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藝術節
藝術節
那晚江繼睡得不是很好,去學校排練也比平時要晚。
學校像被連夜改造了一般,從考完試到現在,校領導就帶着各班班幹部布置。
以至各角落都捆着氣球和明信片,就連垃圾箱都貼滿了貼紙。
操場跑道圍滿了人,擺放着每班的表演海報和優秀作品。
配上主席臺架起的玻璃舞臺,亂七八糟地混在一塊兒,相當具有沖擊力。
與其說這一天半是排練,不如解釋成來當後勤的。
只是走了幾遍過場,其餘時間他們都在布置。
再加上于琰有開場秀,任務比較重,走完流程後,除了在一起吃飯,江繼只見過他三次。
一次是他和吉他老師在交流。
一次是他在臺邊調設備。
第三次是他和上次來排練室的那位學姐一起弄東西。
像有意無意地躲着。
自第三次以後,江繼沒再主動去找他的身影,兩天一返一往,于琰都說他有事先走,自己也就一個人。
傍晚藝術節正式開幕,江繼這時換完表演服,從教學樓出去。
這衣服風格是中世紀歐式複古,中間衣領全是綁帶,長度不規則,衣袖有點長,他往上提着才能完全露出手,側邊有個收腰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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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蔣玲月在網上找了很多男模的服裝才下手買的這套。
江繼只是簡單系了下,帶子松垮地搭在腰間,像絲綢睡衣,但穿在他身上,慵懶又貴氣。
付婷看見他後,誇了一頓,讓他去後臺打個底妝,不然反光出來很蒼白。
黃昏大片灑往操場,像蓋了張金黃色的毯。人們的鼎沸聲在暮色裏像永不終止的曲目。
熱風陣陣卷過,江繼寬松的衣服和頭發鼓浪般飄動,像淩亂出逃的貴少爺。
人們看到他了就開始叫,拿着手機拍照。
在談論聲中,他聽到一人的名字,便越過這片閃光燈海,望向了展畫區。
排成長條的畫架上貼滿了畫。
但人們大多都圍在了最中間。
這邊素描畫很多,油畫水彩更是奪目,可這張素描人像在其中極其突出。
局面很幹淨,沒有多餘的線條,紋路清晰有力,陰影處理得尚可。
江繼再走近了點,見畫裏有位男生正枕着只胳膊睡覺,劉海微遮了些眼。
就這樣一看,他給人的氣質很冷欲。
關注點除了畫本身,還有右下角的落款——高二四班于琰。
左側旁還用硬筆寫着——
「新有受恩江海客,坐聽朝夕繼為霖。」
周圍人本就在賭這畫的是誰,這下看到本尊,再對比畫,一下炸開了鍋,紛紛騰地兒。
江繼盯着這畫裏的他出了神。
某個人之前拿着個火柴人的塗鴉跟他說是草稿。
真畫出來了。
哪兒去找的詩……
讨論還在繼續,碎語瞬間被放大,好似有什麽更新奇的事物沖了進來。
感覺有人靠近,江繼剛想轉身,手就被人抓住。
“我靠!于琰!”
“啊啊啊!于琰這身和江繼是一套的!”
“那畫的就是江繼!附中人不騙附中人!”
再多的話他沒聽進去,也未從剛才的思緒出來,整個人都是恍惚的,被人一拽就一個踉跄,好在被那人穩穩拉着。
周邊更加躁動,他本可以抽手,但他像失去了神經反射,任憑他牽着穿過人海,只覺手和腦都很熱。
這時天只剩熹微的光,操場被震耳的背景音樂洗蕩着,江繼聽不清別人說什麽,也看不清一聲不語的于琰什麽表情,只是見着于琰穿的黑色表演服,綁帶全沒系,亂而長地掉在兩側。
進到後臺棚裏,水風扇吹着江繼全身也還是發熱。
排隊化妝的人有點多,于琰拿着個化妝包就把人帶到另一邊安靜的地方。
而全程江繼都像沒意識地跟着,被他按在椅子上坐下。
“江少,”于琰用棉簽沾了裸杏色唇泥,“擡頭。”
江繼終于後知後覺,想着他将近兩天的舉動,不屑道:“要幹嘛?”
