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玄機初始
玄機初始
林玉弗算着時間,大概估摸到付庭要來,于是特意在房內靜候着。
付庭推開門,就看到女子安靜坐在桌子旁,面前擺放着幾道精致的菜肴,一看就是在等人。
他狹長的鷹眼微眯,盯着她說:“你這小女子好心機,只是一天就能買通我寨子裏的人替你說情。”
林玉弗面不改色,清麗的臉上浮現一抹笑意:“大當家應當已經知曉了,我已經有了家室,大當家夫人的位置便另尋他人吧。”
付庭嗤笑,“你從頭至尾都沒有告訴過我你的名諱,我更對你的身世一無所知,有如何能相信你說的話,究竟哪一分是真,哪一分是假?”
林玉弗心中嘆氣,她本不想走到這一步,但是奈何她已經火燒眉毛,在此地多留一日柳宿便多一分危險,只好出此下策,“我已經失了守宮砂,大當家若是不信一驗便知。”
付庭的面上流露出幾分驚訝,看着眼前娉婷袅袅的女子一時之間有些遲疑。女子最看重的便是自己的名聲,要是讓她在原田寨裏驗身,對她是赤裸裸的侮辱,如今竟然叫她自己提了出來。
林玉弗又說:“大當家若是心善,可以請婆婆或者姑娘家為我驗身,只求大當家事後能夠放我出去。”她臉上沒有屈辱的神色,連說話都是輕輕柔柔的。
付庭蹙眉看着她,眼裏多了幾分迷茫。她皎皎容顏如天人之姿,這樣的女子竟然在面對如此險惡的環境還能睿智冷靜,不得不令人佩服。
“不用驗了。”
林玉弗詫異的擡眸,水光潋滟的眸子熠熠生輝。她适才低着頭擠出了幾滴眼淚,此刻臉頰有些紅,愈發撩人。
付庭突然口幹舌燥起來,陰沉的看着她,見她又露出了疏離的神色後才開口:“姑娘的勇氣令付某佩服,我也不會強要有夫之婦。”
至此,林玉弗便徹底放下心。付庭在這裏的威望很高,他說了不會再為難她就是真的不會為難了,她一直懸着的心落回了肚子裏。
“大當家若是不嫌棄,我做了幾道小菜,權當謝禮。”那時情況危急,若不是他铤而走險控制住受驚的馬匹,恐怕現在她也就不能安然無恙的坐在這裏了。
付庭微微舒展了眉心,坐在桌子邊。“姑娘看着不像是會做飯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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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弗微微一笑,毫不扭捏的落座,如秋水一般的眸子裏散發出細碎的光,道:“從前為了心上人特意學過。”
付庭挑眉,淩厲的眉眼漸漸柔和下來,“姑娘玲珑心思,倒是付某先前冒犯了。”
林玉弗性子剛烈又柔和,不似尋常嬌貴女子那般膽小,身上帶着一股堅韌的倔強,猶如懸崖峭壁生長出的花朵,美豔的背後飽經風霜。
林玉弗抿唇,臉上始終帶着若即若離的微笑。
五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從她離宮的那一刻,在南山寺一晃三年的光景,起初她睡在冰冷的土炕上,日日夜夜做的都是同一個夢,夢裏有富麗堂皇的宮殿,有嘴硬心軟的母妃,還有慈愛的父皇,可是夢醒了之後,她每每望着黑黢黢的房間出神,心中生出一種隔世的恍惚。
遇見陰行之後的日子快的像是一場幻覺,回過頭再看之時,仿佛一切都是鏡花水月,從未真正發生過,那一抹妖冶的朱砂一次都不曾出現在她的夢裏。
皇宮之內的打打殺殺明争暗鬥何時少過,只不過她身份特殊,又有柳宿護着才能勉強茍活。這暗無天日的日子究竟什麽時候是個頭?
林玉弗目光閃了閃。如今她已經及笄,三年之內皇兄定會為她尋親,屆時她的命運又将是什麽?嫁予一官家公子了此殘生或者遠走他鄉和親,無論是哪一個都不是她想要的。
林玉弗心思飄遠,付庭反倒是不生分起來,沒有理會女子的反應自顧自的用餐,很快桌子上的菜肴就被他一掃而空。
“明日我送你下山。”
林玉弗回神,将手中冒出的汗輕輕拭去,不動聲色的說:“大當家何不多仔細留意眼前人?”
付庭一怔。
白日裏她在寨子裏聽婆婆講述着這位大當家傳奇的事跡,又聽了阿清姑娘不敢言說的心思,覺得她似乎可以在離開之前幫幫他們,也許在她心裏,像付庭這般仗義的人不應該遭受世間的種種磨難。
付庭和她對視,倏然笑了,臉上的疤痕變得不再醜陋,“姑娘盡管去吧,萬事聽順天意就好。”
下山的時候,阿清追到寨子門口,別扭着紅着一張臉将一包東西塞進她的包裹裏,随後就跑到人群後面不見了蹤跡。林玉弗無奈的笑了笑。阿清雖然脾氣暴躁了些,但是心腸很好,付庭以後就會發現她的好。
付庭從馬廄裏牽着一匹身材略小的馬出來,問林玉弗:“會騎馬嗎?”
