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心蕩
心蕩
回去收拾行李時,于琰才把那袋裏的東西拿給江繼。
明天是集訓尾日,上午開完總結會就散了。
本想着開完再整理行李回去,但身邊的人解放情緒高漲,連夜收拾。
像被杜飛陽帶偏的于琰,直接在椅子上睡了一晚,第二天就拎着箱子去了大廳。
所以次日早上,廳外放着的好幾排行李成為了基地最美的風景。
大廳偶爾有聲音,臺上各專業的導師在評優秀集訓員,流程走得讓人犯困。
當念到兩人名字時,底下哄然一片。
“诶,街舞怎麽和吉他組一起上去啊?”
“聲樂和舞蹈天生匹配嘛。”
另一女生拿着手機:“我發現他們拿着這個榮譽證書站一起,好像在拍結婚證件照啊。”
“真的啊,你一說越看越有味兒!”
江繼下臺回位置時,就聽到這一片段。
他微微往後望去。
女生很敏感地捕捉到視線,一下變得緊張和慌亂,立馬閉嘴,但還是沒忍住地小聲說話。
江繼隐忍地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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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還好,一說出口他思路就被帶過去了,越看這紅色外殼越像她們說的那東西。
不忍直視。
推去另一邊,江繼冷道:“拿着。”
“嗯?”于琰還在嚼糖,被這動靜吓了一跳,看他表情略帶殺意,拿過這榮譽證,“怎麽了?”
“你剛沒聽見?”
“聽見什麽?”
“這紅本子像——”
說一半他自行閉嘴了。
他怎麽就在意這個了?
憑什麽就他一個人反應這麽大?
于琰屁事沒有,他不爽之感蔓上心頭。
那人把證書挪了過來,江繼啧了下,又推過去瞪他。
于琰也有點皺眉,過了陣啊了聲:“我懂了。”
“懂什麽?”江繼緊張道。
于琰對他一笑,轉頭過去對那兩位女生問好:“美女同學,剛你們說我倆拿這證書站一塊兒很像結婚證?”
女生一臉茫然地啊了聲,有些害怕。
昨天她們可是見着這兩人和人打架前都笑了下。
就跟現在的表情差不多。
一女生顫顫巍巍道歉:“對,對不起……我馬上删掉可以嗎?”
“還拍照了?”于琰眉挑得更高。
另一女生擠眉弄眼,緊貼着,讓她朋友別再說了,不然得葬在這兒。
于琰撐着下巴:“我能看看嗎?”
“用手機藍牙傳吧,微信不太方便加。”
那女生大腦全空,連忙點頭照做。
于琰收到照片後仔細看了看,确認江繼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後才說:“拍得挺好看,謝謝啊。”
兩女生:“?”
江繼:“?”
你他媽在做什麽?
她們猛地反應過來自己安然無恙且當事人無議,才抓到記憶裏的關鍵點。
“為什麽微信不方便加?”女生使眼神問。
“因為有人管着他!”
女生間十分默契,越說越激動,把椅子弄得嘎吱響。
上面正代表附中高二年級發言的陶華主任在謝幕時畫風突轉,臉漲得通紅,對着麥克風吼:“于琰!你又不好好聽!”
被點名的人差點從座位上蹦起來。
江繼:“。”
丢了附中的臉,解散時兩人都被付婷當着陶華的面訓了一頓,最後離開。
江繼推着箱子跟在隊伍裏,心裏只有造孽二字。
血紅的太陽光圈投射在半空,他臉卻陰沉得厲害,使走他在旁邊的人都不敢搭話。
“生氣呢……”于琰放低聲,“我說實話,那女生的拍照技術挺好的,要氛圍有氛圍,要帥氣有帥氣,還真像結——”
“閉嘴。”
江繼狠掃過去:“不準提。”
“為什……”于琰見他微怒的面容下有些別的情緒,不知道是不是這光線太強,他臉頰稍帶淡粉,就靠了過去,“聽到那幾個字害羞了?”
江繼果然停了下來,按住箱杆:“你……別逼我當這麽多人面踹你。”
于琰眨了眨眼,咽了下喉,無辜道:“好,可,怕。”
“你他媽——”
“走吧,照片發你就是了。”
于琰拎過他箱子,放入車廂。
江繼深呼吸了幾下,準備上車,身後卻傳來一道非常凄美的男音。
他停下步,對朝他飛奔過來的人略微愕住:“幹嘛?”
“繼啊,我們又要分開不知多少個日夜。”
“會見的。”
“那肯定,我想什麽時候見都行。”齊松自豪道,“放心,許川文後面會安分的,有我呢。”
“嗯。”
齊松抹去眼淚:“兄弟抱一下,多日後重逢。”
說着他鼻涕泡都快露出來了,雙手撐開準備去抱人。
霎時,眼前一黑。
他腦門被人重重一抵,聽見一極其不耐煩的語氣:“我還在這兒呢,幹嘛呢你。”
齊松這才恢複視野,看于琰一把攬過江繼,便皺眉道:“不是,我就跟我家繼抱一下咋了?”
