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拼圖禮物
拼圖禮物
“不玩了，你們找個人補位吧。”
把牌一丢，起身就走。
客廳內，沒人知道萬坤為什麽突然跨了臉色。
只有路易毫無眼力見，一把拽住萬坤：“別走別走，馬上就進殺局了，你得給我打配合啊。”
話音剛落，賈正義蹦了出來：“去去去，萬坤得陪我喝酒。”他無情地拍掉路易拉拽萬坤的手臂，然後拉着萬坤去了另一邊的沙發，坐下連開幾罐啤酒。
剛才進入客廳的一剎，賈正義一瞅見萬坤失神的模樣，就驗證了他此前猜測。
萬坤喜歡聶緋，所以才會兩次三番地去向聶啓行買畫。
擡頭看了看頂上天花板，以及樓上一個晏成禾也不是個省心的，把聶緋帶上去都不知道要幹什麽……想到這兒，賈正義揉了揉太陽穴，有點頭疼。
再瞥一眼旁邊，萬坤早就一個人悶聲開喝了。
思來想去，賈正義還是打算來一個委婉的情感引導，拿起啤酒罐跟萬坤碰了杯，就故作漫不經心道：“對了，忽然想起來上周咱們在俱樂部打臺球，不是有好幾個美女找你要聯系方式呢嘛，我看你後續完全可以發展一下。”
本來，他這就是試圖給萬坤傳遞出天崖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的理念。
誰知萬坤冷冷回了句：“她們找我要的是成禾的聯系方式。”
“……”賈正義一口啤酒嗆在喉中，“咳咳咳，是、是嗎？”随即為了挽救失誤，他又嗓子一扯，“啊，不過前兩天我妹帶了群朋友到家裏玩，有人翻了下相冊，上面有咱們合照，确實是看一眼就誇你長得帥，想要加微信。”
偏偏禍不單行。
賈正義這一口氣還沒順上來，賈美麗又出現了，翹着二郎腿就在對面落座：“哥你聽錯了吧，我朋友誇的是成禾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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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賈正義又是一頓猛咳。
再看萬坤，臉上表情一片青一片黑，手裏緊捏着的啤酒罐也略有變形。
大夏天，賈正義背上寒毛冷豎。他飛快運轉腦子，想趕緊說點什麽穩住氛圍，結果防不住賈美麗再一次開口。
“其實我過來是有正事要說。”
突然面頰泛起一抹紅色，對面的賈美麗腼腆地撩了撩耳邊一撮羊毛卷，看向萬坤：“萬坤對不起啊，我突然不喜歡你了。因為先前在泳池邊感覺來得太快，我又喜歡上成禾哥哥了。”
……賈正義差點當場去世。
接着，只聽萬坤淡笑一句：“沒關系。”起了身，他又拍拍賈正義肩膀，“想起來我還有事，先走了。”
這一刻仰視的視角中，賈正義看着萬坤雖然眉眼帶笑，但又分明感覺不到笑意。
尤其随後萬坤離開的背影，更是滿身落寞。
于是委婉的情感引導徹底失敗，賈正義扭頭怒視賈美麗：“什麽成禾哥哥，膩歪不膩歪！難怪改了稱呼，你、你這丫頭居然就這麽随随便便移情別戀了？”
潛臺詞，這裏面關系已經夠亂，千萬別過來瞎湊熱鬧。
無奈賈美麗也不知情，依舊羞澀地擺擺手：“就是感覺到了，擋都擋不住嘛。”擺完了手，她又驀地神态一緊，“等等，話說剛才那個聶緋，瞧着柔柔弱弱的，一定是朵小白蓮。糟心，我的成禾哥哥怎麽會是這個品味呢？”
而且更糟心的是，同樣擡頭望一望頂上天花板。
樓上孤男寡女，在幹什麽呢。
*
二樓陽臺。
聶緋萬萬沒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被晏成禾拉着給他拼拼圖。
“憑什麽？為什麽？”
怔愣地坐在陽臺一張白色圓桌旁，看着把桌面占滿的方形拼圖底板，聶緋發出強烈疑問。
對面呢，正坐着晏成禾，劍眉星目間一股怨氣：“你莫不是忘了你高三畢業時，我給你送過畢業禮物？”
一剎間，聶緋啞口無言。
仔細一想，腦子裏的确還有些斷斷續續，模糊的畫面。“是在我們兩家的家宴上？”過了片刻，她這樣嘗試着問。
晏成禾随即點頭：“你還記得我送了你什麽？”刻意地，他冷着眼，壓下心裏一點期盼。
雖說這兩年，他從來沒見聶緋戴過他送的那小玩意兒，但現在，即使是她能記着他送過什麽，他就會覺得高興。
只可惜，期待落空。
聶緋整個人蒙圈狀态，壓根就沒在意過當時晏成禾送了什麽禮物。回家以後好像拆都沒拆……
