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檢讨

檢讨

平複完亂成線的心情,江繼開始做打雜的事,坐在書桌前寫那幾千字的檢讨。

說是周一交,這手機日期顯示的今天就是周日。

會卡點。

檢讨這東西江繼覺得很冤,寫得也不太怎麽順利,什麽時候趴在桌上睡着的也更不知道。

翌日楊雅敲門叫他時,他脖子僵得都快掉了。

好不容易趕着時間達到了字數要求,江繼陷入了對這附中無言可談的階段。

檢讨卡日期就算了,念檢讨還要走個排練。

四班的兩名主犯在陶華上臺做總結時去了主席臺的後臺。

衆目睽睽下,江繼幾乎是把臉別到極致走過去的。

升旗的時候誰都不敢在陶華眼皮子底下吹聊,又因為一直盯着碧空的紅陽,曬得讓人越發犯困。

五月溫度上升得略快,江繼有些熱,将衣袖卷了上去,站在陰影處。

剛卷至小臂,旁邊就傳來扇動紙張的窸窣聲。

碎發吹得有些紮眼,江繼輕理了下,朝風迎來的方向看去。

見于琰手裏的那幾張橫線紙張上寫了字。

稀稀疏疏的,只有幾百字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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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潦草,但筆鋒有力,行距均勻,像是專門拿硬式書法鋼筆寫的。

字如其人,江繼之前沒注意,以為就他這種浪的,字應該比甲骨文還要難看懂。

看身邊的人一直盯着,于琰抖了抖紙張:“要欣賞一下我寫的麽?”

江繼悠悠地移開目光:“不。”

鬼知道寫了什麽。

“行,”于琰嘆了氣,“果然,大師的巨作都是無人能欣賞的。”

江繼一聽,晃了眼正在臺上激情發表談話的陶主任,想讓于琰上去唱黃梅戲。

“你傷好多了吧?”于琰打量着。

“嗯?”

江繼動了動腳踝。

的确,于琰家裏釀的那藥酒功效挺好,江繼的腳踝腫傷恢複了不少,只要不太用力地去扭動,就沒疼感。

不然就這提前幾十分鐘被主任親自攆出來站着走個過場,又跟着隊伍站在操場一動不動,估計這腿會更腫。

“嗯,謝了。”江繼輕點下巴。

于琰擡了眉,一笑:“應該的。”

“等會兒你別緊張啊,就把這當做你的獲獎感言。”于琰向江繼傳授經驗,順帶着朝他手心裏倒出幾顆彩虹糖。

遲疑了幾秒,江繼還是沒能抵住水果味的甜香,接過塞入嘴裏。

淡紅的薄唇輕珉着,于琰發現江繼的唇形類似一條M的曲線。

很立體。

“看什麽?”江繼掃回去。

“啊?”于琰彎曲了食指,刮了下鼻尖,“沒什麽,彩虹糖挺好看的。”

“。”

他就說這人的正經絕超不過三秒。

陶華穿着西裝,講完時冒了點汗,朝臺下鞠躬時江繼篤定接下來就是大型比臉厚現場。

江繼準備拿檢讨,左手腕就被鬼影手用力一抓:“上!”

還沒謝幕就聽見臺下的沸騰聲,陶華轉眼見兩人在臺階那兒杵着。

校服松垮,拉拉扯扯,不成體統。

“演小品呢?!過來!”陶華眉頭都擰成結了。

江繼眼裏帶着股殺氣地把手從于琰掌中抽回。

但那人也許誤了意,上手把從他肩上滑下的外套給提了上去,朝他彎眉。

兩位論壇榜前人物的舉止,讓臺下的人發出刺耳膜的叫聲。

“安靜!”陶華的話筒都快戳嘴了,“念檢讨還是開演唱會呢?!”

聲音漸漸小了,陶華咳了幾下,把話筒遞在空中,讓先動手的來。

兆子帆上去念了一段。

不知道去哪兒抄的廢稿,牛頭不對馬嘴,聽上去還有點責任推卸的意思。

“下一個。”陶華嘴癟着,放棄拯救。

于琰紳士攤手:“你先?”

江繼沒上步。

這種斷頭的事他最後來也行。

“念檢讨還要來個禮讓?”陶華話筒都舉酸了,猛塞入于琰的手中,“快點別磨蹭!”

江繼往後移動,站在于琰的斜後方。

話筒的漏電音持續了幾秒,被于琰咣咣兩下拍好了,松懶聲放大了幾倍:

“各位帥哥美女……”

聽見主任的咳聲,于琰轉去看到他的死亡目光感覺很不妙,舌頭彎了個結:“各位帥哥美女般的老師和同學,你們好。”

開頭挺別致。

“我是高二四班的于琰,昨日與兆子帆同學發生的争執就不詳述了。”

他聲音聽着挺磁性,拿話筒的手背指節勾勒出條條直線。

于琰說得越來越滑溜:“此次連續的沖突給我校帶來嚴重的不良影響,本人以此悔過,但是——”

一出口,江繼就知道這嚴肅的畫風要崩。

“本着我同桌的生命安全,又出于‘保護同桌,人人有責’的英勇原則,我決定救其于水火之中。這份路見不平拔腿相助的寶貴精神實在可嘉,但方式不當,有待改進。”

衆人:“……”

他同桌戰術性別頭:“……?”