林玉弗點頭。
“那日看你的動作分明就是會馬術,只是被路上的石子颠簸的無法保持平衡,倒是讓我撿了便宜。”他笑着說。
林玉弗沖着他勾唇一笑,蔥白的指尖将發髻間的一根碧玉簪子拿來下,遞給面前的人。
付庭不以為然的擺擺手,“姑娘還是自己留着吧,也能應急用,這寨子裏沒有人用這個精巧玩意。”
林玉弗固執的遞給他,道:“萍水相逢一場,權當我送給大當家今後成親的賀禮。”
她都這麽說了,付庭終于不好拒絕,只能收下。
林玉弗與衆人辭行後翻身上馬,動作幹淨利落,付庭揚着眉毛吹了個口哨:“姑娘好身手!”
身下的馬兒十分溫順,應該是寨子裏專門給女人們騎的馬兒,林玉弗撫摸着馬兒有些紮手的毛發,想起柳宿扮做惜故的時候。
“大當家,告辭!”
随着她的一生厲呵,馬兒如離弦的箭一樣飛了出去。
原田寨的牌匾越來越遠,大概到正午時分,林玉弗才看到一條大路,走到這裏算是真正的翻過這座山了,再往前不遠就可以到域嶺關的領域。
她騎着馬來到附近的一處鎮子,把馬交給當地的賣馬人喂飼料,自己尋了一間客棧補充體力。
“一間房,再給我上幾個菜。”林玉弗把一攤碎銀放到桌子上,掌櫃的一看,眼睛裏頓時冒光。
這裏窮鄉僻壤又離戰場近,除了官兵們偶爾會來,鎮子上沒有幾個人能付的起銀兩,林玉弗在他的眼裏立馬變成了香饽饽。
掌櫃眼冒精光,指揮者小二給林玉弗上菜,彎着腰谄媚的說:“客官,您要酒嗎?我們店裏可是有上好的佳釀。”
林玉弗在下山前已經把原先累贅的衣裙換了下去,此時身上穿着的是從阿清那裏拿來的一套常服,顏色灰暗,她把頭發全部攏在了一起,乍一看像一位俊俏的公子哥,也難怪掌櫃會有這一問。
“不了,趕緊上菜。”她婉言拒絕。
“哎,好。”掌櫃失望的收回目光,“客官您随便坐,菜一會就來。”
客棧裏十分冷清,從她進來到現在店內也僅僅只有她和不遠處角落裏的一個男人。林玉弗落座後,眼神不住的往那個黑色的身影上瞟,實在是太像了。
那人留着雜亂的胡須蓋住了大半張臉,頭發像枯草一樣淩亂,随意用一根繩子綁在了頭頂,身上穿的破破爛爛,衣服上滿是泥垢,到處都是補丁。這樣一個不修邊幅的人,林玉弗的心卻在看到他的眼睛後猛然失了規律。
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快步走到那人面前,伸手想要将他戴在頭上的布衫帽子摘下來,手還沒碰到邊緣,面前的人頓時蜷縮起身體,喉嚨裏發出尖銳的叫聲,咿咿呀呀的摧枯拉朽,林玉弗被吓了一跳。
掌櫃的注意到這裏的情形,急忙從櫃臺後走出來,攔着林玉弗的動作,說:“客官使不得,這個人一年前來到這裏,沒幾天就被人折磨瘋了,可千萬別傷着你。”
林玉弗喉嚨幹澀,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胸口處似乎被人用千斤錘敲打一般的鈍痛,她拂開掌櫃的手,一點點走向地上的人,“徐……”
她只說了一個字,地上的人卻奇跡般的安靜下來,眼裏不再是受驚般的神色,痛苦又迷茫的擡起頭,在看清了林玉弗的臉後,豆大的眼淚順着他發黑起皺的皮膚落下。
“真的是你!”林玉弗顫抖着聲音,已經确定了眼前人的身份。
在一年前的皇宮兵變後,有一個一直跟在父皇身邊的人謎一樣的消失在皇宮內。她後知後覺的時候,宮內已經沒有了徐盛的身影。
才僅僅一年的時間,當初那個滿面紅光的太監總管就已經變成了一副皮包骨的面相,裸露在外的胳膊上卷着厚厚的泥土,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傷痕,就連腳上穿的鞋都已經爛的不成樣子。
“你怎麽會……你……你快走!”徐盛眼眶暴起,眼珠子上布滿血絲,粗糙的手緊緊握着她皓白的手腕,嘴裏喃喃不清:“別讓他害了你,他是個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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