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番外柳宿篇（HE）
番外柳宿篇（HE）
陽春三月，春風徐徐。
遠離京城的揚州城正是春光燦爛，花團錦簇的好風景，姑娘們臉上戴着面巾，穿着豔麗的衣裙穿梭在熱鬧的街道上。
此時從街尾走來一個身着白衣的女子，頭戴鬥笠，精致脫俗的容貌在薄紗下若隐若現。她走到一處酒坊，溫聲道：“老板，今日可還有剩下的梅花酒？”
女子聲音輕柔，竟是要比當下磨人的春風還要沁人心脾，老板笑着說：“林娘子今日可是被什麽事情耽擱了，這梅花釀早就被人搶光了。”
林玉弗聞言有些遺憾，老板于心不忍，細想之後又說：“雖然梅花釀沒有了，但是老頭子今天還剩下一瓶果酒，是用樹上剛落下的青杏釀的，絕對不輸給梅花釀！”
林玉弗輕輕點頭：“也好。”
給老板付了賬，林玉弗提着酒壺走在街上，雖然她并未露出真顏，所到之處都會有人給她打招呼，她也一一回了。
一直走到街頭的一處宅子外，林玉弗才将頭上的鬥笠摘了下來，走了進去。
庭院裏有一個人坐在那裏，身下是一個木質輪椅，兩只青白的骨節分明的手搭在上面，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他回過頭，笑着說：“可算回來了，正打算差人去尋你呢。”
林玉弗拿起一旁的毯子蓋在他的腿上，笑着說：“尋我做什麽，我還能跑了不成？”
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話，柳宿眸子裏的光卻黯淡了下去。林玉弗見狀，暗罵了自己一聲，把買好的美酒打開斟了一杯放在他手邊，道：“今日沒有梅花酒，便嘗嘗這新釀的果酒解解饞吧。”
柳宿端起酒杯，在嘴邊輕輕抿了幾下，評價道：“雖是好酒，但卻不如梅花釀那般唇齒留香。”
直到他心中所愛，林玉弗無奈的說：“大夫早說了讓你少飲酒，你偏不聽，也虧得我慣着你，若是換了旁人，定是半分都不叫你沾染。”
柳宿那年并沒有死在山崖下，他在跳下山崖後被一獵戶所救，帶回了家中，當了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才撿回了一條命，可是這雙腿卻是徹底廢了。
回京後，柳宿便以雙腿殘疾，武功盡失為由，辭去了護國大将軍一職，帶着将軍府幾個忠心的奴才丫鬟不遠萬裏來到了楊州城安頓下來，一住就是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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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弗年歲大了，林辭不忍她在梵經樓了此殘生，在她提出要離京游山玩水後，他沒有猶豫便答應了。
她向将軍府原本的家丁打聽了柳宿的去處，一路風塵仆仆來到揚州城，找到了他居住的宅子。
他的腿斷了，家丁為他打造了一輛木輪椅，讓他可以在宅子裏四處散心，她來了之後，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推着他去郊外或者上街走走，他的狀态也從低迷慢慢好轉起來。
林玉弗在小廚房做糖糕的時候無意中聽到下人圍在一起交談：
“公子從前不是最不愛出門的嗎？怎麽現在看起來也沒那麽抵觸了？”
“林姑娘來了之後，公子的氣色和心情明顯好多了，哪像之前，雖然他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但是眼睛裏冷的像冰，每次我都不敢多看。”
一牆之隔，林玉弗眼裏劃過一絲心疼。柳宿自小學武，京城內無人能及，他是那般心高氣傲的人，如今失去武功變成了一個廢人，心中怎會好受。
須臾，她端着一盤糕點走進房門，卻見到她買回來的酒壺歪倒在一邊，那人雙頰坨紅，眼神迷離，看上去有幾分醉意。
見她進來，他皺起眉頭喃喃道：“你怎麽在這裏？”
“我為何不能在這裏？”
“不對。”他搖了搖頭，“玉弗那般厭惡我，定不會來這裏看我，一定是我的臆想。”
見他這副可憐樣，林玉弗一時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亦或是生氣。
“我扶你去歇息。”
