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交鋒
交鋒
看着于琰自個兒計較了半天,江繼也真不知道該對這智力缺失的人說些什麽才好。
要不是老板娘叫他過去拿飲品,估計江繼會忍不住把章魚丸子扣他頭上。
“給你點的‘元氣葡萄’,”于琰抱着三杯水放在桌上,“我去隔壁拿串兒。”
“……這什麽東西?”
江繼的注意力挪在這像毒藥般的青紫色液體上,怕自己一喝下就能升青天。
于琰戳了吸管,遞給他:“這兒的招牌,挺好喝的。”
看得出來江繼是經過反複掙紮了才接過手,沒怎麽說話了。
于琰看他低頭認真喝的安靜樣,靜靜地彎了嘴角。
他算是估清了,這人一碰上偏甜的東西,就和清冷的外表脫了節。
跨出店來到隔壁同一家開的炸串屋,看到放變态辣的串燒快三分之二了,于琰便自己上手換另外一罐醬汁。
“甜辣的?你口味變了?”
于琰聞言擡起了看手機的眼。
“江繼吃,他應該更喜歡這種口味。”
杜飛陽動了動睜大的眼珠子:“這才幾天就知道他癖好了?”
“不是,你們倆今天上課談啥換衣服?”杜飛陽抛出了把他睡意都驚沒了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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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美男換衣服,你看嗎?”
“咦,”杜飛陽連擺手,“沒這愛好。”
于琰露出笑,掃着支付碼。
杜飛陽嘴一撇:“那你又為啥和他當同桌啊?不是嫌麻煩麽?”
于琰看了杜飛陽幾秒,撅了撅嘴,若有所思:“可能……帥哥也會被帥哥所吸引吧?投眼緣。”
杜飛陽一臉“我看你瞎扯”的表情:“那我沒看出他被你吸引,像他這種長得就像在說請離我十八米遠的,脾氣應該有些差吧?”
“……”
好像是有點。
于琰最初在楊雅說了一些江繼的事後,他還想着怎麽去包容這富家少爺。
但也就這麽幾天下來,其實沒有到要去故意忍着的地步。
更像是一來就習慣了這找虐似的相處模式。
“不知道,”于琰拿過番茄醬,”我脾氣好不就行了?”
“……顏狗就算了,這就真有點像舔狗了。”杜飛陽數落完後想起了什麽。
他朝身後瞅了眼,降低音量,八卦的氣息又上來了:”對了,今天兆子帆不是找他麻煩麽?說什麽破産少爺,我動了大人脈,好像江繼家裏真的是破……”
“我操·你大爺!”
咒罵聲和物體落地的悶響從店外傳來。
兩人對話就此結束。
于琰擡頭一看,只見有人半蹲在地上,校服沾滿了鮮豔紅醬,正罵咧着他對面站着的一名将袖子卷至手肘處的男生。
“我靠!兆子帆?”杜飛陽抖了抖外套,“上嗎?”
于琰的視線停留在江繼身上。
少年手臂青筋略顯,露出冷垂在額前碎發下的窄眸。
于琰滾了滾喉:“……他打得過。”
目前不需要自己。
杜飛陽一驚,去望重心不穩的兆子帆,點頭道:“好像是啊,我今天就想說了,江繼這樣壓迫感好像比你還能碾壓人,你倆要是打一架,還不知道誰贏。”
“什麽?”
比他還能唬人?
于琰感覺自己被冒犯得很嚴重。
但江繼動武确實夠狠。
正打算挽回面子,見兆子帆別過頭,掄過放在樹下的金屬鐵棒。
如果江繼硬抗,不是廢只胳膊就是斷條腿。
樹不樹立威嚴不重要了,那一招恐怕會掉半條命。
于琰迅速拿起店門口放的破掃把就飛了過去,完美砸中兆子帆的膝蓋。
江繼一看他鐵棒脫手,擡腿,蓄力,準備踢向他腹部。
然後衣領被一股力使勁往後一拉,肩膀被人一摟,闖入視野的是一條直而長的腿。
江繼背氣咳了幾下。
沒被打死差點被這衣領給勒死。
他緩了一大口氣,打算彎腰查看傷勢。
“你別動。”出手之人回頭拉住他。
于琰伸長雙臂,略微單薄的後背像擋箭牌一般擋在身前,露着一副誰敢動這人一下的架勢。
“你剛才如果出腿,只會變成殘廢。”
身前人像是自以為地聖光降臨,一本正經:“這人難纏,你不要逞強。”
江繼定住崴了腳的步子:“?”
