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朝宮變
一朝宮變
雨水淅淅瀝瀝的無聲滴落在青石板上,皇宮的陰暗潮濕的角落裏時不時傳來幾聲凄厲的烏鴉叫聲。
“快,把這幾只給扔到外頭去!”
徐盛指揮着宮人将一袋子烏鴉扔出去,自己悠閑自在的坐在一旁。
皇帝的病連續幾天都沒有好轉,宮裏人人自危,太醫院的人焦頭爛額忙的滴水未進都不能阻止病情惡化,不少妃嫔已經開始暗地裏和家人聯系,想要趁着皇上沒駕崩出宮去,免去殉葬之災。
徐盛臉上不顯,心裏暗自數着日子,老皇帝的病就在這兩日了,屆時宮內大亂,柳宿回宮剛好可以來一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一切都按照計劃在有序的進行,徐盛心裏舒坦,面色也比之前紅潤了不少。
突然內院裏急急忙忙跑進來一個太監,還沒跑到他面前就伏跪在地,身子不受控制的顫抖。
“後面有鬼追着你啊?”徐盛呵斥道。
小太監面色慘白,抖着嘴唇說:“總管,您快回去吧,皇上……”
徐盛額角突突的跳了起來,一下去站起身朝外走,邊走邊吩咐:“快把各宮娘娘都叫來,還有文武百官都召進來。”
“是。”
皇帝的身子這幾年耽于酒色已經大不如前,蠱蟲的發作讓他的身體變成了一具流着血的空殼子,徐盛臉上挂着汗珠,眉頭鎖緊。
徐盛身子一軟,撩袍跪倒在殿外,額頭伏地,嘴裏大喊:“皇上駕崩了!”
“皇上駕崩了!”
皇宮響起了一聲聲沉重的鐘聲,低沉古老的聲音穿過了整個皇宮,守在城門的将士聽到了這個聲音,都臉色一變,跪倒在地,發出了抽泣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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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嫔按照等級順序跪在殿外,身上卸去了華貴的服飾,全部都散發未施粉黛,臉上劃過的眼淚留下了深深的淚痕,有幾個已經哭得昏厥過去。
徐盛握着掌心,手心冒汗。
成敗在此一舉。
他早已和三皇子私下商讨了對策,将有皇帝筆跡的聖旨藏于勤政殿牌匾之下,待到百官悼念之時便拿出來昭告天下,一切順理成章。
箭矢的破空聲嗖的傳來——
“大膽,何人敢在皇上寝殿造次!”
一衆禦林軍将小小的寝殿包圍的裏三層外三層,神色肅穆警惕的看着遠處。
淩亂的馬蹄聲響起,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宮門外,徐盛的心一沉。
來人正是許久不見的大皇子。
皇帝病重後,三皇子時常為皇上侍疾伴駕,大皇子卻像憑空消失了一般在皇子府大門不出,一只蒼蠅都飛不進去。
現在他身着戰甲,手執長弓出現在皇宮內院,目的顯而易見,那便是那高高在上的皇位。
他翻身下馬,走到徐盛面前,說:“徐公公,父皇可曾見過什麽人,為何會病情加重?”
徐盛跪在地上,回道:“奴才不知,皇上半夜迷迷糊糊醒過一次,說宮裏的烏鴉叫的他心煩,讓奴才去盡數捉了去,奴才就出去一會的功夫,皇上就……”
“竟是如此嗎?”林玉央挑眉,“可本皇子聽說,陰行大師在昨日曾獨自一人前往內殿看望父皇,徐公公因何掩瞞不報?”
“大皇子,陰行大師是佛子,他前來是為皇上祈福。”
“祈福?”林玉央嗤笑,桀骜不馴的臉上露出一抹輕蔑的笑意,說:“就只有迂腐之極的人才會把一個和尚當做佛子,傳我的命令,梵經樓墨珈大師之徒陰行,欲加害皇上,即日收押。”
他又将目光放到徐盛身上,意味不明的說:“至于心徐公公,念在你伺候父皇多年的份上,本皇子暫且饒了你,希望你能識時務,別讓本皇子寒心啊。”
徐盛微微低下頭,是恭敬謙卑的模樣。
林玉央得意的揚起唇角,回頭看着衆人,說道:“父皇在世之時本皇子已經親臨朝政,為父皇處理國事,今日父皇殡天,本皇子悲痛欲絕之際深知國不能一日無君,故,從今日起,朝政大事皆由本皇子接手,登基大典等父皇喪禮後舉行。”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皇上逝世,大皇子帶人不顧宮規闖進內宮,一切的一切都不和禮數。
“三皇子,皇上若留有遺诏,應當按照皇上的意思來,而不是空口無憑。”
林玉央輕蔑的看着他,“一個小小的禦史也敢質疑本皇子,莫非你是瞎了聾了,看不到父皇對本皇子的器重,父皇早就屬意将皇位傳給我,只是事出突然無法拟诏,可聽清了?”
