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驚夏

驚夏

有人一提,他就像喘不過氣。

主持人宣布正式表演後,江繼從第一排往後退到側邊,去綜合樓不斷用冷水沖臉。

但滲冰的水流卻怎樣都熄不了燒灼的心。

江繼在洗手池臺撐了很久。

聽見有人在喊四班表演節目的去候場,江繼才意識到時間過了一半,便走出去,一路上都在迫使自己冷靜。

額角跟着震響的音樂陣陣抽搐,心越來越浮躁,像是飄過操場的。

“江繼,去後臺候場!”

付婷找了他半天了,趕忙走過來:“你怎麽了?”她想了想詞,“你臉怎麽這麽……紅潤?”

“……熱的。”

江繼淡道,去往後臺。

就他現在正處于風口浪尖上,集中精力去完成雙人舞都是種挑戰。

走進候場位,正面坐着個微弓身整理衣服的男生。

江繼一晃而過,朝前走去。

班裏伴舞的跟他打着招呼,那人聽見聲後仰頭看他。

江繼坐在了他旁邊,劉海有點濕地搭在腦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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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不打算說話,見江繼某部位的膚色透着層紅,于琰問:“你眼睛怎麽紅了?”

“嗯?”

不是洗了很多次。

其他人都沒注意,偏偏栽在這兒。

“聽你彈唱得難聽哭了。”

看他眼神閃躲,于琰嗤笑一聲,拿起桌上蔣玲月的唇泥:“補一下吧,都快掉完了。”

“……我自己來。”江繼拿過他手裏的棉簽,往後退了點。

于琰手在空中停了幾秒,收回去問:“你是不是一直待那兒的?”

“你不是讓我在第一排?我還能去哪兒。”江繼含糊說。

于琰說了句好,說:“看着點塗,別塗外邊了。”

“知道。”

江繼離他距離稍遠了點,面無表情地随意一塗。

風平浪靜。

本來人們以為能像前幾次彩排一樣看他倆作死交手,但這氛圍,不知道的還認為吵架了。

詭異又別扭。

沒多久,主持人報幕下一節目,臺下的呼聲湧進候場口,讓站在臺後的人做着氣沉丹田的深呼吸。

江繼側目見于琰一直盯着幕布外,只說:“正常跳就行。”

于琰又轉頭看他,輕嗯了下,跟着上臺。

借助舞臺暗淡的光也只能勉強看清位置,等站好位,周圍黑了下去。

前奏一響,舞臺燈在紅藍顏色來回切換,射往觀衆席和臺面。

寬松的衣服配上黑褲,将他們視覺效果拉長,跟着節拍跳動作時熒幕上全是長腿,激起下面一片哄然。

只在這個時候,江繼暫且抛開了之前的事,很快進入狀态,和于琰進行得很順利。

高燃部分的動作快且有力,到後面兩人深領處的綁帶松了些,一彎身就能見着鎖骨線條和三分之一的胸脯。

再加上這布料在強光下挺透,薄汗貼着皮膚,江繼身體線條忽現,側腰長帶逐漸散落,更為他們的舞姿添上一層蠱惑。

終于,江繼走在于琰身前與他合位,側身往後貼。

于琰手從他背後繞至腰間,因側腰帶完全散開,于琰滾燙的指腹觸至他皮膚時渾身灼熱。

江繼繃緊了身,半虛着眼,忍着癢感偏頭靠近他的臉,伸手從他臉頰往下滑,指尖點上他喉結,動作速度放慢。

這舞就是這麽火出圈的,這時激得臺下叫得無比混亂。

江繼背往後靠,能感受到于琰的胸口正上下起伏,耳邊圍繞着他的吐息,讓他身體比排練時還僵硬。

往下淌的汗流入眼,讓他視線變得朦胧。

臺下叫聲一浪越高過一浪,他腦子就越亂,心跳比這節拍還快。

于琰整個手掌貼在他胯前,距離近得讓其流暢的下颚線條和微凸的喉結撐滿他整個視野。

那雙眼掃下來看他時,江繼心髒跟着往下墜,見着了他貼在另一頸邊飛起一角的創口貼。

摸到他頸部動脈,江繼感覺自己指尖的脈搏跳得同樣強勁又快。

熱氣籠罩,江繼喉燒得厲害。

他将就在于琰喉結處按了下,聽見了那人吃痛的吸氣聲。

舞臺燈霎時間全滅。

神經撞擊,最後一根弦徹底斷裂。

江繼一揚頭,唇有意無意地輕磨上他下颚。

于琰激了陣,臉頰那塊兒像被啄了下,還帶點癢。

他沒動聲帶:“你……”

