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孤男寡女

孤男寡女

回到營地時，天色已經一片漆黑。

許是在山裏面，夜空的繁星顯得更亮了，嵌在無垠的夜幕中發着光，如若碎鑽。

衆人坐在中間休息，拿大石塊堆個篝火坑，拾撿回來的樹枝燒得劈裏啪啦，火光四射。露營的夏夜就這樣激情展開。

聶緋因為有些勞累，一邊坐在折疊椅上休息，一邊聽旁邊賈正義又介紹起小機器人相關功能。

忽而一陣食物氣息飄近，是萬坤端着一盤烤肉走了過來。“餓了吧，吃點東西。”他溫柔笑着，将盤子遞給聶緋。

聶緋還沒去接，眼前橫空出現一只手，搶先把盤子截下。

“她吃不了這個。”晏成禾不知又從哪兒冒了出來，聲色嚴肅，“她對貝類過敏。”

聶緋這才往盤子裏仔細一瞧，确實，除了烤肉，還有扇貝和生蚝。她驀地擡頭，仰視晏成禾：“你怎麽知道我對貝類過敏？”

晏成禾挑挑眉：“不想知道也難，每次你來我家吃飯，我家廚師都不做貝類。”說着他從盤子裏拿起個扇貝就往嘴邊啃，啃完了還不忘看一眼萬坤，“味道不錯。”

如此氛圍下，賈正義迅速找借口撤離：“是嗎，那我也去嘗嘗。”

萬坤難免尴尬，只跟聶緋說：“小緋，那我再給你新拿一盤，只要烤肉。”

“好，謝謝。”

聶緋點了點頭，目光在暗中移向晏成禾。

只見晏成禾撅着嘴走開，不滿地端着盤子又繼續吃了起來。那模樣，別說還挺可愛。

細想想，才發覺他對她這麽了如指掌。

Advertisement

後頭繼續休息。

聶緋本以為能踏實安靜地用個餐，不想身邊賈正義空掉的位置，又來了個賈美麗。

“讓兩個男人圍着你轉，感覺一定很得意吧。”顯然，賈美麗還來得氣勢洶洶。

旁觀許久兩男一女的戲碼，她對聶緋早有抱怨：“實話告訴你，我喜歡晏成禾，非常喜歡。所以你離他遠點。要知道，你跟他哥已經訂婚了。”

聽言，聶緋稍有沉默，淡定地問：“你喜歡他多久了，為什麽喜歡他？”

“就最近喜歡上的。”盡管眉頭一皺露出些許的疑惑，但賈美麗還是如實回答，“以前從來沒發現晏成禾居然這麽聰明，考得了高分，黑得了賬戶，痞帥痞帥的，簡直不要太酷。”

說着賈美麗不禁泛起花癡，臉上蕩漾的神情在營燈的照明下一覽無餘。

聶緋忍住想笑的欲望，繼續問：“那麽你就沒有想過，一個留級兩年的學渣突然反轉的背後，是不是隐藏着什麽陰謀？”

“陰、陰謀？”

意料之中，賈美麗瞬間傻眼。

“嗯哼。”于是聶緋趁熱打鐵，“還有，難道你不知道黑他人賬戶，盜取他人信息是違法行為？好好想想，你覺得你真的了解晏成禾這個人嗎？就連你哥他們，不都被他的深藏不露欺騙了這麽多年？”

“你、你這話什麽意思？”至此，賈美麗徹底陷入思緒的風暴。

聶緋清淺一笑：“我說過了，好好想想。”

賈美麗咬唇，這就按照聶緋的話展開了猜測：“意、意思是，晏成禾很有可能，是、是個僞裝極深的，高智商危險犯罪分子……”

“沒錯！”紅唇間一聲肯定，聶緋面色驟緊。她陰森又神秘的眼神直勾勾逼近賈美麗，“所以即使這樣，你也還是非常喜歡晏成禾嗎？”