“什麽叫你家繼?”于琰滿臉嫌棄,“不是你家的,也不能抱。”
齊松不服地嘿道:“憑什麽不行?”
“因為我是他男……”
于琰卡了回去,望着江繼。
齊松重新問了遍。
于琰看向他,聲音沒剛才那麽有底氣:“因為現在我摟着他的。”
齊松頭一次感到無話可說。
江繼也沒阻止這無聊的對話,跟齊松碰了下拳,揮手讓他回去。
齊松上了車,江繼還沒走。
于琰以為他要目送,插兜陪他站着。
大概覺得太傻,江繼一把拍向他頭:“看什麽,走了。”
“诶我頭發——禿了!”
“禿不了!”
江繼拉着他上車,丢在了座位。
集訓完後的大家都在葛優躺,沒有之前剛開始那樣有激情,只是偶爾聊下天。
于琰想問杜飛陽有沒有吃的,但他看到他和蔣玲月靠一塊兒睡着了,口水都快滴她身上了,就笑了笑,轉回去再次躺下,給家裏人發了消息。
看江繼戴着帽子在養目,他也将熒粉帽子蓋臉準備睡一程。
沒了雜音,身邊安靜得反倒讓江繼不太習慣。
他調整帽子,看向旁邊,看那人是否還活着。
于琰沒把臉遮全,他能見着于琰眼下略微疲憊的青色黑眼圈。
想起剛才他要說的話,江繼越盯越久。
那人似乎沒睡着,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睜眼與他對視。
他剛要移開眼,于琰就靠了過來,啞聲問他怎麽了。
江繼想了想,還是說:“你剛要和齊松說什麽?”
“啊……?”
于琰掐了把眉心,清嗓道:“我其實……也沒想過一定要告訴誰,你沒說,我也就不說。這樣已經挺好了。”
畢竟現實就是如此。
不是所有人都能平靜地去接納超越他們普遍的認知範圍。
轟轟烈烈的少年情結,也會被逼藏在喧嚣塵埃裏。
江繼停了幾秒:“我會說,而且他應該也能感覺出我們關系有點怪。”
從來的第一天,齊松基本每天都要問一遍他為什麽對于琰這樣那樣的。
“是嗎……那就順其自然。”于琰垂下眸,“無論什麽身份,我都會陪着走,也想陪着走。”
“當然,我想一直以現在的身份。”
于琰說得很慢,一字一句都像是用力咬出來的,好似在做誓死的承諾。
江繼沒說話,很久後嗯了聲,看完齊松發來的感言消息,帽子蓋臉睡了,到了學校才醒。
他和于琰一樣,讓家裏人別來接,自己坐車回去就行。
結果一出學校大門,他就見着分兩撥站着的四個高大的身影。
右邊兩人服裝寬松休閑,像來飯後散步的。
而他們側邊一人全身黑,戴着銀色飾品,旁邊那人穿着正式,襯衫領帶一樣沒落。
看着風格就和他們完全不一樣。
互相打量彼此的四人看見他們要找的人,同時叫了名字。
一堆人面面相觑。
覺得對方像高中沒畢業的兩人:“……”
認為對方不正經的兩人:“……”
面對四人多重情緒交疊的于琰和江繼:“……”
江繼忍着調頭回去的想法,應了聲。
季羨陽拿着小風扇對着他呼呼吹着,只見那邊的人喊了于琰的名字。
于琰看了看江繼,對盛向和季羨陽點頭問好,走了過去。
季羨陽發現他們不但認識,關系還挺好,有點納悶:“他們……很熟?”
“嗯,看着長大的。”
季羨陽:“靠了,我剛還……”
“怎麽了?”江繼問。
盛向看季羨陽眼神閃躲,替他說:“他說那兩人像黑幫老總帶着他小弟來堵人的。”
江繼輕輕扯了扯嘴角,幾乎是下意識地問盛向:“你覺得呢?”
“戀人。”盛向立馬說。
江繼有些意外。
更覺得他問這種問題很荒謬。
“……看得出來?”
“某些事某些關系和某些感情,不用特意表露,也會自然地被人看出,”盛向說,“無論是異性還是同性,都是出于本能的喜歡。”
江繼聽着有點繞。
盛向對他而言,不光是百科全書的存在,更是各方面的導師。
但從未提及過情感問題。
現在江繼談這更讓人敏感的話題,盛向竟沒有半點驚訝。
他倒是心跳越發加快。
那這樣,他和于琰之間,在人面前,再怎樣都會暴露無遺。
盛向說完之後,一直看着他。
那雙微微上揚的眉,給他一種試探和看穿的裸感。
江繼被盯得一梗。
“嘀咕啥呢?”季羨陽問。
江繼搖了搖頭。
季羨陽準備說什麽,對面那幾人就走了做來,熱情地打着招呼,那兩名學生各種哥的叫。
給江繼整不會了。
他拽過于琰,問:“你幹什麽了他們突然這樣?”
