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票選大會

票選大會

如同在泳池中對晏成禾所說，聶緋換了家新公司後，一早就亮明了自己的家庭背景。

對此，新公司同事們的态度各有所異。

小氣尖酸，曲意逢迎，不以為意……不管怎麽樣，這些也都是別人的情緒，應該随他們自己去消化。聶緋不想在意，也無意去改變，只專心投身實習，認真工作。

就這樣相安無事，一晃一個多月過去。

這天上午，因為發行部人手緊張，聶緋就跟着名同是設計部的女同事幫着出外勤，去帝都一家最大的書店考察銷售信息。

到完工的時候，時間尚早，聶緋和女同事就逛起了書店，打算各自買點書回去看。

誰知過程中，女同事随手拿起一本書，突然發現：“咦，聶緋，這本書的封面跟你之前幫張作家設計過的那本懸疑小說的封面好像啊。”

再細看，女同事又驚覺：“等等，這本小說也是懸疑小說，天，連書腰上的文字介紹都差不多一個風格，都是三個排比句式樣。”

“是嗎，我看看。”

聶緋覺得驚訝，伸手接過書一看，确實，該書的封面和她之前設計的一款封面相差無幾。記得當時公司的簽約作家張作家新出一本懸疑小說，由她設計封面。

按照張作家要求的要表達出深層次的風格，聶緋就做了門中門的概念，一道由近及遠的幽長長廊，在黑暗中穿過數道門，才得已窺見天光，窺見真相。

而手裏這本懸疑小說，除了最後一道門後的景象有所差別，其餘都一模一樣。同樣的概念，同樣的黑色底色，同樣的書腰和文字介紹……

“聶緋，這簡直就像是抄襲。”

耳畔傳來女同事篤定的話語，聶緋也并不相信可以有這樣相像設計的巧合，于是她果斷翻到書本最後的出版信息頁。

不想該書的出版社恰巧就是她上一家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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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注明的封面設計人員的名字，是江晴。

同時，女同事的視線也投射過來：“你認識這個江晴？”

“嗯。”聶緋點了點頭。

女同事又問：“那你打算怎麽辦？”

“這是侵權，該告的就要告。”毫不猶豫地，聶緋給出了回答。

倒底還是跟江晴走到了這一步。

就像一個多月前的那次談話，聶緋再不打算只做簡單的了結。她下意識抓緊手中書籍，垂下眼眸：“我會把這本書送去法務部，跟公司反映的。”

兩家出版社都是知名大社，素來又都最忌侵權。如果要打官司，必定會引發業界較大關注。

“這樣一來，這個叫江晴的等于是斷送前途，至少在咱們這行業裏再難翻身了。”嘆了嘆氣，女同事兀自發出感嘆。

聶緋聞言輕笑：“是呢，再難翻身了。”

當天傍晚，下班時間。

聶緋正從法務部出來，很意外地，左嘉打來了電話，說要見面。

于是見面地點就定在了聶緋公司樓下的咖啡店。

因為附近是集中辦公區，人流較大，所以左嘉出現的時候，聶緋差點沒認出來。棒球帽加墨鏡再加口罩，簡直整張臉就沒露出來一點。

這讓聶緋感覺到了左嘉的迫切，落座後率先問話：“有什麽事嗎？這麽急着見我。”

跟着左嘉摘下墨鏡，警惕地看看左右：“聶緋，你一定要幫我。”

雖然此刻只露出一雙眼睛，但聶緋辨得明左嘉眼底的恐慌。接着又聽左嘉低聲說：“遠均的事情我也不好跟別人講，只能找你了。我知道你聰明，一定可以幫到我的。本來讓我成功嫁給遠均的人也是你。”

“你先說，是什麽事情。”聶緋一聲催促。

左嘉随之開口：“遠均他出軌了……”

“當然，我不怪他，是我威脅他在先，他對我有了一點隔閡也可以理解。我想着日子過久了，他就不會再介意了。但我沒料到的是，有個女人居然就這麽趁虛而入，勾引了他。”

漂亮的眉眼緊緊皺起，一提及此類出軌和背叛的事，沒有哪個女人可以表現淡定。

聶緋作為局外人，也為左嘉感到一絲氣憤，神色随之一緊：“你怎麽發現他出軌的？”

左嘉回答：“前段時間我在外地拍戲，拍完戲回帝都的時候刻意沒告訴他，打算給他一個驚喜。誰知道那晚他回家，意外聞到了他身上的香水味……以前從來沒有過這種情況。”