賈美麗整個人開始變得不安。還沒回話，就慌慌張張從聶緋身邊逃離。

看着那逃離的背影，聶緋終于繃不住，顫着肩低低發出笑聲。果然，十八歲嬌生慣養的小千金，就是這麽好唬吶。

随後她乘勝追擊，又往賈美麗的方向追了過去。

“這樣吧，現在你可以再确定一下心意。”

篝火邊上，聶緋在明亮的火光中拉着賈美麗，一塊兒走向正在烤肉的賈正義：“你好，記得你剛才跟我提過，這款機器人産品還有測謊功能。”

“對，就是設計師無聊，針對戶外真心話游戲設計的功能。”彼時賈正義剛給幾串肉串刷好油，一邊撒着孜然一邊給聶緋回話，“畢竟現代人的真心話一點都不真。”

聶緋聽完，笑意嫣然：“正好，我現在就想玩玩。”

“行，那我設置一下。”賈正義爽快應下來，放下手裏肉串，就拿起旁邊的小機器人一陣捯饬，“說下玩法，很簡單，就是跟機器人握住手，如果真話，它頭部光源發綠。如果假話，光源發紅。”

跟在聶緋身後的賈美麗還處在懵逼狀态。

賈正義卻解釋得興起：“原理上呢，是一種心理測試技術。由生物電子學和心理學結合，借助計算機手段通過檢測人體由情緒變化而引起的生理變化。”

不一會兒，他擺弄着機器人笑看聶緋：“好了，設置完成。現在來玩什麽？”

聶緋立即接話：“聽說美麗非常喜歡晏成禾，不如就來測測心意。”眼底一抹狡黠一閃而過，她轉身把賈美麗推到小機器人跟前。

那小機器人通體金屬色系，圓溜溜的腦袋，粗短的四肢。

總歸是自家産品，瞧着也算可愛。所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心裏發毛的賈美麗猶豫片刻，還是握住了機器人一只機械手。

聶緋随之發問：“美麗，你真的喜歡晏成禾嗎？真的真的那麽喜歡，非常喜歡嗎？”

賈美麗吞個口水，緊張兮兮盯着小機器人頭部，遲疑道：“……喜、喜歡吧。”

話落，小機器人頭部一片紅光。

測試結果，赤果、果的謊言。

“嗯？怎麽回事？你最近不是特別癡迷晏成禾嗎？”賈正義一看，連拍好幾下小機器人腦袋,“難道是這玩意兒壞了？檢測不靈？”

倒是賈美麗，意外覺得松了口氣，什麽緊張不安通通消除，臉上又恢複了正常神色。

聶緋則在心裏暗想，終于可以安靜吃個烤肉了。當經過賈美麗肩側，她一并送上祝賀：“恭喜你，結束了一段危險的暗戀。”之後就走回自己帳篷前，繼續坐折疊椅上解決晚餐。

正巧這會兒篝火邊，路易一直沉醉地彈着吉他。他周圍還聚集着賈美麗那兩個女同伴，聲樂不錯，時不時唱一兩首小歌，倒也是露營夜裏美好的景致……這樣感受着周遭與自然，聶緋忽然覺得又獲得一段短暫的自由。

不過再怎麽自由，也抵不過吃飽喝足後猛然加重的疲乏感。

聶緋體力向來算不得好，大半天折騰下來開始有了困意，一番簡單洗漱後就進了帳篷換了衣服打算睡覺。

然而躺睡袋裏還沒過幾分鐘，帳篷外晏成禾的聲音響了起來。

沒辦法，聶緋只好又打開照明燈，拉開帳篷一小段拉鏈，跪着探出頭去：“有事麽？”

“看看你有沒有受傷。”

帳篷外，同樣換過衣服的晏成禾晃了晃手中一個藥箱示意，順便俯視着夾在兩片防水塗層布料中一顆可愛的腦袋，笑意粲然。

恍然間，聶緋向上的視線中，晏成禾身外漫天繁星竟開始顯得有些黯淡。如同身前這個站在帳篷外帶着笑意的男人，才是無邊暗夜裏最明亮的存在。

但也僅僅這一瞬的恍然。

垂了垂眸，聶緋模樣決絕：“不用看，我沒有受傷。”