他望着蹲下捂腹的兆子帆,有些凝噎。
就差一點就能踢中目标從而避免自己現在金雞獨立。
江繼看于琰姿勢太過傻氣,正打算叫他,身側又跳出一個人影,甩出的空瓶直砸一人的臉。
“看見沒!我于哥來了!”
杜飛陽挺直身板,像是電視劇裏的馬屁炮灰:“現在選擇跟他混,保你三天餓九頓!”
江繼:“……?”
什麽東西?
江繼确實有被這如此有魄氣但尬到無底洞的話給震撼到。
“繼哥你受傷了?”杜飛陽看他一直捂着腳踝。
“受傷?”于琰回頭探眼,轉而從牙縫狠狠憋出,“我就叫你不要逞強吧?非不聽。”
江繼臉上顯而易見地不滿:“?”
你他媽飯都不管飽,所以我到底在逞強什麽?
那人輕瞟了他腳踝,松了口氣,大步朝坐在地上的鍋蓋男走去,蹲在他面前,把他腿邊的折疊刀拿在手裏把玩。
“老子的同桌你也敢惹?”
于琰眼神随着泛起銀白色光輝的刀刃游走,壓下聲音道。
“我是不是警告過你別再動他,真當他身邊沒有我們?”于琰慢悠地掀眼,“沒有任何人有義務寬恕你的行為,有些人怕你,但我們不。”
說完他就起身,順手收回刀鋒,扔回他腳邊。
兆子帆臉都憋紅了,倒像于琰才是那欺淩的惡霸。
“他身邊有你們?看他有錢啊?”
兆子帆“呸”了一聲:“他就是一條喪家狗。”
江繼驀地站住,沒動:“……”
全場無聲。
他感覺全身有種被人剖開的割裂感。
他其實不太在乎,但這種話像炸彈一樣抛過來,還是堵得他喉說不出話。
不是刺痛,而是不知道該如何反駁這實情。
也許是江繼盯得太久,他身前那人咂了嘴,咬牙準備開戰。
但刺破氣流的阻罵聲又一次上場。
一看那壯碩的飛影就知道是陶主任。
陶華放下大紙箱,像個風屏立在中間,額頭冒汗,吼聲沖天。
“校內打了還要在校外續一集是吧?!”
陶華掃了一遍在場參與的人:“我說了,再聚衆鬥毆全都給我寫兩千字檢讨,全校通報!你們有沒有把校規和青少年守則放在眼裏!”
“正當反擊。”于琰糾正了下。
陶華哽住:“……”
他确實目睹了全過程。
惡語攻擊和物理傷害都是兆子帆先發起。
于琰上次給班裏扣分算不上污點,反倒體現出他見義勇為。
陶華狠吸一口氣,叫周圍看熱鬧拿到一手八卦資料的學生全散開,把幾人又通批了一頓,最後停在了江繼面前。
“所有參與了的人,周一全都給我去念檢讨!”
江繼對上他的淩厲目光:“……”
很好。
成功留下一灘爛泥形象。
陶華拉着兆子帆去路邊老爺擺的理發攤,叫其餘人滾回各自家。
兆子帆臨走前扔下一通友好的國際中指手勢,于琰見狀回了他兩個一樣的。
反正江繼忍着腳踝的鑽刺疼擡頭見着的就是這充滿硝煙的場面。
看陶華走遠了,于琰轉身将江繼的一條手臂架在自己的後頸上。
腰側傳來癢感,江繼身體一顫,差點沒把于琰脖子捶斷:“你幹嘛?”
