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刺殺

刺殺

“秦昭尚主的時候,會不會想到有一天他的新娘躺在死對頭的懷裏獻媚?”

懷裏人明顯僵硬了一下,緊接着身體用了力道,掙紮着要站起來。攝政王嘴角噙笑:“別啊,本王喜歡你這副樣子。”

“剛剛那夢會情郎的戲唱得不錯,聽說你當年就是這麽私見秦昭的?不過那戲中女郎只是離魂,公主你是直接交過去一副身子。呵,看來公主真得跟一般深閨弱女不同,作風豪邁的很,當年在秦昭面前來個玉體橫陳,讓秦昭丢了爵位,今年來這一出是想要什麽,本王的命嗎。”

“來來來,拿出你當年勾引秦昭的本事,本王也想見識見識。”

啪!回應他的是落在他臉上的清脆巴掌。

哎呀呀呀——

話音剛落,臺上那武将忽然爆喝一聲,緊接着槍若雷霆,朝男人呼嘯而來,雙目赤紅,面色發青,身法詭異,腳下生風,霎時間陰風四起,殺氣撲面,又是那熟悉的招式,恍惚間竟是那秦昭魂靈附體,真從鬼門關裏走了回來。

這特麽這一巴掌竟然是“摔杯為號”!

男人吃了一驚,一時顧不得落在臉上的巴掌。當日被秦昭窮追不舍的亡命感再次席卷全身,胸口的舊瘡疤泛出新生的疼痛。

他汗毛炸起,渾身每一寸筋脈都在興奮的叫嚣,快跑,快打,快殺殺殺……

噗呲

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刀□□破皮肉是會發出聲音的。

幾個花生酥糖滾落在地上,緊接着一串血液滴落下來。

啊——男人悲怆的呼聲随即響起,他眼睜睜的看着公主的背心滲出鮮豔的紅。

他猜對了,今天是有刺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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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猜錯了,這刺殺竟是沖公主而來。

“你個不知廉恥的女人,我要為秦昭将軍報仇!”

秦昭此人,确實不同反響。他手下部隊有精兵三千,其中還有親兵八百。這八百人的生辰信息,家庭情況他都清清楚楚,他會在每個人過壽時賜一壺美酒,在屬下高堂生病時,送上銀兩藥材,在屬下娶妻添丁時送上禮物……這些細微小事,充斥在他鐵血無情的軍紀軍規裏,就像柔軟醇厚的小米漿填進了硬實的白土,築起了平西軍上 下一體,無法侵毀的高牆。

這樣的魅力最直觀的影響就是他擁有一支忠心耿耿堪稱死士的親衛隊,以至于他都死這麽多年了,還有源源不斷的人為他報仇。

他終究還是太自負,習慣性的拿他的思維來評估別人評估這個世界,他沒想到報仇的風波也會涉及到公主。

在秦昭的死忠眼裏,将軍的女人竟然沒有守節,而是改嫁,就已經是對不起将軍,更何況她現在直接改嫁到了西齊,給死對頭當了皇後,又躺進了仇人的懷裏,罪不可恕,罪該萬死!

在這些人心裏,楚宵得死,安和更得死!

“公主!”男人大驚失色,頭次在衆人面前失了分寸,眼瞧着公主的面色一寸寸灰敗下去,不顧形象的高叫着“傳太醫”。

鮮血迅速染紅了公主半個脊背,男人的神情一陣恍惚。這是他從未預料過的場景,公主竟然在他懷裏受傷,在他懷裏死去。不,應該說他從未想過公主會死,她那麽冷酷睿智,又那麽堅強惜命,只要他這個死敵還在喘氣,她就一定會咬着牙瞪着眼認真活着。

那刺客的槍勢被阻了一阻,已然變緩,再拔起來刺向楚宵,被他輕易擋住。楚宵雙目凜冽,兇狠如見血猛獸,帶着洶湧的恨意,澎拜 的怒氣,他狠狠的把住對方的手臂,咔擦一聲生生折斷。

慘呼聲和驚叫聲同時響起。

楚宵的臉色同時變了一變。

衆人被異變驚動,齊刷刷的看過來,卻被眼前那一幕吓得心膽俱裂。他們強悍跋扈不可一世,似乎永遠不可能被侵犯的攝政王,背心處正冒出汩汩的血來。

楚宵顯然也呆住了,他忍着疼轉過身,就看到那披頭散發的女伶,她拔下了冠子上僞裝成長發簪的匕首,狠狠地,精準的刺進了他的脊背。

鮮血再次噴湧,飛濺到她的臉上,有種殘忍又剛毅的美麗。

她同樣擁有一雙明亮而果決的眼睛。

但她不是公主。

“去死吧,雜毛畜生!”