不想晏成禾不依不撓：“之前背你回來的時候，好像看你左褲腿劃破了。”更想不到的是，他索性彎下腰把帳篷拉鏈全部拉開，兀自脫了鞋走了進去。

“你幹什麽！”聶緋大驚，看一眼外面還在玩樂的三五人堆，只覺晏成禾行為乖張離譜。

不過晏成禾素來就是這麽個性子，竊笑幾聲，還反把拉鏈又拉上去，徹底隔絕帳篷外風景夜色。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聶緋一個深呼吸，隐忍着提醒晏成禾：“這裏面開着燈，外頭能清楚看見我們的影子。”

結果晏成禾笑意加深：“看見就看見呗。”

“……”完全沒法溝通。

跪坐在地布上的聶緋重重嘆了嘆氣。

果然只要待在晏成禾身邊，就會輕易被他連帶着打破規則。所謂近墨者黑就是這個道理了。

繼而晏成禾更是嚣張地直接掰過聶緋左腿查看起情況。

因為聶緋換的是套睡覺款式的短衣短褲，此刻從大腿根到腳趾都露在外面。她難免覺得難為情，下意識就掙紮着想把左腿抽回來。無奈晏成禾力氣太大，她再掙紮也是無用功。

“別動，早塗藥早完事。”

而且事實上，聶緋左腿小腿處确實有幾條細小的紅色劃痕，一看就是穿過荊棘叢留下的痕跡。晏成禾也是真的正兒八經，心無旁骛從藥箱裏拿出一管凝膠細細給聶緋上藥。

不知不覺，聶緋不再掙紮，就這麽安靜乖巧地把腿擱在晏成禾那兒，感受着凝膠覆蓋肌膚後的清涼爽潤。

目光無意掃過那藥箱。藥箱材質是透明的塑料，她很快注意到裏頭備着各種藥效的藥物，甚至連感冒藥、消食片都沒落下。

“野營的活動是他提出來的，可能只是找機會見你。”

倏爾，來時在車上萬坤說的這句話又入侵腦海。

聶緋心裏一暖。像泡在溫泉裏，熱流流經四身，溫暖過每一寸體膚。

“對了，看你好像跟賈美麗聊了一會兒。然後剛才她看見我就跟看見閻王爺似地，結結巴巴，落荒而逃。所以，你是不是跟她說我什麽了？”等上完藥，晏成禾突然提了這一嘴。

聶緋趕緊平複悸動，淡淡說：“沒說什麽。”

晏成禾卻是不信。“聶緋，說實話，你是不是介意賈美麗喜歡我？”甚至他還順着聶緋白皙滑嫩的左腿欺身而上，一雙眼緊盯着聶緋，恣意猖獗。

隐隐約約，聶緋好像窺探出什麽。

可她并不如晏成禾所願，身體徐徐後仰，再一個冷漠的偏頭：“你讨厭她纏着你，我讨厭她找我麻煩。就順便解決的事情，不要多想。”

輕易駁殺掉那恣意猖獗下隐藏的一絲期待。

這下，換成晏成禾嘆氣，一個不高興就朝地布趟了下去，霸道發言：“我紮的帳篷，借我趟會兒。”

“……”聶緋也懶得理他，自顧自鑽進睡袋，悶聲一句：“躺夠了就出去。”

遙夜沉沉，困意上頭。

不知過了多久，聶緋漸漸入眠。再醒時，是淩晨兩點。外頭篝火熄滅，人聲沉寂。該是都睡了。只剩寥寥晚風，和些微動物在林間夜行發出的動靜。

打開手電筒照明，身邊原本晏成禾躺着的地方空空如也。

他倒真乖乖離開了。

可沒由來地，聶緋忽然覺得心裏頭也有些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