空曠的殿外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反駁,眼觀鼻觀心一樣站着。
林玉央滿意的點點頭,手一揮轉身走進了內殿。
徐盛保持着跪着的姿勢,壓下的眸子裏閃着黑漆漆的光。
小童急忙推門而入,木門發出吱呀一聲,在寂靜的房屋內十分刺耳。
陰行微微皺眉,說:“何事這麽慌張?”
小童緩緩在原地跪下,慘白着臉說:“師傅,皇上駕崩,三皇子帶人闖進了皇宮,現在要抓您收押問罪了。”
啪——
沉重的松香墜在金镂的香爐裏,一聲沉重的嘆息消散在虛無中。
當他冒險獨自看望皇上的那一刻就已經做好了準備,無論誰登上皇位,皇帝的死都需要一個替罪羔羊。
他将一把封存完好的密函從袖中拿出來遞給小童,細細交代道:“若有一日嘉福公主重回京城,這封密函你務必親手交到嘉福公主手中,若是……”
陰行額間的朱砂愈發妖豔起來,他眼角殷紅,說:“若是她回不來了,你便将密函毀了,切記不能落到旁人手中。”
野馬再難馴服,一根缰繩便可以輕易拴住,可凡心一動,神力也拉不住。
小童霧蒙蒙的看着自己一向敬仰的師傅,手持密函緩緩俯下身扣頭。
“師傅,弟子定不侮命。”
陰行側耳一聽,似乎是來擒他的兵馬已經來到了梵經樓下,只是擒拿佛子的代價還需要徒步登上高聳的西山,這便給他更多時間可以安排。
他小心翼翼的将書案上的茶具收在箱子裏,再用一把銅鎖鎖上,骨節分明的手指留戀的撫摸着箱子,嘴裏喃喃道:“瓊結,我便要走了。”
他落寞的垂下眸,嘴角強行勾起一抹笑,“瓊結,等來日我們提一壺酒,舉杯暢飲,促膝長談,你可否将你心中的話對我說說,我一直在等。”
小童哭紅了眼,不忍的轉過頭。
他自小跟在佛子身邊,還未曾見到佛子有這般傷心的時候,渾身上下透露着死氣。
屋內冷風乍入,一陣嘈雜聲傳來,門被一只腳大力的踹開。
那人臉上橫着一處刀疤,手中的長刀散發着冰冷的光。
那人看着屋內聖潔的高僧,兇狠的臉上露出譏諷的表情,“佛子,跟我們走一趟吧。”
陰行又變回了往日淡漠的樣子,冷冷的看着他,說:“我可以跟你們走,但是你們要先退出梵經樓。”
陰行身上沒有武術傍身,那人目光深沉的看着他,半晌後,粗糙的手掌微微向後一擺,衆人有序的退了出去。
陰行回頭看了看暗處的縫隙,那裏有一雙澄澈幹淨的眼睛,“再會。”
經樓主人的離去讓原本溫暖的屋子一下子變得冷硬起來,良久,小童從黑漆漆的縫隙裏鑽出來,滿臉淚痕。
一代高僧被收押,這一變故讓所有人都有些難以接受。京城才子百姓自發組織來到宮門口,熙熙攘攘的人群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三皇子,宮門聚集了太多百姓,若是再防守怕是要出人命。”
林玉央靠坐在龍椅上,雖然身上沒有穿着金色龍袍,但是屬于天子位子已經是他唾手可得之物,聞言,他煩躁的皺眉,語氣嚣張:“有人鬧事就殺雞儆猴,這點道理還要朕教你們?”
他看着殿內匍匐的人,享受着高高在上的快感,舒服的閉上了眼睛。
沒有人知道他走到這一步用了多少年的時間,又付出了多少精力。
在殷朝,生下公主的女人可以活下去,但是生下皇子的妃嫔只有一個下場,就是死。
他和三皇子一樣,生下來就只有夫子和奶娘,母妃是何人不得而知。
殷朝的皇子不能有外戚輔佐,更不能有母妃的恩寵傍身,一切都只能靠自己在刀尖上舔血,這樣的日子他過夠了,也過倦了。
林玉央大聲的笑着,慢慢笑出了眼淚,他躺在龍椅上,深深的注視着偌大的殿堂,這裏是權力的源泉,多少人窮極一生都沒有資格踏入一步,而他是這裏的主宰,往日過的再不好,如今也好了。
“父皇,兒臣成也是你敗也是你,我應該謝謝你我的好父皇。”他失神的喃喃道。
李長煙悄聲出現在殿內一側,踩着蓮花步走到龍椅臺階下,屈膝下跪。
“恭喜皇子得償所願。”她梳着已婚婦女的發髻,額間點着大紅色牡丹花,眼角微微上挑,嘴角的笑意流露出動人的風情。
林玉央睥睨着下跪的女人,眼神裏的冷凝不像是再看自己的枕邊人,而是看一件貨物,一件屬于他的貨物。
他能這麽快得到宮裏的消息及時趕來,李丞相功不可沒,如今大局已定,李丞相在朝內的地位更是不可同日而語,這個女人留着還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