“你腳不崴了麽?先坐着。”
于琰立即偏過頭,拿出直接行動不說廢話的狀态,把江繼按在椅子上,讓杜飛陽去打車。
江繼炙熱的膚寸與于琰略帶涼意的指尖一相貼,再加上按壓的痛勁,讓他倒抽了一口氣。
拜于琰所賜。
腳踝紅腫,一時半會兒消不了。
“不嚴重,但疼是吧?”于琰觀察一番停了手,直起身,“我把吃的裝起來,我們回去。”
沒等江繼回話,于琰已經去前臺拿紙袋開始打包了。
坐着也不舒服。
腰側還殘留着被人所觸碰的異樣感。
他竟然沒有推開。
這腿受傷了還讓反射弧變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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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杜飛陽把車叫到了,江繼覺得這腳要是再傷得嚴重點,都能耽誤成截肢。
于琰把江繼扶上電動三輪車,甩給杜飛陽兩袋串,輕輕關上車門。
電動三輪車颠颠簸簸地從寬敞柏油路駕進老巷。
兩個高大的人在車上有些擠,于琰一直在給江繼騰位置,下車也把手背擋在車頂,好讓這單腳下車的人不會磕着頭。
江繼對他這舉動有些怔。
這人充滿細節紳士的行為,和他臉上始終帶着痞欠的笑無比違和。
捉摸不透。
江繼懶得想了。
應該是收了照顧費,就得把他照顧好。
他看清了周圍的環境。
兩邊全是擁成一排的小店和棋牌室,老人手裏拿着的旱煙缭霧久久不散,濃烈茶味互相混合,擺出的方桌快把路給霸占完了。
于琰帶着江繼走了幾步,來到一家茶館。
借着他掀開懸挂在店門的竹簾,茶香朝江繼迎面而來。
每張木桌上都放着盤瓜殼和花生,這樣方便打牌和下棋的人能随時吃。
鬧哄。
但不至于烏煙瘴氣。
江繼這才反應過來:“這什麽地方?”
“想起問我了?你這反應速度都快趕上馬拉松了。”
于琰往前踏過木門檻,抓上江繼的手腕,生怕他跑了似的。
“北象居的背街,”于琰露出一顆尖牙,輕吐出氣,“賣你的地方。”
江繼不需要配合,出于本能地蹙了眉。
見江繼一臉想把自己剁了的表情,于琰沒憋住笑,推着他進去:”我奶奶開的茶館,先在這兒給你擦藥。”
于琰把他按在竹椅上:“坐好,別亂跑。”
像是有預知能力,于琰在他提出拒絕前轉身去了前臺。
江繼感覺自己被他說得像是不能自理的兒童。
過了幾分鐘,江繼見于琰有些艱難地将頭探出櫃臺,抱着個陶罐,掐着包棉花。
不說他姿勢詭異,看上去很像在表演雜技。
于琰将罐子放在江繼腳邊,半蹲着扭開頂蓋。
清幽花香和酒精味纏繞混合,江繼被刺激得捂了鼻。
低眼一看,液面中還漂浮着幾個白色物體:“這什麽?”
“我釀的黃桷蘭藥酒,于仔受傷都擦這個。”
慢調的語氣從頭頂傳來,江繼擡頭看過去。
是一位戴着圓框老花鏡,手裏弄着針線的老太。
“小繼吧?剛于仔和我說了,”于琰奶奶沏了兩盞茶,抽空過來笑着招呼了一趟,“崴傷擦這藥酒管用,別擔心啊。”
“……謝謝婆婆。”江繼僵硬地點了一下頭。
于琰奶奶再囑咐了一些話,拍了一下于琰的頭,去給客人端茶了。
于琰甩了甩發絲,用鑷子将棉團蘸了幾下藥酒,伸手去碰江繼的腿。
江繼條件反射地抓住他的手,瞳孔微擴:“幹什麽?”
“塗藥啊,不然我摸你腿幹嘛?”于琰手裏的棉團差點脫手。
“……”
江繼淡淡凝視了他幾秒,松開手準備說自己來。
也許是江繼做出猶豫樣,于琰又露出一副欠揍的笑:“你不會是怕疼吧?”
江繼一抖眉:“?”
褲角一挽,他把腳放在搭架上,帶着股狠意:“那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