“婷姐不是叫塗一點口紅嗎?”
“你怎麽知道?”
“她給我說的,正好我在找你,又聽見展畫區那邊動靜挺大,又聽到你的名字,就過去了。”
他說到這時頓了下,問:“那幅畫你看到了,感覺怎麽樣?”
“……湊合。”江繼抿了下唇。
“我說過之前那是草稿,會好好畫的。”于琰笑着,“我說服那學姐幫我把畫放進去,就是想讓你看到,我有開場秀,吉他老師又讓我幫忙指導一下高一的,所以忙着就沒和你一起……生氣了?”
“誰他媽生氣了……”江繼弱弱地駁回。
這語氣于琰不太敢信,便問:“那這畫你喜歡嗎?”
心情莫名舒暢了幾分,江繼給了個面子:“挺喜……還行。”
是真好看,他也沒有因為這畫直接挂出去而覺得有什麽。
不太自在,江繼伸手去拿他手裏的棉簽:“我自己來。”
“看得着麽你。”
于琰說着就曲着食指托起他下巴,用棉簽小心蹭色,刮得江繼有點癢。
從這角度,江繼平視前方就直見于琰開衫衣領裏的鎖骨,黑色襯得其更加性感。
再往上移就跟他主人對上目光。
江繼立馬瞥開。
于琰剛想說話,負責老師就和主持人來後臺棚裏呼喚,讓他趕快候場。
蔣玲月想誇這衣服上身效果時,見他倆這互動奇奇怪怪,又瞅見江繼極為泛紅的耳背,又給吞回去,只打了招呼。
于琰應了聲,看着江繼垂眸輕顫的眼睫,道:“幫我系下腰帶。”
“你不換件衣服?”負責老師看他這身更适合勁爆跳動,問着。
“不,這件挺好的。”
江繼很快系好,正準備起身,下巴就又被人微擡,唇角被于琰指腹抹了下,激得他挺直了腰。
“口紅蹭掉了。”
于琰輕而沉的聲音從上方砸下來:“來第一排看我。”
還沒等江繼回話,于琰就拿起一直放在這裏的電吉他背包,把化妝包給蔣玲月,去設備部那邊了。
江繼還在原處,臉上被觸碰的餘溫未褪。
蔣玲月沒忍住,還是讓他回班級位置上看。
聽到她的聲音,江繼才找回自己身體,出棚。
天邊的光完全隐沒,操場被舞臺燈光照明,人們手上拿着形色各異的熒光棒。
江繼掃過去找到了班級方陣,走去時熒幕上恰好輪播至高二四班的主表演者海報,一時掀起了小浪潮。
“诶我說真的,就于琰那畫放的位置很特別。”
“怎麽說?”另一女生問。
“那展區分了類,按理說那畫應該放在素描人像裏去,但它卻放在都是表達愛慕之情的位置,你沒見着旁邊畫的都是神明之間的愛情嗎?”
“不會放錯了吧?”有位男生加入話題。
“這都能放錯,那太不認真了吧。”她回道。
“天,太炸了!我的CP絕對是真的!”那男生興奮道。
江繼終于停步看了過去,瞬時那幾位全閉了嘴,但神情激動。
深呼吸,江繼穿過他們坐到班級位置上,全身熱得像在針灸。
舞臺燈蹬地一下全點亮,熱血經典的開幕式歌曲奏響,幾位主持人來到舞臺中央,在掌聲中字正腔圓地說着臺稿。
走完中規中矩的流程,蔣玲月和杜飛陽在臺上恨不得将話筒怼自己嘴裏:
“下面有請高二四班電音吉他藝術生于琰,為我們帶來開場秀表演,享受今夜狂歡——”
那人名字一出,底下一片吶喊和口哨聲,巴掌棒都快拍散架了。
甚至有人開始下位沖去前排,根本不管班裏的死活。
正納悶這人的人氣,江繼就聽見旁人說話。
“我攤牌了,我真的很愛他上次表演的搖滾電音。”
“不知道今天是什麽炸裂歌曲,我準備好頭晃斷了。”
“他的彈唱Rap是怎麽做到又土又帥的——”
江繼邊聽邊被人擠得差點從椅子移位。
這麽受歡迎?
