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挑事
挑事
從江繼來這學校的第一天開始,就掀起了一股小浪潮。
鍋蓋男本就在打聽上次在巷子裏揍他的人是誰,轉校生的消息一傳來,恰好不勞而獲。
就沖着兩個班上同一節體育課,江繼又一個人去食堂販賣機買水,幾人就在他必經之路蹲着點。
“你就是那個家裏快破産,然後轉學過來的少爺?”
手下敗将問。
“對啊。”
江繼直盯了他幾秒,對他一上來就丢刺的話屏蔽,仍然沒表情:“我就是在巷子裏把你打趴下的那位。”
“怎麽?外面打不過,學校裏還指望逆風翻盤?”
江繼看那幾人離自己越來越近,想用激怒法來找出他們的起勢破綻。
那人一聽果然開罵,作勢要從兜裏拿東西:“你他媽——”
後面的話還未出口,一個綠色尖叫空瓶從江繼耳邊迅速飛過,直撞那人的膝蓋。
“媽什麽媽!他媽怎麽你了?!”
杜飛陽閃現在江繼側後方,音量高得快要刺破他耳膜。
江繼正準備扭頭,肩膀上的重壓感從天而降。
撲面而來的熱感讓他一下子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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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飛陽在前面罵了什麽他沒聽清,只是看着他面前這位側臉和淩亂發絲下都布有汗珠的男生。
江繼沒想到他會出現在這裏。
嚴肅的表情保持不過三秒,于琰就側過頭,嘴一咧:“怎麽?看到我來救場是不是腦補出了一個王子救公主的絕美故事?”
“……”
不如我把你揍出一部悲傷電影。
江繼的眉比之前豎得更加厲害,右肩膀往外一拐:“手拿開。”
“輕點,都快脫臼了。”于琰揉了幾下手臂。
“這人是你在巷子裏碰見的那個,來找你了?”他順着眼看了過去,輕描淡寫得像在自言自語,“我就知道。”
江繼不知道他在說什麽:“什麽?”
于琰像是沒聽見江繼的問話,讓杜飛陽文明收嘴。
那群人被突發事件搞得當初計劃好的反揍變成了口嗨。
現在停下來和江繼幾個人對着站,很像約群架。
再加上有于琰這麽個人,雙方都只有幹瞪着。
“你跟他關系不是不好嗎?管什麽事?”鍋蓋男撐着粗樹幹,單腿跳了幾下,惡着嘴。
“看來觀察了幾天啊?眼睛這麽閑?”
于琰走了過去,俯視着,壓低了聲:“關系好不好你說了算?相愛相殺的激情你懂嗎?”
“……”江繼斜眼了過去。
那人正要劈頭罵人,雄渾的男中音從後響起。
轉頭看清是誰時,于琰直接揣上了衣兜,從他身邊移開,慢騰騰地走回到江繼旁邊。
江繼正要對一臉無奈的于琰說些什麽,就聽見主任口中所說的話。
“圍這麽多人幹什麽!老遠就聽見你們這邊的罵聲,鬥毆啊?!”
教導主任快步走過來時喘了幾口大氣,聞到煙味後火氣更上一層樓:“于琰!你是不是跟人幹架呢?!脖子這麽紅!”
“……打球打熱的。”于某偏頭擦汗,拖長了音。
“狡辯!剛你不差點把兆子帆掄樹上!”
陶華推了把眼鏡,想想于琰平時算是能沉住氣不主動出手的,目标又轉移到揉膝蓋的人身上:“兆子帆你處分還沒處夠是吧?還有這頭發,放學去給我把你這像西瓜的發型剪了!”
他還想翻于琰和人起争執的舊賬,鏡片一閃光,又看到他旁邊站着位筆直的學生,與這群像得了骨質疏松的吊車尾學生畫風完全不一樣。
主任噔地不說話了。
他認為的優秀學生在這群混日子的人當中特別突兀。
沒有一萬,只有萬一。
像是想到了什麽更為嚴重的事情,陶華咳得臉都漲紅了。
江繼一看他眼睛朝自己瞪得更大了,想為自己澄清,還沒動唇,又聽他道:“還帶着新同學群毆呢?像話嗎?!”
