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情迷頓開
情迷頓開
公主府外的侍衛被撤走，府內的人也可以随意出入。
柳宿騎馬來到公主府外，翻身下馬，一側的小厮有眼色的上去敲門。
“來了。”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縫隙，一個長相清秀的丫鬟看着他們，開口道：“公子請回吧，公主不見客。”說着就要關上府門。
小厮情急之下将手掌放在門間，阻止了丫鬟關門的動作。
“姑娘，我家公子是柳小将軍，麻煩你去和公主通傳一聲。”小厮笑着說。
丫鬟皺着眉朝外看了幾眼，見柳宿身高八尺，氣質溫潤，确實是個貴人長相，但是怎麽看都不像是一位将軍，倒像是誰家的富貴小公子。
“貴人稍等，奴婢這就去禀告公主。”
丫鬟不敢耽擱，小跑着趕到林玉弗的閨房外，先見到了緣兒。
如今公主府沒有掌事的，緣兒又是公主的貼身丫鬟，府內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她過問。
“毛毛躁躁的出了什麽事？”緣兒問。
丫鬟行了一禮，低頭将剛才的情形與緣兒說了一遍。
緣兒一怔，反問：“可看清了，當真是衣着華麗？”
“正是。”
緣兒想了想，還是決定先禀告公主，“你先去将貴人帶進府內好生招待，至于見不見我問過公主後她自有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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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緣兒輕輕地打開門，對屏風後的女子說：“公主，府內來了一位貴客，公主可要見一見？”
女子用婉轉的聲音問：“是何人？”
緣兒回道：“來人自稱姓柳，是柳小将軍回來了。”
內間有了動靜，林玉弗穿着一身嫩黃色衣裙，頭上的海棠花簪子不知所蹤，只帶了幾只翠玉簪子，臉上未施粉黛，眼底烏青。
緣兒有些心疼，“公主要是勞累便休息一會，奴婢去回絕了他。”
林玉弗咳嗽了兩聲，虛弱的說：“帶我過去。”
一別數年，她很想念這個故人。
珠翠飾玉的聲音傳來，柳宿正了正神色，朝着門口看去。
林玉弗剛剛揚起的笑容就這樣僵在了臉上，不可思議的向前走了幾步，“惜故？”
柳宿見她的反應，微微垂眸，向着她拱手作揖，開口：“臣柳宿參見嘉福公主。”
事實再清楚不過了，林玉弗心頭湧起一絲火氣，硬生生将嘴唇咬破出了血。
“公主，切勿動氣傷身。”緣兒急忙扶着她走到一旁坐下，兩只手替她撫摸着後背。
柳宿蹙眉說：“公主可是病了？”
林玉弗只覺得好笑至極。
一個騙了她這麽久的人現在居然堂而皇之的來到公主府，就好像在明晃晃的告訴她你有多蠢才會被人耍得團團轉。
“柳将軍如今是新帝身邊的紅人，怎麽會到我這小小的公主府？”她冷着聲音說，眼底沒有一絲溫度。
柳宿心裏一緊，抿唇道：“公主莫怪，實在是事出有因，并非柳宿刻意隐瞞。”
他那時一心只想颠覆殷朝的江山，不敢想象與她的将來究竟是何種田地，所以才會隐瞞身份留在她身邊。
“那時柳宿暗中輔佐三皇子，只有隐瞞身份才可以讓公主置身事外。”
林玉弗一直以來深居府內，對朝堂的變故略有耳聞。初次聞時只覺得荒謬，如今也接受了。總歸這天下誰來當家都無所謂，她想要的也不是權勢地位。
“柳将軍請回吧，若真想讓本宮置身事外，那便永不相見的好。”
說罷，拂袖而去。
緣兒沒有第一時間跟上去，而是對柳宿行了一禮，面無表情的說：“将軍請回。”
林玉弗滿心歡喜的拖着病弱的身軀前來見故人，沒想到等着她的居然是這樣的一個大騙局，緣兒自然沒有什麽好臉色。
柳宿輕嘆了一聲，好言好語的說：“你們公主的身子是怎麽變成這副模樣的？”