“繼哥,去前排不?現在人都往那兒去了,再不去就看不到了。”
江繼轉頭去看杜飛陽同桌。
歪了點身,發現根本動不了:“……不去。”
多大面子。
“真不去?等會兒得踩着凳子才可以看到了。”
“……不。”
他也沒再說,拉人走了:“那我們過去了啊,不然特別擠。”
江繼被人擠得又往前了一點,聽着人們口中的喊聲都是“帥”,“表白”,“喜歡”之類的字眼。
吵得煩。
校長已經講話完畢,主持人正依次轉身下臺。
江繼咬了咬牙,起身。
前排人多,老師根本管不住,只能在保證安全的情況下由着他們來。
杜飛陽同桌好不容易擠進去站穩了,自豪地往前一掃,就見前面幾人裏,站着個非常熟悉的背影。
那高挑勁瘦的身影吸引了不少目光過去。
他也挪過去了:“繼哥,你怎麽在這兒?你不是不來麽?”
江繼額頭有點汗,平穩了下呼吸,指着後面,淡道:“把我擠過來了。”
他從這兒去望根本望不到的班級方陣:“?”
把您從凳子上擡過來的?
所有人下臺後,舞臺燈全滅,也無聲。
驀然,聚光燈朝中彙聚投下,照在一人身上。
那名男生拿着把水墨漸變的電吉他,着一黑色表演服坐在高腳凳上,身後熒幕變為流動的深海。
他定型的劉海撩了一些上去,讓他在藍白光下添了層孤郁。
臺下一片嘩然。
“這是……搖滾?”
“不會吧,怎麽感覺畫風有點抒情?”
“按我印象裏,于琰很久沒碰過抒情類的歌,他不是讨厭嗎?我看他那些表演比賽視頻基本都是流行和搖滾的。”
江繼同樣疑問。
很快,音樂起奏,于琰對着麥克風掃了下弦,定了基調,引起臺下比平時更加瘋狂。
又是清音。
帶着電子的震感和朋克感的回響。
那男生的指法變化輕快,節奏舒緩。
于琰終于唱起歌詞,場下又靜一片。
在江繼的記憶中,除了第一次撞見于琰獨自在吉他室角落彈奏抒情曲,其餘還真沒怎麽見過。
那時他全身透着朦胧,像隔閡的牆讓人無法走近,但現在像褪去了外殼,眉眼盡顯靜柔。
就如人們所說,他所奏的是電音失真效果的流行搖滾,沒怎麽見過他奏抒情。
但他反而覺得,于琰更喜歡清音。
江繼似有種錯覺,這首曲正是他看過太多次的那篇手寫譜曲。
這節奏像靜流的泉偶爾越過艱石而濺起的水花,或是中途斷崖式的垂落,給人感覺是在迷境中找到方向的奢求得救。
不只是唱歌,更像是朝某人傳遞着什麽。
觀衆适應了他改變的風格,跟着節奏搖頭,手中揮動的熒光棒閃爍光點,連成一片廣闊無垠的銀河,在星夜裏影動,又似各色沙洲彙在一汪五彩斑斓的海洋,在黑夜中蕩漾。
臺上那男生,音色磁又沉,裹在電吉他音色裏違和又恰到好處,江繼在第一排聽得很清楚:
[在躁動課間我镂刻你睡顏,木雕蝶飛過操場浮現]
[在喧嚣午間我靠近你的臉,劃過扉頁聽心跳漸漸]
瞬時,于琰慢擡眼,像知道那處地方有人在仰望着他,沒有半點猶豫就朝臺下中間望了過去。
與那位站着不動的男生對視後,他眉間更舒展,微彎的眼眸在光下熠爍着。
不知道是不是被強光所刺,他眼尾仿佛反着透明的玻璃點,睫毛染着濕霧。
可一眨眼又瞬逝不見。
他只跟他短暫地互望了幾秒,偏過頭彈唱副歌。
當“清風的夏天”這一句詞跳出時,臺下瘋狂叫着,有些看過路演視頻記得調的人跟着哼唱。
江繼心髒被重重一捶。
他聽不見四周人唱的什麽。
那些歌詞每唱一句,他腦內就閃過一幕幕與他經歷過的畫面,混亂得腦子快要炸了。
貪念被放大,他仿佛知道于琰在唱什麽,想說什麽,以至心髒跳得一抽一搐地疼。
于琰收尾時,在鼓聲般的掌聲裏謹慎地望向那名男生,揉了下眼,謝幕。
臺下呼喊完後畫風被人帶偏。
“诶他剛往臺下看了好幾眼,誰啊?”