三室兩廳都摳出來了。

陶華瞪着眼狠吸了口氣,指着于琰,像犯了高血壓。

離個大譜。

但怼了一遍兆子帆甩鍋式的檢讨,江繼聽着心情很爽。

那都這樣開場了,也就這樣收尾得了。

江繼把紙揉成一團放進兜裏,接過于琰手裏的話筒。

“你脫稿?”于琰問。

江繼朝他慢眨眼:“即興發揮,傳承。”

說完他就舉起了話筒:“不好意思,占用大家一點時間。”

正式的開場白。

陶華整理好歪了的領帶,一臉認真。

“我的檢讨同上。”

江繼語調很平,但明顯站了隊:“于琰同學樂于助人,但方式有誤,其餘同學可學習但不提倡效仿,因為是他獨有招式。以後會避免發生這種幼稚行為。檢讨人,高二四班江繼。”

回音進入到衆人的耳朵:“……?”

這兩人他媽唱二人轉呢?

江繼沒去望陶華頭上要起火的樣子,只是見于琰站在他旁邊沒憋住笑,喉結上下輕扯。

笑點低。

還會傳染人。

這樣是不像話,但江繼不知為什麽,就跟着于琰這樣做了。

再讓他站在上面講個一天,他也願意。

但付婷不願意。

于琰已經讓她在臺下撫額了,本以為江繼會挽回場面,結果也出了幺蛾子。

一個班有兩位神尊要伺候着,付婷當着陶華的面讓兩人道了歉,回班的時候又立馬變臉贊他倆勇氣可嘉。

漫長的升旗儀式不太完美的收場,兩人成為一路上的焦點,回班後全部人對着江繼比了個六。

幾節連堂語文下來,師生都有些乏,最後付婷提前關書,讓他們上自習。

江繼終于有了補睡的機會,晃眼又看見于琰手放在桌兜裏滑動手機屏幕,右手在紙上畫着符號。

飛飛揚揚的,像亂碼又像曲譜。

太困了,江繼還沒看清他到底寫的什麽眼就閉了。

下秒,窗戶發出咚的一聲。

聲音不大但挺悶,吓得于琰畫的樂符直接飛出了線。

轉頭一看,江繼一手還握着筆。

因為低着頭,碎發有些擋眼。

于琰啧啧了兩下。

現在學霸解不出題都要撞頭嗎?

透着照光看江繼側顏,整個人朦上了金罩,像待在濾鏡裏一樣,挺好看的。

因此于琰盯了幾十秒。

但江繼還沒動。

還沒解出來?

于琰再偏頭去看,發現他一副熟睡樣,看上去還挺迷糊。

看來檢讨寫得是很懷疑人生。

勾了勾嘴角,于琰看了眼時間。

想讓金貴少爺多睡會兒,但飯點快到了。

江繼又是曲着右臂,擋了大半邊臉,就這樣叫他不會醒。

于是好心人抓上他的手腕,邊喊邊輕搖。

耳旁一股熱浪,繞着神經麻了頭皮一圈,江繼驟然睜開眼,向右轉過去。

開衫露出的鎖骨和于琰的一雙誘魅眼直怼江繼視野。

比恐怖片還驚悚。

“幹什麽?”江繼往後仰了身,呼吸快了些,“你有病?”

椅子摩地的聲音太尖,引得前排的人看了過來。

于琰聳了脖,避免付婷抓包,把他拽過來:“馬上放學了叫你起床,你那麽大反應幹嘛?”

“……”江繼慢半拍,把書合上,“那也不用這樣。”

他要是沒控制好,一拳砸過去會毀了于琰的容。

“不用哪樣?”于琰發現江繼反應蠻大,撐着側額,有些不解,“我又不是要親你。”

“?”

江繼好似受到人格侮辱。

危機感擴散至周圍,杜飛陽看付婷出教室時頭往這邊扭了一下,轉頭想打斷這于琰讓江繼怒氣值上升的對話。

還沒去勸,于琰見江繼一直看自己,朝他靠近,腦子開錯了竅:“你不會想了一下我親你的畫——”

啪!

江繼在鈴聲播出那刻把競賽題庫穩穩飛向于琰的腦門兒。

清脆響亮,霸氣全漏。

以至杜飛陽和蔣玲月兩人哽了下脖,趕忙分路勸人。

“誰談個朋友不吵一下鬧一下的啊,這都正常。”

蔣玲月攔着江繼,從走廊一直勸到食堂。

她指着自己的頭:“于哥就是那樣的人,你當他小腦癱瘓了。”

“……”

江繼幫她端着盤,在她苦口婆心地說服下,還是坐在了食堂門旁的座位。

其實他覺得沒什麽,但那句話從于琰嘴裏說出來就像自己被調戲了一樣。

昨天于琰才幫他上了藥,現在又變得像有隔夜仇似的。

情緒波動得像塊亂滾的石頭。

人是他主動打的,這隔閡需要他來破。

江繼順而擡了頭。

于琰腦門兒多了個像是蓋上去的紅印,再加上頭發頂炸了毛,像個黑冠雞。

還挺喜慶。

江繼輕咳了幾下,心裏閃過他是不是下手過狠的思考。

“笑什麽?你的傑作。”

于琰捏了捏鼻梁,看江繼憋得咳嗽,給他氣笑了:“要別人敢這麽打我,他今天中午就吃不成飯了。”

“……疼?”

“還好,就是有點冒金星,”于琰塞了一口肉,“但我還能算清小學的加減乘除。”

“……”

能說這種話,小腦确實癱瘓。

看他屁事兒沒有,江繼驀地感覺自己白自責了。

“但你脾氣怎麽這麽橫?”

于琰看他盤子裏還是老三樣,給他夾菜:“得改改,我怕有天我死在你手上。”

盤子裏多了幾大塊西蘭花,江繼挑骨頭的動作停住。

剛慶幸這兩人沒有大開殺戒的杜飛陽和蔣玲月:“……”

不用等到某天,估計今天就可以吃上于某的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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