記得分別之時還活蹦亂跳的，現在轉眼就變的如此孱弱。
“公主鳳體有恙自會有醫師醫治，柳小将軍僭越了。”
将軍府的下人都是忠信之人，小厮見自家主子被一個丫鬟冷言譏諷，不由怒聲道：“你一個小小的丫鬟見到将軍就是這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你們公主府的待客之道也不過如此。”
緣兒臉色一變，“那便請将軍移步他處，我們公主府容不下将軍的尊駕。”
柳宿回頭瞪了小厮一眼，放下身段說道：“家中奴才失言，緣兒姑娘莫要生氣，柳家珍藏着一顆千年人參，給公主用來調養身子是再好不過了。”
緣兒臉色緩和了一些，但還是說：“公主不想見将軍，請将軍改日再來。”
柳宿最終還是被“掃地出門”，看着在他面前緊閉的公主府大門，他失笑。
小姑娘的火氣真不小，看來要哄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林玉弗回到房間就把自己關在裏面，誰說都不出門。
有一瞬間她想過這輩子就這樣過吧。
她本就是一身幹淨的來，如今能不能叫她一身幹淨的走？
要是能夠再來一次，她一定會安心呆在南山寺，不會有陰行的驚鴻一瞥就動了心，也不會被人追殺認識惜故，這一切就都不會發生。
想着，她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慢慢落下來，浸濕了厚厚的棉被。
緣兒站在門外沒有出聲，聽着屋內斷斷續續的嗚咽聲跟着紅了眼。
她伺候林玉弗的時間不長，但是卻真心為她不甘，明明生的如此貌美，脾性品質皆是上佳，這樣明珠一般的女子應該被人含在手心裏怕化了一般寵着，而不是為了一個又一個薄情寡義之人傷透心。
“公主……”
柳宿回到府中第一件事就是吩咐人從庫房裏拿出那根人參，親自過目之後派小厮送去，臨走之前還吩咐：“到了公主府收起你的脾氣，要是下次再看見你對公主不敬，我就打斷你的腿！”
小厮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彎腰臉上帶着讨好的笑：“公子，小的再也不敢了。”
柳宿嘆了口氣，坐在書房內，卻怎麽也靜不下心。
林玉弗病弱臉色蒼白的樣子在眼前揮之不去，叫他心生煩躁。
林辭登基後，應着他的要求，追封柳老将軍為振國威猛大将軍，之前被林玉弗用過的那枚免死金牌又被賜了回來，柳家變成了皇帝的左膀右臂，一時之間門庭若市。
今日他剛回府，倒是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來到正院，柳宿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椅子上沒個正形的人，擡腳走進去。
“新都王入京為何不面見聖上？”
麒芷擡眸輕笑，一身藏青色長袍，端的是意氣風流。
“在就聽說柳小将軍的威名，本王入京無處可去，只好來柳小将軍這裏借宿一晚。”
柳宿抿唇，兩個人之間暗潮湧動。
新都王子麒芷繼位之後，以雷霆手段鏟除異己，迅速坐穩了新都王的寶座，此人表面上沒心沒肺，風流潇灑，實則城府極深，若是友，皆大歡喜，若為敵，便十分棘手。
麒芷又何嘗不知道柳宿心中所想，他敢一人來到殷朝境內且光明正大的拜訪柳府，那位九五之尊又何嘗不知。
老皇帝不是好東西，這個三皇子也不是善茬。柳宿即使助他登基，幫他穩定帝位，但是沒有一個皇帝會允許有威脅自己勢力的存在。
“王上遠道而來，柳宿愧不敢當，自當好好招待。”
此時恰好小厮從公主府歸來，前來向柳宿禀告：“公子，公主将小人趕了出來，那人參也沒能送進去。”他滿臉愧疚，在柳宿面前不敢擡頭。
柳宿在就想到這個結果，只說自己知道了就揮手讓他下去。
“柳将軍口中的可是嘉福公主？”麒芷挑眉問。