“我不敢問他但是又多疑，就找了個有名的私家偵探調查他。沒想到，他真的在外面有女人。而且還查出來，那個女人還在讀大學，一個多月前找了家大公司實習，都是他幫忙開的後門。”

女大學生，大公司實習。

這樣的關鍵字頓然讓聶緋忍不住一番聯想，她眸光緊了緊，又問左嘉：“知道這女人的名字嗎？”

口罩之下，左嘉一字一頓地答話：“江晴。”

聶緋驀然無言。

果然，事情有時候就是一環套着一環，乍看突兀，細思卻有關聯。剛才在聽見名字之前，聶緋已經猜到是江晴。但當答案真的這樣明确的時候，心裏的沖擊卻又比想象中更加強烈。

一步錯，步步錯。

她已經可以預見不久後，再見江晴，會是一副怎樣的光景。“你想讓我怎麽幫你？”輕問着話，聶緋面色逐漸漠然。

左嘉依然激動：“把她趕走，從遠均身邊趕走。”

……當然，這已經是事情必然的發展走向。

聶緋點點頭：“好，這件事我會處理的。”但她跟左嘉坦承，“也不算是幫你，只是我自己恰好也要跟這個女人做個了結……我認識她很多年了。”

頓了頓，聶緋目光忽如湖底般深沉：“就等着消息吧，不會太久的。”

一切都不會太久。

再一周過去。

恰好是暑假的最後一天。

也是見證晏成禾試驗結果的重要的一天。

這一天，晏氏集團就晏成禾和晏遠均負責的地産項目開展了內部讨論及票選大會。兩個策劃組幾個月的心血成果，終究要在比較和競争中産生輸贏。

可以想象這個過程會有多麽激烈和壯觀。簡直無異于戰場厮殺。

所以另一邊在公司正常上班的聶緋一直都心神不寧。從早上起，她就把手機時刻放在視線範圍內，等待着晏成禾出了結果不論好壞第一時間給她通知。

可惜不知道會議進展，直到中午時間，她電話沒有等到，一個不速之客卻上門來了。

不過也都在預料之中。

如聶緋所想，江晴倒底是要來找她的，而且是帶着卑微态度的求饒。

公司樓下，綠化區。

一條長形石椅上，聶緋和江晴各坐兩端，中間不近不遠，隔着第三個人的距離。

“聶緋，封面的事情我很抱歉。”并且是由江晴先行開口，“請你能不能讓你公司撤銷訴訟。”

律師函已經于昨天發出，聶緋猜得到江晴公司一定爆發了巨大的混亂。不然江晴現在也不會低聲下氣地跑到這裏找她。

只是覆水難收。

“江晴，你應該知道，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狀況，已經不單單是你跟我之間的事，而是兩個公司的事。憑我，也收不了場。”

這場侵權的糾紛，聶緋公司作為原設計方，無疑會勝訴。索賠金額什麽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極大程度影響對手公司名譽，這一點完全為日後的商業競争創造巨大優勢。

所以已經再沒有回旋的餘地。

這些江晴其實跟聶緋一樣清楚。但江晴沒有辦法，她會被公司辭退已經是注定，日後在行業發展也一定舉步維艱。

她不能眼睜睜看着這樣慘敗的結果，只能厚着臉皮來求聶緋：“可你是聶緋，你那麽有錢，家裏那麽多人脈，只要你願意幫我，就一定能幫到我。”

說着，江晴激動地起身，直接走到聶緋跟前：“聶緋，就當我求你，幫幫我吧。以後我真的再也不會做任何影響你的事情。”

“奇怪。”

驀地擡頭一聲讪笑，聶緋看着江晴話鋒一轉：“怎麽不喊晏遠均幫你呢，你不是他的情婦麽？”

“你胡說什麽！”

顯然，情婦二字刺激到了江晴。江晴瞪大眼，死命盯着聶緋低吼，“我才不是晏遠均情婦！”

聶緋平靜起身：“別裝了，晏遠均老婆已經查到你了。還是她告訴的我。”

對視中，江晴先是面色一愣，然後五官漸漸扭曲：“原來你全都知道了。對，我是跟晏遠均睡了，還是我先勾引的他。這得多謝晏成禾提醒說我是你們圈子外的人，中間存在的距離，我遠遠也追趕不上。”