“不知道,他也沒和什麽女生走得很近。”
“可他一直看的中間啊。”
“中間?!”有位男生插話,“我只看到江繼在那兒,我賭十年財運他絕對看的他!”
“我靠!不會是我當着所有人的面卻在為你獨唱的劇情吧,表白?”
“純愛戰士應聲倒地!”
“磕歸磕,小點聲,江繼好像在這兒。”其中有位女生說。
“可他不也沒說什麽嘛……”
杜飛陽同桌聽着旁人對話忍着沒提醒,想去看江繼什麽反應,卻見他像個木頭人游着神,叫了他好幾次他才側過頭來。
舞臺燈全亮,他看清了江繼的臉,吓一跳:“靠?繼哥你怎麽了?”
“嗯?”
一開口,江繼嗓子火辣地痛,聲音啞得全然不像自己的聲音。
“你眼睛不舒服?”他問。
聞言,江繼抹了把臉。
這才發覺,他臉上竟溫熱地濕了一大片。
于琰:這就是我想說的。
江繼(別過臉):……[我,知,道。]
感謝姨姨們的追更!今天上夾子了T_T!
【此處作話有 于琰 所唱完整歌詞 和我想解釋這一部分劇情的話,覺得長的姨姨們可以跳過作話,筆芯jpg.】
【寫得不太好,見諒T_T[攜于仔的頭鞠躬]】
曲名:《狂橫》【涉及提前劇透,正文後面會說,因為現在于仔還沒取[捶于仔頭]】
作曲:于琰
作詞:于琰
演唱:于琰/江繼[小繼後面也會唱噠]
最終版權歸屬:墨成sr
【歌詞】:
在十七八瘋狂的年紀
轉角是最好的不期而遇
蟬鳴悠揚秘密
輕吻燒過心底
誰挾來槐花說永遠不墜落
就在暗夜絢爛煙火
誰奏唱夏歌在教室那角落
就驚豔了餘生承諾
你讓風來告訴我
最後的稻草會織成繩索
奔赴于心窩
【副歌】
清風的夏天
将你喚到我身邊
相逢一橫眼
藏存在我記憶節點
随風的少年
他永伴在我左肩
升溫的指尖
目睹青春淪陷視線
宣愛奔天際
單薄一身影
轟動驚夢風起
在十七八肆意的年紀
終尋到我抹不去的烙印
星雲跌入眼裏
璀璨舞臺光暈
在躁動課間我镂刻你睡顏
木雕蝶飛過操場浮現
在喧嚣午間我靠近你的臉
劃過扉頁聽心跳漸漸
我讓風對你訴說
雲卷從你愈痕眼痣吻過
神護不閃躲
【副歌】
清風的夏天
将你喚到我身邊
相逢一橫眼
藏存在我記憶節點
随風的少年
他永伴在我左肩
升溫的指尖
目睹青春淪陷視線
風頌愛橫意
錯亂觸鼻息
心動攜光前行
少年永不息
暮風似我心
愛意狂橫無極
【完】
ps:我是根據我所想的人設,他們的經歷和所處的環境來讓他們情感發生變化,我自己覺得不是很突兀,因為現在兩位少年處于敢說但又不太敢明目張膽地靠近,知道對方在想什麽但還是小心翼翼,現在總要一個人打破這層紙,所以于琰才會選擇這樣的方式,江繼也聽出來了,不敢去想這東西,不知道寶們有沒有讀出來T_T,有什麽想說的有什麽感受都可以留評![謝謝姨姨們的評,讓我感覺不是單機在碼T_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