随之他被人一推,像是回神過後的驚慌。

燈亮,江繼已經和他分開,全體謝幕下臺。

只有他們站在中間木着。

剛才那一瞬,沒人看見。

無人知曉的秘密,卻讓初悸的少年瘋狂又沉淪。

于琰不知道,這碰一下算什麽。

到底為什麽。

“太勁爆了,我他媽好久沒跳這麽嗨了。”

“別說,我剛下臺時,我隔壁班朋友說于琰和江繼跳得基情四射,他都快懷疑自己是不是Gay了。”

“我靠那使不得,他倆能殺了他哈哈哈——”

人們下臺時邊回班級方陣邊在讨論,付婷招呼了好久也沒停。

可身為主角的兩人卻怎麽也融不進。

見于琰和江繼坐在凳子上一言不發,有人問:“于哥你們咋了,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婷姐誇你們好久了。”

“可能他倆被誇習慣了,不如你多誇誇我,把你這破爛舞姿拯救起來了。”他旁邊的人說。

“給你臉大得……”

說着,有人提了下江繼跑去前排看于琰表演的事,當事人這才有了生命特征。

“被擠過去的。”江繼冷道。

“不吧,”那人說,“我看你像一道白色閃電咻地一下飛過去了,我眼珠都快看掉了。”

什麽形容。

江繼速瞥了眼于琰,見他似乎勾了勾唇,忍着不說話。

幹坐了将近一個小時,藝術節落幕。

時間過得慢,但又快。

結束時才九點,付婷索性請吃夜宵,算作藝術節犒勞和暑假開幕,三分之二的人便去了,所有人掙紮很久還是把昂貴的表演服換成了常服。

吃飯地點在北象居過去幾條街,是家靠江邊的露天燒烤烤肉店。

付婷先是警告還要集訓和宣布成績,可抵不過他們的花言巧語,便說今晚只适當放縱一下,一群人就去洗劫冰櫃裏的飲料和啤酒,圍坐在幾張圓桌上。

江繼走在最後,大腦還在死機。

腦子壞了做了那事,他現在不能和于琰待一塊兒。

就這段時間,他血壓都得升幾個度。

看于琰坐在了靠江邊栅欄的位子,江繼就打算去他對面,總之不能挨太近。

剛準備過去,杜飛陽就拖了把椅子給他:“繼哥,你的座兒。”

“不是,我坐……”

“你坐于哥旁邊啊,”杜飛陽邊說邊去對面,“不然你坐哪兒?”

江繼偏眼去看那人,只見他将椅子擺正。

他還是坐在了于琰邊上。

十人一桌,但人數多出來幾個零頭,便分散到各桌擠着,剛好寬敞的空間一下被填滿。

江繼手肘碰到了人,他連忙收回來,卻又差點碰到另一邊的,便只好放下一只手騰空間。

腿又跟着貼上了。

隔着塊布都很炙熱。

那些哄鬧的人動作一大,江繼快沒地方避開了。

突然手被人撓了下。

“過來點吧。”

于琰往旁挪了點,身體快貼上栅欄了。

江繼低眸哦了聲,靠了過去。

但還是逃不過胳膊和腿緊貼着。

熱。

桌上有多熱鬧,他們這兒就有多靜。

有人還在回味,見一直被提到的兩人沒動靜,說:“你倆今兒怎麽怪怪的,跟上次班級聚會畫風完全是兩樣。”

“上臺前都沒這樣,下臺就沒怎麽說過話,吵架了?”

真……有話直說。

江繼握緊了筷,想随便敷衍幾句,碗裏就多了幾塊培根。

給他夾菜的人朝他們笑了下:“別亂猜,太累了不想說話。”

“你們這體力……”有人嗐了聲,“也确實,排練挺辛苦的,你們的動作比我們的複雜多了。”

再扯了幾句,話題就被帶過去了。

江繼盯着碗沒動。

“不喜歡這個?”