“簡單介紹啊,就說你們什麽關系。”于琰聳了聳肩,在旁和他一起看戲。
四人客客套套,花式商業吹捧,誇完對方看着長大的人後,就開始帶點攀比式的贊嘆自己人,就差把江繼兩人三歲領到的小紅花共幾朵給擡出來了。
太多人圍着,像是在頭目會晤,被交警叫着散開他們這一堆疑似不是善茬的人才收話。
季羨陽本想帶着江繼他們去吃飯,但楊雅說不用,他們也不好意思跟過去,又趕上教授讓他們去實地取景,也就先撤了。
江繼和于琰坐杜飛珩的車回了北象居。
江繼進屋只看到餘晖将客廳大片割裂,顯得更加寂落。
隐約的陰影從他眼裏一閃而過,很快又恢複正常。
于琰把他行李箱往裏一推,讓他跟着自己陪他回去放箱子。
江繼有點不理解他非要先送自己多走一趟的舉動,還是跟了上去。
走廊裏充溢着飯菜香,他荒唐地以為是從于琰家裏飄出的。
江繼準備問去哪兒吃時,于琰把門打開,香味撲面而來。
“優秀學員回家了!快來吃飯!”
楊雅正在幫忙擺放碗筷,一見到兩人就在招手。
所有人都在。
江繼一頓。
于琰奶奶腿好了不少,雖然走路還得用拐杖,但沒什麽大問題,也就弄了一大鍋的槐花排骨湯,叫兩人去坐着吃飯。
于琰拉着江繼坐在位置上,給他盛着湯。
幾人在家長群裏知道集訓成績的事,讓他們別累着,随口又說到其他事上。
江繼疲憊的身心緩了許多,雖然有些話題他插不上,也無感,但聽着桌上的歡聲笑語,忽地感覺很踏實。
盡管房子不大,也有些老舊,屋檐下的人也沒任何血緣關系,甚至還空白了十幾年的交隔。
但就是有種無形又密切的羁絆将他們拴在了一起。
江繼來到這兒後,模糊似家的感覺愈來愈強。
就連飯後閑聊這種再日常不過的事放在之前,也是種奢求。
于琰坐在沙發上非常認真嚴肅地看着手機,沒說幾句話。
江繼都不忍心打斷他說他回去的話了。
見楊雅回公司,于琰這才帶着江繼出去,送他回離他只有一牆之隔的家。
江繼看他走路還在看屏幕,終于問出口:“你幹嘛?眼睛都快戳手機裏去了。”
于琰這才熄了屏,深吸氣:“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
江繼輕擰眉:“說。”
于琰望了望周邊,發現沒人,才道:“兆子帆知道我們關系了。”
“什麽時候?”
“昨天。”于琰補充道,“我沒告訴他。”
江繼心底流出一絲驚意,但即瞬而逝。
他比自己所想的要冷靜很多。
于琰沒再開口,莫地感覺這夏晚風吹得讓人有點發冷,搭在廊欄外的手沒血色。
“你……介意嗎?”于琰良久才問。
江繼想起今天在校門口和盛向的對話,沉默半晌:“我為什麽要介意,這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我們沒告訴任何人,但總會有人知道你想深埋的秘密,這跟金子總會發光一個道理。”
江繼的聲音在這空曠的廊道裏有些飄忽,也因為不常說這種話而顯得有些強硬。
他擡頭,看着江繼,用陳述的語氣說出疑問句:“為什麽藏着沒說也還會被人發現。”
于琰也看着他,有點捉摸不透:“你想說……”
“因為足夠喜歡。”
江繼說完連同額角的脈搏都在突突地跳,尾音都在顫。
心一蕩,于琰笑了笑。
“你他媽笑什麽?”江繼瞬時羞怒。
“沒,我只是對江少說的這事實很認同。”于琰扯着喉結一上一下。
熙熙攘攘的星空下,廊道的光很昏沉。
但于琰就是感到,他眼裏的這位男生,閃耀得比閃爍的星點還讓人奪目。
風陣陣撫,将兩人的頭發向各方向吹開。
“你剛問我在幹什麽對吧。”于琰吸了吸鼻,拿着黑屏的手機在他面前掂了掂。
燈影下,于琰的指尖碰了下江繼被吹得豎起來的頂毛。
下秒,陰雲散開,月光傾灑。
于琰眉眼彎了彎:“我在等一個很重要的日子。”
于琰:有很多小秘密,就不告訴你。
江繼:……拿個人砍了他。
感謝姨姨們的追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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