“……”江繼覺得他分析得有點不像話。
杜飛陽急了:“不是,桃花兒……陶主任,我們真沒打。”
“不是什麽不是?我眼見為實!”主任臂一揮,“全都給我去辦公室門口站着!”
江繼連帶着被迫轉身。
七八個人排成一列,全都一臉吃了苦瓜的表情走在面前。
那背着手走的路姿,就像主任在放一群野鴨。
下課的走廊間好似集市,來回學生不是閑游就是趴在欄杆上看一樓站成一排的人。
目光幾乎都放在了隊伍裏最高的兩人身上。
可以一次性且近距離地看兩位長相不分上下的人。
機會難得,過時不候。
主任訓話期間連續喝了兩盞茶,他抓住青春期的男生都面子如金這一點,看的人越多他說得越起勁兒。
“跟你們說了,同學之間要相親相愛,”主任叉着手,“你們倒好,給我愛出架來了,就這樣相親相愛的嗎?!”
于琰敷衍道:“可能……方式特別吧?”
主任一狠瞪。
江繼臉繃得更緊了:“……”
一定要這麽一語驚人嗎?
陶華看飯點已經過了好幾分鐘,最後再熏陶:“下次要再聚衆引戰,全都給我去主席臺站着去念檢讨!”
江繼對上他的眼,感覺這話莫名是對自己說的。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跟着挨訓。
“都去吃飯,吃了繼續回來站着。”主任喝茶道。
江繼頭一次聽訓話聽到頭皮疼,腿連續經歷了好幾個小時的站立,略微帶着一股酸勁。
一轉身,那腿還沒完全邁開,就又聽到主任的厲喝。
“于琰和兆子帆不許去!叫人打飯過來。”
“為什麽于琰不行?打人的是我。”杜飛陽歪嘴道。
陶華一聽,思索片忖,覺得有道理。
他拉住杜飛陽的衣袖,讓他站在于琰身邊:“那你繼續發揚團結精神。”
而後他又把目光移向即将離開的人身上。
江繼眼皮一跳,想加快步伐,但嘴比腦子先反應:“我,團結打飯。”
“……”
他說了什麽屁話?
正想着,江繼衣角被人一拉。
于琰唇一勾:“謝謝啊,不枉我出手。”
江繼荒謬看過去:“?”
怎麽不出腳?
“嘀咕什麽?商量複仇計劃呢?”主任打斷,“打飯去!”
江繼把繃緊的臉別了過去,多少有些勉強:“想吃什麽?”
“随便,你打的都吃。”
“……”
費事。
最不好把握這種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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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繼去食堂時高二放學已經有一陣了。
大鐵盆裏的菜沒剩多少,江繼硬生生地站着等新菜出了鍋才去排隊。
他其實沒義務幫忙,絕情冷血一點可以直接走。
不知道是主任的下令還是于琰的出手行為,還真讓他仔細琢磨了于琰應該愛吃什麽。
江繼恍惚記得上次于琰吃的菜,猶豫了下點了麻婆豆腐和辣子雞。
他一次性點了三人的份,手上提着約十個打包飯盒,能在衆人目光下不垮着個臉已經很大方了。
陶華叫江繼三人吃完後再繼續站軍姿。
其餘的人還沒等到團結的兄弟打飯回來,在外面守着。
辦公室內很安靜,油香飄溢在周圍,時不時能聽見脆骨被咬碎的響聲。
江繼從未以此方式在辦公室吃完午飯,今天又給破了個例。
三人像是被監視的獄犯,一句話也沒講地走完流程。
午休間廣播裏放出了因高三聯考其餘年級提前放學的通知。
杜飛陽趁此搶了機會,在主任需要體力勞動去搬大件物品時溜去幫忙,逃脫了下午幾個小時的靠牆站。
下午的暖陽太過懶人,江繼貼着冰涼的白牆磚站久後有了倦意。
兜裏的手機嗡嗡振了好幾下,估計是齊松。
江繼還沒光明正大到這種地步,在陶華背過去吹聊時幹脆伸進內兜把手機關機。
剛開始兩方還帶着點怒氣對着話,站姿都要保持一種随時都要動手的狀态,時間一久,全都歪了身。
主任來回看了三四遍,端着茶杯去巡邏了,告誡他們放了學才能走。
監視長一走,江繼對面的一群人就蹲下去了,苦苦哀嘆。
頭一次站了快一天,江繼腿麻的次數不知道能不能打破自身紀錄。
他眯了眯被太陽直射的眼,這才調整姿勢把手機開機。
剛有動作,江繼頭頂就傳來聲。
“累嗎?”