對方改了戲腔,換成了正常語調,果然不是公主。

男人終于明白這個女伶和武生本來就是一夥的,只是他武藝高強,戒備心重,等閑近不了身,所以事先進行了精密的編排。

首先由女伶來演公主,吸引他的注意力,再用武生出場,引發他的怒火。當一個人的情緒開始波動,理智逐漸喪失的時候,就是他出現破綻的時候。

然而這還不夠,不管是武生也好,女伶也好,都不具備格殺他的能力,所以他們決定先傷己再傷人。

女伶知道哪怕被抱在懷裏,也不一定能殺死心存戒備的男人,所以故意在他懷裏受傷,讓他動搖,讓他分心,在他又疼又氣,怒不可遏,要宰殺武生報仇時,女伶就從背後下手了。

他們一定事先排練過很多次,女伶真得受了傷,那朱紅的血液溫熱而帶腥氣。武生的刺殺毫不手軟,不能致命,但必須得流足夠的血,不然不足以騙過狡詐的攝政王。

并且她竟然真得效仿安和給自己脖子上來了一刀,那刀口與安和別無二致---竟然這般豁的出去。

所以,殺 招是始終都是她,刻意扮成公主的女伶。

淬了毒的,薄而窄的匕首狠狠紮進了男人的肺葉。

這是專門為他準備的,攻心的連環套。

要殺的果然還是他。

“來人,護駕!快護駕!”

這一系列的事件說着慢,其實快。大家只看到攝政王抱着女伶聊 天,又看到武生忽然刺殺,護衛反應過來,開始喊有刺客,攝政王已生生扯斷了刺客的臂膊。

鮮血飛濺,滿堂華彩映血光,衆人看到了攝政王陰沉的臉龐,緊接着卻又看到那張臉變得蒼白,又變得鐵青,繼而是紫紅。他猛地轉身掐住了女伶的脖子,如同提着一只小雞将她的雙腳帶離地面,衆人只聽到一身清脆的卡嚓聲,女伶已被捏斷脖子,扔到了一邊。

最近的護衛趕到身邊時,女伶像只破口袋軟在地上,而攝政王的背上赫然插着一把薄薄的匕首。

前後的時間不過兩眨眼。

而在這兩眨眼的功夫裏,攝政王已想明白了一切。

劇烈的疼痛和前所未有的恥辱激起了他的滔天怒火。

他竟然上當了!這麽多年也只有公主給他當上而已,他也只願意,只能接受自己上她的當。這些雞零狗碎的東西又算什麽玩意兒!

東盛這個軟蛋國,秦昭死了,平西軍沒了,鬥志竟然還沒被打擊滅亡,竟然還有人悍不畏死來搞刺殺。他們既然敢做,那就要準備好承擔代價!

“給本王點兵!本王要踏平元城!”

“王……王爺,您還是先治傷吧。”

他一度認為秦昭對公主心存芥蒂。同為男人,他知道男人對上杆子的女人往往興趣不大,非要說的話也不是對方不好,而是少了追逐的樂趣。啧,也是賤的。不,對秦昭來說事情更嚴重,因為他拼殺多年,嘔心瀝血,事到臨頭,爵位沒了,卻被塞了個自己并不感興趣的公主。

然而他錯了,他或許懂人心,但他不懂秦昭。

秦昭是個思維極成熟,自主性極強,但心性極為豁達的人。大家都覺得他好遺憾,建立不世功名,封妻蔭子,馬上就要打破武将不封 侯的先例,可惜臨門一腳被安和毀了……但實際上他對侯爵之名,對忽然來到自己面前的公主都處于一種得之欣然,失亦淡然的狀态。

秦昭把自己喜愛的黃犬留給了她,把比自己的性命,尊嚴還重要的平西軍留給了她。秦昭說公主氣量寬宏,人才難得,秦昭說公主呆嗎?哎,那是世人眼瞎。

秦昭永遠不會傷害公主。

平西軍永遠不會傷害公主。

他和他的部屬永遠忠誠于她。

公主愛秦昭。愛到普天之下,衆人皆知,甚至可以用來布局殺他。

楚宵這一生很少遇到怒火中燒又無可奈何的時刻,當初被秦昭追殺算是一次,今天這也得算一次。

帶着毒汁的傷口,帶來一陣陣癢痛,從肌膚直入骨髓,似乎與胸前那道疤貫通了起來……這貼在他身上的印記,總是能給他帶來出其不意的傷痛。

此刻,他終于有種自己是跳梁小醜的荒謬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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