“正是。”
麒芷輕輕的笑了：“公主可還安好，麒芷往日來訪殷朝，與公主可謂是一見如故，今日回京還未前去拜訪。”他的語氣裏帶着他都未曾注意過的溫柔。
柳宿心念一動，“公主安好，我們自會護着公主周全。”
林玉弗砸了房內的東西才順過氣來，往日的病氣好像一下子釋放出來。
她酣暢淋漓，在冷天裏硬生生出了一身熱汗。
緣兒一臉擔心的站在房外，一直到裏面沒了動靜才出聲：“公主，奴婢進去收拾一下吧。”
林玉弗猛地打開門，臉上挂着細汗，嘴角卻是笑着。
“緣兒，給本公主備轎，我要進宮。”
一頂華貴的轎子從閉門已久的公主府擡出來，這是新帝繼位後她第一次走出公主府的大門。
街上的百姓依舊如複一日的生活着，提起王朝更疊只是泯然一笑，坐在主位上的那個男人是誰好像并不重要。
為什麽要一味地追逐權力呢？
有了權力就可以得到那些奢望的東西嗎？
都是騙人的。
身為一國公主，她不還是得不到陰行的心。
那日之後，不只是她，陰行也向皇上請旨閉關修行，不見外人。
皇上允了。
西山的山門已經封閉，她屏退緣兒，獨自一人來到山腳下，看着高聳入雲的宮殿，心中升起一股沖動。
既然世道已經如此磨人，何不斬斷塵世路，大不了她随他一同離開這個皇宮。
小童透過門縫見是她，悄悄打開門，說：“公主。”
林玉弗臉上有些詫異，笑着說：“你還記得我。”
小童朝她雙手合十行了一禮，“公主今日可還要上山？”
林玉弗一怔，喃喃的說：“不是不見客嗎？”
“師傅吩咐了，若是公主前來，萬般規矩便不是規矩了，您是知己，而非外人。”
知己……
林玉弗笑靥如花，心中已經有了定奪。
許久無人的書案迎回了他的主人，林玉弗手中拿了一本經書，悄然無息的走近。
陰行緩緩睜眼，眸子裏古井無波，只是在見到她的時候眼裏有了光彩。
林玉弗坐在一旁，靜靜地凝視着他幹淨的側顏，一切好像回溯到了從前。她還是那個被他額間朱砂迷惑失心的瓊結。
“公主可靜心？”他開口問。
“自然靜心。”
陰行微不可查的眼神暗了暗，閉眼吟誦。
熟悉的經文傳入耳畔，林玉弗舒服的閉上雙眼，安靜的聆聽一曲經文的奧秘。
不論何時，這裏總是有一種特殊的魔力，仿佛能夠洗滌人的心靈，洞察人的貪嗔癡念。
“陰行，我随着你，你可願意？”她突然小聲說。
“公主……”陰行嘆了口氣，“萬般皆是命，我塵緣已斷，不敢辜負佳人。”
林玉弗嫣然一笑，絲毫沒在意他話中的拒絕，淡然道：“我是說，我不要當嘉福公主，我要做瓊結，真正的瓊結。”
陰行睜開眼，詫異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一瞬間認為她心瘋了……
“公主三思。”
林玉弗眼裏閃過癡迷，口中不依不饒：“陰行大師，百姓皆稱你為佛，是人是佛你自己最清楚，你明明就對我動了凡心，卻不敢承認，我認為佛不會如此狠心，白白叫一個女子傷心到肝腸寸斷。”
陰行眼中大駭，“公主，切勿亂言。”
林玉弗眼中含淚，将一切身份地位都抛在了腦後，此時的她只是一個為情所困的普通女子。
“那日你端坐在此，賜我法號瓊結，我現在倒要問問你，你敢對着你的神明發誓，你從未對我動過一分心意。”
林玉弗見他不語，心中甚是快意，竟是生出了報複的快感。
誰說只有女子才會悲傷流淚，這世間的男兒郎都應該為了深愛的女子夜不能寐，不然如何對得起女子純粹的愛意。
其實佛早就已經給了她答案。
阿蠻是，那日的花魁是，今日的林玉弗不過是走了那些人的老路。
“嘉福生來尊貴，不該動此歪心。”陰行默念。
“回不去了，陰行。”林玉弗眼裏劃過一絲悵惘，“從在南山寺見到你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我這一輩子都躲不掉你，你也別想躲開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