一聞到薰衣草淡香,江繼就扭了眉,聲音微啞:”不。”
“嗓子都幹了,”于琰往他那方向移了一些,“你累了可以靠着我。”
江繼正在接收齊松的消息轟炸,一撩眼皮就看見于琰的鼻尖差點擦過自己的臉龐,向後仰身:“說了不。”
“別動。”于琰拽了他衣袖,讓他半邊重心移到自己身上。
“你幹嘛?”江繼肩膀直接與他一撞,“玩兒碰碰車?”
于琰看了一眼蹲坐在他們斜對面的那幾人,微彎身,幾乎貼着江繼耳邊:“他們在看,你靠着我表示我們關系好。”
江繼忍住不一拳揮上去的沖動:“憑什麽?”
“你剛來就把兆子帆撂巷子裏,現在又在一個學校,他不得找事?”于琰直接上手攬過他的肩,讓他離自己更近,“要你身邊還有個人,他得多一份顧忌啊。”
分析得頭頭是道。
确實,江繼明了上次是自己運氣好。
那幫人勁兒相當大,江繼反擊挺吃力的,搞不好下次就是十多個人把自己堵在什麽破地方。
江繼松開了手,故作放松地靠在了于琰身上,再輕瞥了一眼兆子帆。
他身旁的那位像是和他心有靈犀,朝那人遞了個釁笑。
江繼反倒覺得這波操作是妥妥的火上澆油。
靠了快半小時,江繼覺得自己快要被沁人的香氣給溺死了,一放學就準備離開此地。
但他一挪身,就看到于琰揉了把肩膀,推着他。
“走。”
“……去哪兒?”
江繼手肘剛擡起,一想到他讓自己靠了這麽久又放了下去。
“奶茶店,中午吃飯我不是說了嗎?”于琰握住他手腕,帶他下臺階,“給你開個小型歡迎儀式。”
江繼來不及抽手,于琰力氣比他大,只能憑他牽着。
他回頭望向湧出教室的人群,看到兆子帆翻了個白眼。
估計正在心裏祝福自己下臺階能走運崴個腳。
半路上于琰自覺地松開了手,給杜對接人打着電話。
學校後門的街排滿了小賣店和停着擺攤車,還有一個公交車停靠點。
因為放學早,人并不擁擠。
兩人進的奶茶店牆壁貼滿了貼紙,白色大理石的地磚讓整體看上去簡約大方。
杜飛陽就坐在門邊,朝兩人揮了手。
江繼被炸串香味包圍,坐下後看着兩大盤的串燒,對這兩人的胃産生了懷疑。
進店時老板娘剛做完加點的東西,于琰順手接過放在了江繼面前:“看你在食堂點菜的習慣,應該喜歡吃這個吧?”
盒子裏的圓丸子冒着熱煙,外皮酥黃,沙拉醬上撒滿了肉松海苔。
江繼再熟悉不過,脫口:“章魚小丸子?”
“嗯,愛吃嗎?”
江繼隔了幾秒才低眸,不經意地輕彎了眼尾,輕聲回道:“……嗯,謝謝。”
“那愛吃我們就常來。”
于琰與他接觸以來頭一次見他露出這副表情,意外地展開了眉眼,撐着桌:“诶,我發現這章魚丸子裏面還真有章魚啊,我第一次吃的時候還以為沒有呢。”
江繼看在丸子的面子上對他無知的言論放輕了語調:“不然呢?名字都叫這個了。”
于琰聽後很不解,眉毛一擰:“那你說為什麽老婆餅沒有老婆?”
“?”
江繼的章魚丸子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