一秒後，感受到對面氣場冷冽，她忙轉移話題：“那就謝謝你的禮物。”同時目光落在桌面，她試問，“所以今天我空手而來，你覺着不高興，就又想着辦法要折磨我？”
“差不多。”晏成禾雙手抱臂，眉眼并不舒展也強行一笑，“前陣子正好買了這拼圖，但又懶得拼。你該禮尚往來，拼完了也當給我回個畢業禮物。”
典型一只笑面虎。
表面念叨着禮物，實際上就是故意攥着這麽點彎彎繞繞找樂子，差遣她。聶緋懶得陪晏成禾扯叨，索性挑明：“難道所謂禮物，不是晏叔叔先派人買了，再硬塞給你叫你送我？”
也算走個過場。
晏成禾喉結一滾。
……還真讓聶緋猜對了。不得不說，聶緋從小到大就是這麽聰明伶俐。有時跟她對話，晏成禾只稍一分神，就輸去了半截氣勢。
他嘆氣：“沒錯，我爸是派人提前給我塞了條項鏈，但我看着太醜，後頭又親自去挑了個小玩意兒。不管你信或不信。”
聽起來，确實還算誠懇。
空氣安靜一會兒，聶緋不知怎麽，擡眸對上晏成禾眼睛，妥協：“算了，我本來就喜歡梵高的星空，拼一拼也好。”就這樣答應下來。
“星空？”而晏成禾一聲呢喃，視線往旁邊地上拆開的包裝盒一瞟，才後知後覺這拼圖是梵高名畫，星空。
沉郁的色調，動感的光影。
……猶記得買拼圖時，晏成禾早打好算盤，進了店就跟老板來一句“來個難拼點的拼圖”。後頭也沒管老板倒底給他推薦了啥，交了錢直接走人。
本來就連這場派對，也只是個幌子。所以他刻意沒多喊人，就找了一小群來作陪襯。一切，不過是為了創造個理由。
跟聶緋見面的理由。
并且擔憂聶緋不一定會赴約，他就吩咐陳管家正式往聶家發了派對邀請通知，讓她迫于禮儀不得不來。而且即便她來，早算到她可能會提前走人，他就提前準備一盒拼圖，在這關口等着她。
果不其然，眼前的女人倒底安安靜靜留了下來。
忍着笑意，晏成禾從旁邊推車上拿杯果酒飲料遞給付染，淡淡說：“我也瞧這拼圖不錯才買的，等你拼完，我就挂在床頭。”
聶緋“嗯”了一聲，接過果酒喝一口，冰冰涼涼，微醺的味道。
随後，她就投入了一場拼圖大業，有條不紊地在一堆拼圖塊中忙活起來，順便真心誠意跟晏成禾祝賀一句：“往後圈子裏再議論你，就是浪子回頭之言。恭喜你，獲得了你第一個正面形象。”
她粉嫩的唇角輕微上揚。
晏成禾忽而心動。
印象中，聶緋基本沒對他展露過這樣真實的笑意。不像以往，都是針尖對麥芒。他弄錯了對她的情感，她也對他客套冷淡。
等了大半年，花了好一腔心思才争取來的獨處時間，晏成禾覺得每分每秒都很珍貴。他拿起桌上一只筆，兀自轉動起來：“聶緋，你就沒什麽想要問我？”
手上動作不停的聶緋略想了想：“有。”
晏成禾揚聲：“問。”
“賽車的事情，你怎麽知道。”
忙碌中，聶緋匆匆瞥了瞥晏成禾含笑的眼睛，怕他忘記，又提醒說：“上次在酒店電梯，你說過我摔斷肋骨。”
“……”想起什麽，晏成禾聲線一沉，“嗯，你跟那小子的對話，我碰巧路過聽到了。”
其實哪裏是路過。
當時真實情況是晏成禾正在籃球場跟賈正義還有幾個公立學校的人一塊兒打球，打着打着，他無意瞟見旁邊單車停放處一個男的推着賽車堵住了聶緋，立時就丢掉手裏的球，謊稱去上廁所。
然後鬼鬼祟祟溜到聶緋那兒躲暗處偷聽牆角。
一聽，就聽見那男的深情告白。
本來晏成禾臉都青了，誰知聶緋完全狀況外地忽視了告白，兀自沒頭沒腦跟人問了句能不能借賽車騎一騎……聽到這，晏成禾心情倏然暢快，又樂颠颠回球場去了。
沒料第二天一早就在家聽說了聶緋摔斷肋骨的消息。
“那時覺得賽車很酷，一直都想試試。不過我媽不準，就放棄了。直到那天有個男生推着賽車來找我，我心血來潮跟他借了車，一騎就騎出去學校好遠。”
不知不覺停了手中的動作，聶緋也漸漸開口：“途中經過一座人行橋，下坡的時候風很大，瞬間要把我頭上帽子吹走。我忙伸出只手去抓帽子，一個不穩，就連人帶車倒了下去。”
手中的筆繼續轉動，晏成禾溫柔問話：“騎賽車的感覺怎麽樣？”
聶緋回答：“真的很酷。”
視線一擡，看着晏成禾手裏金屬制作的筆身躍動明亮的光斑，她又補充一句：“斷掉一根肋骨，也值得。”
那個時候，身體每一個感觀，都密切接觸着疾速的風流。
既像是駕馭，又像是追逐。特別是下坡的一刻，奔赴前方的超快速度讓人恍然覺得勇敢。
那是從小到大聶緋第一回，感受到了自由和野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