于琰聲音從他耳側傳來:“我覺得它裹上番茄醬或者椒鹽挺好吃,才給你夾的。”

江繼稍別過臉,搖頭:“沒。”

然後一整口吞了。

都這樣了,還沒覺得哪兒出了問題嗎……

心亂,沒吃多少,江繼灌了幾罐水就飽了。

有些人吃完決定去江邊拍照,各自報團散開。

有人叫于琰去當支架,江繼幹脆自己離場。

反正這裏離老街不遠,摸爬滾打他都能走回去。

喝了幾大罐冰飲又吹了江邊的風,對褪熱感覺沒多大效。

今天他不知道怎麽了,只是跟着意識在走。

那人會覺得自己是個變态。

走過燈紅酒綠的夜市,拐進無人問津的北象街,雜音散去,人逐漸清醒。

噔地,路燈投影下多了個影子。

江繼先是警惕,但一見那影子的形态,他竟直接松了下來。

“你一直跟着?”他轉身問,“不是去當支架了?”

“嗯。”

于琰慢慢從陰影處向他走來,被光照着:“沒去,我跟着你走的,只是沒叫你。”

四周沒人,兩人說話聲小但格外清晰。

江繼打算直接走的,那這樣一起走算了,便停下等他。

于琰和他并肩走了沒幾步,道:“江繼。”

他垂下眼,黯得看不清眼色,直戳要害:“你今天……什麽意思?”

“什麽?”江繼一頓。

“前兩次都可以用沖動和意外解釋,”于琰沉着聲,“那這次呢?”

江繼心髒直接墜底,但仍不輸氣場:“怎麽,你要親回來不成?”

于琰沒動,也沒要說話的意思。

江繼覺着這話有毛病,想走人。

下刻,他手猛地被人拽住,往回拉的力比任何時候都要大。

“江繼,我在臺上彈唱的那首歌你全聽見了對吧。”

于琰嗓啞了:“憑你的智商,那裏面寫了什麽,我為寫誰的為誰唱的,你不會不知道。”

江繼手腕疼得要死:“我……”

“我說過你在我面前很危險,我逼自己不要去想關于你的事,可你每次都像聽不懂一樣,撩一下什麽都不說就跑……”于琰低下頭,越發沉重,“……我真的做不到。”

江繼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反抓上他手:“于琰……”

“江繼,你知道我怕什麽,上次從醫院回來我就特別怕失去什麽,所以我才那麽說,才逼你。”

于琰繼續說:“但與其我說破了斷絕,我更怕我什麽都不做,這種混亂的關系和感覺會讓我們離得越來越遠。”

“可你今天這樣,加上前兩次,真的讓人很難受。”

于琰肩膀開始發抖,江繼呼吸不上來:“別說了……”

“江繼。”于琰看着他,眼眶變紅,搖頭說,“我什麽都不想。”

“別說……”

“我就是喜歡。”

“我不躲了,我就是喜歡你。”

于琰發顫的話語讓這夏夜沉寂得更深底。

像按下了暫停鍵。

他重複着:“我喜歡你江繼,喜歡到觸不可及。”

江繼腦內又嗡嗡響,脫力。

“你……”

他嗓子啞到幾乎沒聲。

他以為,于琰會覺得惡心。

哪怕是他先說喜歡男的。

但悸動一旦蔓延,誰都躲不掉。

他知道于琰怕什麽,顧忌什麽。

可這個年紀的少年一向如此,明明滿身自由不羁,卻身披荊棘,魯莽也無畏。

以至會破碎得讓人忍不住去包裹。

江繼要很深地呼吸才能吸到空氣。

“江繼我說過,如果我這樣了,你可以逃。”

于琰一點一點地松手,讓他心髒跟着漏拍。

見江繼沒點反應,于琰以為他被吓住了:“你……”

“你他媽真的很吵。”

江繼推了他一把。

于琰沒站穩,衣領被江繼用力往前拽,聽着他吼道:“這他媽算什麽?你說完這些讓我走,當這一切都沒發生過,我心是太平洋嗎?憑什麽?!”

他吼得有點大聲,也顧不了周圍是否有人聽見,只覺每說一個字心髒就痛一幀:“你為什麽……為什麽藏了這麽久,你知不知道我憋得快瘋了……”

他哽了下,變得不像自己,好似所有的氣都撒了出來。

那些猜忌,自顧自地如履薄冰,全被碎了一地。

“什麽叫逃……”他低下頭,雙手緊緊揪住于琰衣領,臉頰重新濕了一片,“我要走我早走了,我自己陷進去的。”

他也在邊說邊抖,和剛才的于琰沒什麽區別。

江繼從未這樣,于琰有點慌,只得用手去擡他臉,擦了又擦:“你,你剛說的,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被他捧着臉的那人見他緊張又亢奮,氣氛破壞,江繼上拳揍腹:“……這時候能不傻逼嗎?”

