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免死金牌
免死金牌
京城內形式愈發嚴峻,青天白日都能看到繁華的大街上到處巡邏的官兵,宮門下張貼了通緝令,通緝的不是別人,正是先帝身邊赫赫有名的徐總管徐盛。
林玉弗知道這個消息已經是第二天,緣兒被她派出去打探消息,她坐在軟榻上翻閱着一本前朝史書,室內散發着淡淡的幽香。
那日陰行信中所言徹底颠覆了她對母後的認知,記憶中母後一向不喜殷朝的繁文缛節,她只當是她常年游離在外心性自由,卻不曾想她根本不是大殷境內之人。
父皇身邊不乏美貌女子,除了大皇子和三皇子的生母離奇去世之外,後宮中一向太平,很少有詭谲争端。
檀木紅門被推開,緣兒掃了掃身上的水珠走進來。
“公主,外頭下了好大的雨,奴婢剛到宮門口就聽說今日宮內要處死一批亂黨,所以才會引得老天爺震怒,水淹皇城。”
林玉弗心猛地一顫,手裏的史書掉落在地。
她急忙朝外走,“備轎。”
今日天象大異,宮內流言四起,她見不到陰行,心中平白生出一股強烈的失落感。
一頂華麗的軟嬌在風雨中搖搖晃晃前行,林玉弗不耐的撩開挂簾,心急如焚的看着遙遠的宮牆。
“停下。”
她跳下轎子,緣兒見狀,急忙取了一把傘撐在她頭頂,勸道:“公主,雨天路滑難行,還是上轎吧。”
大雨傾盆而下,林玉弗被鋪天蓋地的水霧迷住了雙眼,鞋襪已經被浸濕,素淨的衣裙濕噠噠的貼在身上,發髻被風吹亂,幾縷墨發粘在臉頰兩邊。
林玉弗啞着聲音說:“來不及了,你将傘給我之後便去三皇子府請皇妃入宮一趟。”
說完,她拿着油紙傘不顧身後宮人的呼喊獨自一人撲進了迷茫的天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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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威嚴高聳的宮門此時緊閉着,林玉弗的身上濕透了,細嫩的手掌不停地拍打在粗糙的門栓上,發出沉悶厚重的響聲。
時間越長,她的心就越往下沉。
“開門,給本宮開門!”
半晌後,宮門緩緩朝內打開一個細小的縫隙,空氣中似乎彌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林玉弗臉色一變。
“公主快去看看吧,去晚了就來不及了。”
林玉弗朝說話的人看去,是一個長相斯文的守衛兵,此時正焦急的看着她。
似乎是怕她誤會,他急忙解釋:“奴才從前受過陰行大師的救濟才能尋得這份差事,現在自然要回報大師,請公主救救他,他絕不會做弑君的事情。”
那人匆忙跪倒在地,額頭敲在堅硬的石板上,悶悶作響。
“起來。”她彎腰将他扶起來,“我相信他,你快帶我去。”
“是!”
那人激動的攏了攏身上的衣服,大步在前面為她引路。
往日金碧輝煌的大殿蒙上了一層灰暗,鮮紅的牆壁黯淡無光。
林玉弗蹙眉看着他們走的方向,半晌才反應過來這是要去哪裏。
殷朝皇宮內有一特殊的大殿,名叫往生堂,一般用來接納犯了大罪的皇親國戚和皇家血脈,即使犯了滔天大罪,貴族依然不會舍棄他們尊貴的身體與平民為伍,往生堂便是用來處置貴族的刑場。
林玉弗眼裏覆蓋着滔天怒火,門被打開的一剎那,她眼裏的寒冰化作了實質性的冰箭朝着主位的男人刺了過去。
林玉央皺眉看着她,“皇妹是來觀刑?”
林玉弗看透了他殘暴自私的模樣,不願與他多言,因為在刑場的正中央,一個形似枯槁的人被用手腕粗的鐵鏈拴在原地,高大的身體被束縛在一層層破布中,他低着頭沒有知覺,但是裏她一眼就可以認出來,這就是讓她魂牽夢繞的陰行。
她雙目眦裂,看着主位上的男人,冷言道:“放了他。”
林玉央哼笑一聲,諷刺的勾起唇角,“皇妹,你未免過于天真了些,父皇已經不在了,再過幾日我就要登上那萬人之上的皇位了,別說一個陰行,就是廢了他的教宗你又能奈我何,又有誰能怪罪我?”
父皇在世時将一國重擔都交給林玉央處理,他們身為親生父子,難道父皇就看不清此人的真面目,稀裏糊塗的就将殷朝的江山百姓交給這樣一個剛愎自用的昏庸之人。
林玉弗暗自咬牙,看來她只能用最後的底牌了。
林玉央臉上的笑瞬間凝固,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她手裏的東西,“這塊金牌怎麽會到你的手上?”