柳宿被人推着輪椅走，似乎是不滿被人掌控的感覺，在林玉弗把他挪到床上，在那一抹身影就要離去的時候，他伸出手攬住她的腰身，迷迷糊糊道：“你陪着我。”
林玉弗順勢坐在床邊，手指輕撫他精致的眉眼，小聲道：“我陪着你，睡吧。”
柳宿腦子越來越混沌，半夢半醒的時候嘴裏不停地叫她的名字。
林玉弗眼睛濕了，索性脫了鞋襪躺了上去，回抱住他精瘦有力的腰，和他一起沉沉睡去。
外頭陽光正好，屋內兩道淺淺的呼吸聲交纏在一起，親密又和諧。
正午的陽光灑進軒窗，林玉弗睜開眼睛，感受到腰間有一股巨大的力量禁锢着她，她不舒服的動了動。
放在她身上的臂膀堅硬厚實，她掙紮一會，身上出了一層薄汗，還是沒能如願掙脫。
“真是個祖宗……”
林玉弗輕笑一聲，複又躺了回去，怔怔的看着床頂發呆。
良久，耳邊傳來一道溫熱的呼吸，低啞深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醒了？”
林玉弗轉頭和他對視，剛睡醒的他還有些意識不清，睜着睡眼惺忪的眼睛看着她，眼裏滿是對她的愛戀和依賴。
林玉弗的心驀然一軟，擡起手撫摸着他有些細軟的發絲，道：“遠離了京城，你的頭發倒是養的和女子一般順滑。”
柳宿眷戀的靠着她，汲取着她身上獨有的清香，眉眼清淺，道：“玉弗，我曾經想過我的結局會是什麽樣子的，我想過會在爾虞我詐的宮廷如履薄冰的呆一輩子，也想過會戰死在沙場上，可是現在這般光景，我竟是半分都不敢想的。”
屋內的冷檀香淡了下去，林玉弗淺淺的呼吸着，緩緩點頭。
他笑了聲道：“我自小便沒了依靠，怨恨過身邊的所有人，可是卻唯獨對你，即便你我多年未見，我還是能一眼辨認出你，想靠近你。”
“都過去了。”
柳宿眉眼低垂，輕輕摟着她，下巴擱置在她的肩膀上，閉上眼睛。
城西。
湖面波光粼粼，時不時有小魚浮出水面，在平靜的湖面上泛起一圈圈的波紋。
林玉弗将衣裙挽起來，光着腳淌在水裏，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視着水面，手裏拿着一個半米長的樹枝，随着她一聲驚呼，樹枝猛地插進水裏，拿出來卻一無所獲。
“又叫它溜了。”她沮喪的踢了幾下水面，臉上表情氣鼓鼓的。
岸邊，柳宿坐在輪椅上，手指緊緊攥着，開口道：“不然就此作罷吧，你快點上來，湖水涼。”
林玉弗不聽他的，我行我素的呆在水裏，眉頭緊皺，屏氣凝神盯着水面，在魚到達腳邊之後，眼疾手快的紮了下去，瞬間激起一片水花。
林玉弗眼睛發亮，笑着朝他喊道：“你看我捉到了！”
柳宿無奈的笑了聲，道：“我看到了，你快上來。”
林玉弗提着裙角，慢慢走上岸，不穿鞋走到他身邊，把手裏的魚給他看，表情炫耀道：“怎樣，我就說我一定能做到的。”
柳宿一邊應和着，一邊替她擦拭着臉上的污泥，“多大的人了，怎麽好好地想下水捉魚去，又不是大暑天，回去生了病有你受的。”
林玉弗看着眼前的人，仿佛又回到了兒時一般，她喜歡闖禍，他就在後面幫她收拾爛攤子，從來沒有怨言。
心念一動，她微微俯身，将一個淺淺的吻落在他的額頭。像微風拂過，伴着淡淡的草香，昔日夢寐以求的東西就這般落入手中，他像情窦初開的混小子一樣紅了耳根。
他不自在的咳了兩聲，別過頭露出白皙飽滿的耳垂，此時紅的滴血。
林玉弗逗弄了他一番，見他害羞的樣子心裏像打翻了蜜罐一樣，輕聲道：“不知道世人知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柳宿公子居然還會害羞。”
柳宿心中羞赫過去，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模樣，心中默默地祈求上蒼，若這是對他以往的補償的話，請讓這般神仙日子長一點，再長一點。
林玉弗回馬車換了一身衣裳，穿着淡黃色衣裙推着他到湖邊，“以後有機會要多出來走走，從前我們最期盼的就是可以離開皇宮，天涯海角想去哪裏就去哪裏，如今居然都實現了，像做夢一樣。”
柳宿眸子微閃，語氣有些沉悶：“如今我這副模樣，陪你游山玩水反倒拖累你……”
林玉弗佯怒打斷：“你說這話可是要與我分道揚镳？”
還不等他解釋，她便彎腰咬上了他微紅的唇瓣，直到嘴裏有了明顯的血腥味才松口，氣憤地說：“我不遠萬裏跑來找你，你這輩子都別想甩掉我。”
少女微紅着臉頰，聲音細軟又堅定。
山一程，水一程，人間唯二人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