那是在圖書館外，偷拍事件公開後，因為不想江晴再接近聶緋，晏成禾就私下找江晴聊過。不想他一番警醒的話卻意外讓江晴萌生了偏激的念頭。

從那時起，江晴就憑借之前跟晏遠均的聯系，開始勾引晏遠均。

“所以你就走上了這樣不堪的捷徑？”聶緋聽得明白，一并想起之前的事和左嘉的話，不禁指責道，“明明是晏遠均幫你找的實習，你當時卻在公司造謠，說我背地裏開了後門。呵，江晴，你真的太無恥了。”

“可惜，或許你這條捷徑本來可以管用一段時間，但現在你又把自己帶進了死胡同。等訴訟完畢，你的個人名譽和職業道德也都全毀了。不管是接下來大四一年，還是畢業以後，你都再難在行業混了。而且晏遠均也會馬上無情抛棄你，他絕對不會允許你這樣的人待在他身邊。”

所有的事情已經分明。

唯獨聶緋仍不明白的一點是：“不過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對我。江晴，我自認以前從來沒傷害過你，難道只是因為嫉妒嗎？”

“聶緋，你真的以為只有你是受害者嗎？明明我過得才是最辛苦的那一個！”

臉色覆上一層青白，江晴低低地呢喃：“初高中六年，我喜歡的人卻是喜歡你，跟你告了白……”

“誰？你喜歡誰？”聽及記憶以外的往事，聶緋驚訝不已。

江晴繼而苦笑：“即使我講出名字，大概你也不記得了。他雖然喜歡你，但你看不上他，無視了他的告白，注意力只在一輛賽車上，多搞笑啊。”

賽車？

恍然間，刺激的速度，摔斷的肋骨，一一浮現在腦海。聶緋連通起事情的關節，原來江晴對自己這麽多年憎惡的起源，只是來自一個她已經忘記名字和面容的少年。

“可是聶緋，我卻當了真，從此把目光移向你。你是我完完整整的敵人，我厭惡你，又密切關注你，都是為了要超過你……可追逐得太久，真累啊，每天每天，事事都想要和你一較高低。跟你糾纏分數，跟你選一樣的大學，一樣的專業和課題。”

“即使後來事情曝光，終于遠離了你，私底下卻怎麽也改不了習慣，依然偷偷關注你。上學期期末無意聽老師說了你計劃實習的公司，偏執得又做了一樣的選擇。抄襲的事情也真的不是故意，只是我現在好像已經慢慢活成了你的影子，事事都想跟你做得一樣，不願輸給你。”

在對過往的訴說中留下淚水，江晴捂住臉，雙肩因抽泣而發生輕微晃動。

聶緋對這些隐秘也倍感震驚，久久不能消化：“江晴，你瘋了……”

“是啊，我已經瘋了。”一會兒的功夫，江晴哭完了又笑，“無數個時候，我看着自己都覺得像個瘋子。可是那種不停墜落的痛苦，你永遠也不會懂得。你生來就擁有了一切，你怎麽會懂呢？偏你還一直裝得普通平凡，聶緋，你真是虛僞可笑！”

“真的是我虛僞可笑嗎？”

懇切地看向江晴，聶緋搖了搖頭：“江晴，我是不懂你的痛苦，可難道我就沒有我的痛苦嗎？因為生得富貴，所以我就真的擁有了一切嗎？不，只是你已經把我套成了你想象中的模樣，徹徹底底的敵人。至于真實的我，你永遠視而不見。”

“所以也不需要再多解釋什麽了，只是我真心奉勸你一句，放下執念吧。明明除去做的錯事，你一直都是個優秀的人，不會是任何人的影子。”

溫和的告別語散在空中。

目光所及處，綠意盎然。聶緋甚至不再去看江晴是什麽表情，邁開步伐走遠。

可能這個句號并不完美，但她終究是劃上了……剩下內心一陣焦慮，聶緋無暇顧及其他，又繼續等待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直到經過公司樓下那家咖啡廳，沒吃早餐也沒心情吃午餐的聶緋打算去買杯拿鐵，這個時候，牛仔褲兜裏的手機響起了來電鈴。

屏息拿出來一看，正是晏成禾的來電……只要接通，輸贏即刻揭曉。

站在咖啡廳明亮幹淨的玻璃窗前，聶緋看見自己無比緊張的表情。以及一顆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但是無論輸或者贏，她都會堅定地站在晏成禾身邊。

揣着這樣的想法，聶緋徐徐接通了電話。

然後就聽見晏成禾聲色悅耳，如若天籁。

“我贏了。”

“聶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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