林玉弗冷笑:“如今先帝免死金牌在此,放人。”
先帝也就是他們的父皇,曾經賜給了柳家一塊絕無僅有的免死金牌,金牌一出,任何罪責皆可一筆勾銷。
林玉央陰鸷的眼神死死瞪着她,不甘心的吩咐道:“放了那個妖僧。”
他嘴角勾起一抹邪笑,“皇妹,這唯一的金牌被你用掉了,往後就沒有這麽好運了。”
林玉弗收起金牌,扶着陰行瘦削的身體,眼眶濕潤。
“抱歉,我來晚了。”
她摸到了一層薄薄囚服下凹凸不平的痕跡,看到了他慘白的嘴唇和臉以及露在外面皮膚上的傷口。
林玉弗扶着他走出門,雲芙帶着一群人急匆匆趕到,見狀,“這是怎麽了,快來人,拿衣服來。”
林玉弗親手幫陰行披上鬥篷,感受到他手掌冰涼的溫度,心中泛起無邊的苦澀,對雲芙說:“多謝皇嫂,陰行身上有傷,我先帶他回公主府醫治,改日玉弗必當登門道謝。”
雲芙急忙說:“都是一家人說這些話倒是生分了,只是陰行道長畢竟是……不如留在宮中醫治?”
林玉弗垂眸。
陰行留在宮中讓太醫醫治自然是最好的,但是現在整個皇宮都被林玉央把控,陰行留下只會成為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她搖頭,撐着下落的身體吃力的說:“不了,公主府有醫師,應當可以應急。”
雲芙嘴唇翕動,似乎還想說什麽但是看着她義無反顧的眼神之後又咽了回去。
林玉弗叫下人扶着陰行,自己打開大門朝裏面吩咐:“快去叫醫師來,再打幾盆熱水,還有那上好的金瘡藥來。”
整個公主府亂作一團,林玉弗站在內間,屋內被熱水籠罩霧蒙蒙的一片。
醫師趕到的時候,林玉弗攔住他要行禮的身子,說:“免禮,快看看他的傷。”
陰行在大牢的陰濕之地呆了将近十天,期間身上只有薄薄的一層內衫,寒氣入體,此時全身被包裹在厚重的棉被裏,手腳浸泡在熱水裏都依然渾身冰冷。
“如何?”她哽咽問道。
醫師收回手,輕輕嘆了口氣:“陰行大師在牢內應是許久未曾進食,滴水不沾,再加上身上所受的鞭刑未能及時醫治,不止身上會留下傷痕,就是這傷寒怕是要落在骨子裏了。”
林玉弗心一沉,眼神無光的盯着床上人安靜的睡顏。
“知道了,緣兒送醫師出去。”
她屏退衆人,坐在床邊,深處細嫩的指尖慢慢描繪着熟悉的容顏,喃喃道:“陰行,你如今所做的可是為了我?”
入夜,雨勢漸漸消了下去,房間內燭火通明。
“公主,要不奴婢在這裏守着,您先歇歇吧。”緣兒見她一整天沒合眼,心疼的說。
“你去休息吧,這都後半夜了馬上就天亮了,不打緊。”
她虛虛的打了個哈欠,用手裏的濕布子仔細的擦拭着陰行額頭的汗珠。
林玉弗把布子卷了卷遞給緣兒,說:“再去拿一條新的。”
緣兒眉間劃過一抹心疼,看了看公主眼底的青色,低眉退了下去。
陰行迷迷糊糊做了一個夢。
夢裏他又回到了小時候剛剛入戒的時候,墨珈大師還只是一個略有名氣的僧人,他無父無母,仿佛生長于天地之間的浮萍,被墨珈大師收留後就跟着他修習佛法經文。
愛恨嗔癡他總是能在旁人身上遇見,但是自己卻從未體會過。
一片白光掠過,他眯起眼睛,遠處似乎有同一個人在朝他招手。
陰行心跳如擂鼓,控制不住的伸出手想要觸摸那近在咫尺的光圈,還沒走進就腳下一空,頓時天翻地覆,失去了意識。
林玉弗驚訝的發現,陰行的身體開始有了反應,她顧不得坐的酸麻的腿,“你醒了,還難受嗎?”
“瓊結?”他眼睛慢慢打開,眼裏充滿不可思議,“你還活着……我這是在哪?”
林玉弗崩潰的握着他的手,豆大的眼淚滴落在他的臉頰,“是我,我來晚了,都是我的錯……都怪我。”
陰行忍着劇痛慢慢擡起手,“別哭。”他輕輕拂去她的眼淚,輕輕一笑。
“是你救了我?”
“不,是你救了我陰行。”她哭的慘兮兮的,最後直接趴在他的身上,臉深深的埋在被子裏,悶悶的說:“你要是有什麽閃失,我該怎麽辦?”
陰行閉上了眼睛,心中掙紮萬分。
他已經是遠離俗世之人,而林玉弗卻尚在二八年華,難道要她一輩子守着一個和尚度日,他給不了她一個夫君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