不如再請陰行大師前去為皇後娘娘祈福?”
“不瞞皇妃,前些時日陰行大師已經入過一次鳳儀宮為皇後祈福問安,如今再去怕是有些欠妥。”
雲芙有些詫異,陰行大師一向不會踏出梵經樓半步,居然這麽輕易就答應去為皇後祈福,那她的這條路是行不通了。
她淺笑着,道:“原來是我提的晚了,還是陰行大師憂心蒼生,是本宮愚鈍了。”
徐盛彎腰道:“皇妃言重,有心是好事,就怕無心又冷心的,那才叫令人心寒。”
他的話似乎意有所指,雲芙嘴角微微提了提,心中突突的跳了幾下。
寂靜清冷的梵經樓裏,古樸镂空的香爐裏緩緩升起袅袅青煙,不消一會又消散在空中,留下淡淡的清香洩在屋內人的四周。
陰行看着經書出神,已經過了兩個時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這一頁,手指微微僵硬的動了動,桌案上還擺放着一套雕花精美的茶具,裏面殘留的水漬已經幹透了,似乎是用過之後一直未被主人清洗。
他一向冷淡的眸子裏沁着一絲悲傷,往日萦繞在他身邊的悠然氣質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微微浮動的煩躁。
林玉弗失蹤的這段時間,他每日都坐在從前和她一起研讀經書的地方,細細的回味着往日的珍貴記憶,少女的清香一點點消散在小小的閣樓裏,連帶着他的心也被勾的顫動。
“瓊結……你去哪裏了?”
高僧沙啞的聲音在閣樓裏顯得異常渺小,陰行眼眶微紅,清冷倨傲的臉上充滿了對一個女子的思念和悲憫。
沉重的敲門聲想起,小童低着頭走進來:“師傅。”他默不作聲,等着陰行的吩咐。
良久,遙遠又低啞的聲音響起。
“你去尋我的銀針,我要面見聖上。”
“是。”
門像剛才一樣打開又合上,室內清香被風吹散,陰行悲戚的閉上眼睛。
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于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
當年墨珈大師親自教授他的佛法終究是被他破了戒。
皇帝的寝殿內人影攢動,太醫三三兩兩跪在外殿,皆一臉凝重,低聲交談。伴君如伴虎,太醫院的衆人此時已經安頓好了家中老小,把腦袋挂在腰帶上入宮,若是皇上有什麽三長兩短,太醫院的太醫沒有一個能看到明天的太陽。
陰行由宮人領着進了內殿,滿室都彌漫着苦澀的藥味,隐隐約約還有幾分腐臭飄散在空中,皇帝陷在寬大的床榻上,臉色蒼白呼吸沉重,一看便是病入膏肓之兆。
他微微驚訝的看着這一幕,心裏一沉。
原本他認為皇上只是簡單的疑難雜症,依着太醫院的精湛醫術定能讓他逢兇化吉,但是皇上此刻灌了那麽多補血養氣的湯藥下去還是面色如鬼,憔悴異常,已經不是簡單的藥物能夠治愈。
他腳步沉重的走上前,執一根銀線纏繞在皇帝白的筋脈畢露的手腕上,他則撚着另一端,閉眼細細感受起來。
漸漸地,他的臉上浮現了疑惑,意味不明的收回銀線,定定的看着床上半死不活的人。
若是世間疾病纏身,脈象定會十分兇險,他一探便知。但是适才銀線傳遞給他的訊息卻是眼前人脈象平和有力,堪比一個成年男子的脈象,但是細心再探,脈象又憑空消失,像一個死人一樣。
如此脈象,聞所未聞。
陰行皺眉在皇帝胸口處輕輕按壓,眉間冷凝着一層冰雪。
他臉色一變,一把掀開明黃色的寝衣,寝衣之下,皇帝的胸膛上有一處嬰孩大小的黑色痕跡,在黑色的痕跡之下,細細麻麻的分布着無數個小孔,他湊近了些,立刻就有一股腐臭的味道四散開來,令人作嘔。
皇帝身上的病顯然不是飛來橫禍,而是有人在他的身體裏種了東西,随着年月的增長一點一點蠶食着他的精氣和骨血,所以才會出現脈象半人半鬼的現象。
陰行眉間閃過陰郁,手下掏出一根銀針,将銀針慢慢刺入黑色的小孔內,銀針下發出了刺耳的尖叫聲,皇帝的胸膛開始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支配着上下起伏,銀針抽出後還在簌簌作響。
他将完全漆黑的銀針收起來,目光沉重。
若是他猜的不錯,皇帝身體內的應該是一種毒性極強的蠱蟲,一旦寄生在人的體內,除非被寄生的人身死,否則就永遠不會離開宿主。此蠱的陰險程度極高,可見下蠱之人對皇帝定是恨極骨髓。
他的腦海裏無端冒出冒出兩個字:苗疆。
曾經他作為布道僧人游歷四海之時途徑苗疆聖地,跟随墨珈大師受到了苗疆聖女的盛大款待,作為貴客,苗疆的女子為他們展示了許多無毒無害的蠱蟲,在皇帝身上的怕是出自苗疆的烈性毒蠱。
一國之君被人悄無聲息的下蠱危在旦夕,若是一朝皇帝駕崩,按照如今的朝堂局勢,大皇子和三皇子對皇位虎視眈眈,暗處争鋒相對,大殷朝屆時又會是一場腥風血雨。
“大師,皇上的身子如何了?”徐盛追上前問道。
陰行恢複了淡漠的樣子,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人,沉默良久開口道:“皇上情況不容樂觀,具體後續如何就看公公和太醫的照顧,陰行也會日日為皇上誦經祈福。”
徐盛吩咐宮人:“送陰行大師回去。”
天色已經完全沉了下去,冷風侵襲着身體,将他單薄的衣衫吹鼓。
短短幾日,宮內發生了這麽多大事,鬧得人心惶惶,先是一國公主被歹人在皇家獵場劫走不知所蹤,又是皇帝突染重病危在旦夕,此時本應由皇後娘娘出來主持大局,但是現在卻沒有一個有威信的人能夠站出來,再這樣下去,民間定會流言四起。
梵經樓不能讓外人進入,宮人将他送到西山外圍便告罪退下。
陰行自下而上仰視着這座他居住了十載的經樓,似乎從開戒以來他的身體和靈魂一直被困在這座富麗堂皇又低調古樸的經樓之中。他被人稱為佛子,萬人敬仰,但是在無人之巅,他時常感到徹骨的悲涼與孤寂,他是世間浮沉中的一粒塵埃,踩在師傅墨珈大師的肩膀上才有了如今的地位,但是這些是他想要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