于琰被捶得眼角現淚。

“疼?”江繼問,“我沒使多大力。”

音剛落,江繼整個人被于琰框住,緊緊抱着。

“沒,”于琰在他耳側說着,頭靠在他額角,“我就是……喜極而泣。”

江繼貼着他前胸,兩處頻率相近的心跳讓他全身熾熱。

終于,他伸手搭在于琰的背上:“……有病。”

感受到肩頭又濕了點,于琰揉着他後腦勺的頭發:“咱倆表白呢,哭什麽啊。”

“那是汗。”江繼悶道,“松手,一股烤肉味,我要被你勒死了。”

于琰這才松了手,望着他。

江繼倒向身後的牆。

“不上樓?”

“你覺得我們這樣現在上去合适麽?”江繼偏頭過去。

于琰摸着眼睛仍挺酸脹,點了頭,從旁邊的木箱子堆裏拿了兩張幹淨點的紙塊墊在地上。

巷口沒人路過,也沒叫賣聲,只有遠處蟲鳴。

兩人就這樣在陰影和明亮的交界處坐着,指尖相碰,背靠着牆還挺磕。

略顯狼狽。

但江繼難得地放松。

忽地,旁邊傳來噗嗤聲,像瘋子一樣。

“笑什麽?”

“就是覺得很神奇,”于琰說,“怎麽就這樣了呢,明明我們那麽格格不入,你卻陪着我做了好多事,我不知道怎麽說,但總歸謝謝。”

謝謝你沒把我推開,也沒任何偏見。

江繼轉頭看着昏暗光線下于琰的側臉,片刻後擡頭去望從雲裏鑽出的一點彎月。

“于琰。”

“在。”

江繼腿有一搭沒一搭地放在他腿上:“我不知道從什麽時候有這個想法的,但我确切,在你動心的時候,我和你同步。”

于琰與他對視,看他身上同時帶着冷厲和情柔。

看得他慌,江繼碰了下他腿,示意起身:“坐麻了,回去。”

于琰嗯道,拉他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走進北象居。

三樓家戶的窗幾乎都亮着燈。

江繼準備徑直回去時于琰執意要先送他。

就這麽點距離。

快到家門口時,江繼毫不留情地讓他回去。

“這麽快就嫌了?剛還深情告白來着,翻臉比翻書還快。”于琰說。

江繼蹙眉看他,準備轉身走人時,脖頸就被人輕輕一捏,重心往後。

下秒,耳垂被溫軟一點,頓時酥癢感襲遍全身。

江繼腦子發熱,舉起拳:“于……”

于琰握住他手心,又在他臉頰上嘬了下。

“欠的兩次,親回來了。”于琰欠笑道。

不給江繼出手的機會,在他頭上揉了把于琰就回去了。

又在半路上停了。

兩人隔着一個拐角走廊互望着,誰也沒有先進屋,也沒有下一步動作。

四野蟲鳴愈來愈近,叫得人心跳越來越快。

燥熱的風一路過,就将少年心動吹向遙不可及的天外。

“晚安,江少。”于琰隔空投話。

江繼開門進屋,砰地關門:“睡了。”

但被驚擾的夏夜知曉,彼此可能都睡不着。

江繼:就……多了個男朋友???還是這樣的?

于琰:有……男朋友了诶……等會兒,後面什麽意思?

感謝姨姨們的追更!

兩個人終于……T_T,我也等了好久T_T,談戀愛撒花!先甜甜的!

[後面作話也有點小長,解釋一下這章安排表白的原因,看姨姨們是否跳過,筆芯jpg.]

ps:其實我不知道這樣寫寶們會不會覺得感情線有點快,可倒回去想想,其實差不多每一章兩人的情感都有在發生變化,經歷的事也比較多[扳手指數了又數],所以我才覺得,他們在這個節骨眼上說破沒什麽,因為他們有種壓抑太久就想激發出來,其他的都先不管了的一種沖動,但又帶着就想和你在一塊兒的撞破南牆的勁兒,告訴你,我就是喜歡,所以想着這樣表白。

[完結之後會有粗長感想,作話,評論區,wb都會發,透露一下,因為我是全文存稿,所以現在文的進度已經過了一半了,還有一半就要完結了,沒多少了其實,謝謝姨姨們一路追看過來。快年底了大家都很忙,不管是學業還是工作方面,姨姨們一起加油!偶期末一堆論文和實踐報告,還要考試,頭疼T_T,真的謝謝每一次留評的寶,不管是因為文還是角色有戳中的地方,都讓我有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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