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狗崽
狗崽
于琰說完後,把人送回了家。
其實江繼不用很特意地去猜測。
于琰玩手機時屏幕光比較亮,只要找準角度,就能看到內容。
江繼見他翻過日歷,點過手工教程的視頻,多少有所預感。
但于琰說個鑽木取火,他就會往這方面想,結果後面幾晚睡覺時,他夢見那人做了根傻叉的樹枝讓他當魔杖,當即驚醒。
次日江繼再醒過來時,已經快到飯點了。
又睡了這麽久。
屋內地板被刺眼的自然光射得反光,透明窗燙手得厲害。
楊雅給他備了早餐,留了紙條。
僅有的一條微信私信是于琰發的。
說是醒了發消息,他人在面館,過來接他。
江繼看了沒回,迷糊地洗漱完後,叼了塊冰淇淋吐司面包,出門。
夏末的太陽極其毒辣,樹葉無力地蔫下頭,梧桐樹下的大爺不怕熱地下棋,街上稀少的行人打着傘快速走過。
萬物在這翻滾的夏浪裏更加喧騰。
江繼戴了頂棒球帽,竭力走在遮蔭路裏,但還是會曬着,沒一會兒皮膚就火辣辣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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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着帽子頭被憋得又沉又悶,很快衣服就被汗浸濕。
在背街唯一開着的冰飲小攤上買了三杯冰酸梅汁,江繼去了街口的火娃面莊。
天氣雖熱,但店內吃飯的人一點沒少。
縱使開着空調,汗依舊布滿額頭。
江繼壓下帽,走進。
風鈴發出脆響,機械女聲播出“歡迎光臨”的智能音。
于萱剛把面端給客人,準備問進來的人吃什麽,就見面前這位白淨的男生取下帽子,理了理劉海。
她差點叫出聲。
江繼将冰酸梅汁放桌上,食指輕輕放在唇前。
“咋了小白臉?”于萱見狀小聲問。
江繼看向周圍,沒發現那人的影子。
又看了眼手機,硬是沒見他發一條消息。
白跑一趟?
“于琰呢?”
于萱喝着冰飲:“在後廚學做面。”
“他不是會嗎?”
“啊,他做——”
“小姑!這面又斷了!”
無奈的喊聲從後廚冒出。
于萱扯過筷子飛他頭上:“老娘的面團被你浪費兩次了!”
于琰躲了過去,探出頭再次準備說話,看見個人“操”了聲:“你怎麽在這兒?”
江繼這才看清他的全樣,頓時愣語。
于琰系着圍裙,手上和臉龐都沾有面粉,前額碎發被粉色發夾別了上去,像犯傻的二狗。
他又靠了句,慌張得不知道是先脫掉圍裙還是摘掉于萱給他別的發夾。
正在圍裙上擦手,驀地臉上一刺冰感,一下止住。
江繼拿着冰飲碰上他臉,手無比滾燙。
于萱猛咳兩下,江繼才回神他在做什麽,立刻收回手。
“你,你來了怎麽不說一聲,不是說了去接你麽。”于琰摸了下鼻。
“想被烤熟?離得又不遠。”江繼喝着水,“再說上午七點發的消息,我現在沒回你不也沒再說一個字?”
“我在做事。”于琰說,“不是你看了消息不回?”
江繼看了他眼:“你在做事,我發消息你能看着?”
“我音量開滿了,絕不會錯過。”
于琰又說:“吃什麽面?我下。”
“我下吧,就你這樣,別把面粉給我灑鍋裏了。”于萱嫌道,“去陪小白臉。”
江繼差點又一嗆。
于琰:“叫你……別這麽喊他。”
“改不了了——”于萱揮手進了後廚。
于琰沒法,把桌擦幹淨讓江繼好好坐着。
洗完臉後他還是不太放心,索性親自上陣把所有配料給加上,滿滿當當地給他端來。
面館裏的人一臉驚意,江繼很想将帽子重新蓋上,但鼻尖霎地被紙巾摩擦了下。
江繼一抖:“幹嘛?”
“這面粉怎麽跑你臉上了?幹了擦不掉。”于琰邊說邊曲指刮他鼻。
微涼的指腹蹭過他皮膚,熱感瞬時如雪融開。
江繼視線往下,見他前胸膛被水浸透了一片,隐約能看見膚寸裸色,便立即側頭,筷子快被他夾斷了。
從上方傳來的吐息從頭頂遍布全身,江繼坐在空調對面都冒了點汗:“……行了。”
“別偏臉。”
于琰捏上他臉頰,壓着眉,認真地抹去面粉。
這種相似的舉動好像上演過,但那時他的心情還好不到哪兒去。
于琰似有感知,微窄的雙眼皮向上一掀,瞳孔映射着他微滞的表情。
沒等他向後撤,于琰就湊近:“江少,你這次有在想吧?”
“想什麽?”江繼往後一揚。
“這兒要是沒人,我肯定會彎下腰來親你。”
“……”江繼把他臉扇開,“你他媽想死就試試。”
“所以這兒很多人,我不會這麽做嘛。”于琰笑得露出小小的尖牙,開始吸面,“就,告訴你。”
“……這種事不用直白講。”
“為什麽?”
江繼邊挑面邊道:“因為你臉皮再厚,我真的會把你揍毀容。”
于是兩人沒再怎麽說過話,安靜進食。
客人離開得差不多了,江繼和于琰靠着桌,被迫幫于萱通關消消樂,每次都敗在于琰自信不聽指揮而多耗體力。
江繼有想過問一于琰來這麽早學做面幹什麽,現在想起來,他也不問了。
下午太熱,于萱先撤,讓他們守着,走的時候把店門關了便是。
江繼幫于琰打掃完後和他出去,打着太陽傘,吹着于琰遞過來的風扇。
盛冰豆漿的杯身已經滑落許多水珠,人每走一步都像是汗蒸。
放假回來有點無聊,杜飛陽和蔣玲月要補個幾天覺,兩人也不知道去哪兒,于琰就說先去茶館拿東西。
跟這高溫對抗了十幾分鐘,兩人來到了北街老巷。
僅有一家的老茶館茶香四溢,成了這燥夏的獨特清涼。
館內開着節電的空調,門口有幾片擋光的薄竹簾,吊頂風扇呼呼轉,老人品茶下棋,比在空調房裏還涼快。
于琰奶奶坐在搖椅上扇蒲扇,見于琰兩人進來準備起身,被江繼叫住了,就叫人沏了兩盞紅茶。
江繼靠在竹椅上,聞着茶香,和于琰奶奶聊話。
于琰進了儲物室,嗅到了濃茶味,皺眉道:“好了,再煮茶就苦了。”
于萱剛想怼話,轉頭見他翻箱倒櫃便問:“拆家呢你?”
“我把那東西放這兒的。”于琰吹了吹抛錨而出的碎渣,将東西合着熱熔膠裝進了斜挎包。
“我之前就想問了,你做這個幹嘛?”于萱看他甚是稀奇這東西。
“送人。”
“誰?”
“問這麽多幹嘛?”于琰啧道,“煮你的茶。”
于萱嘿道,像不良少女:“給……小白臉的?”
于琰見她笑得越來越詭異,不耐煩地抓了把頭發:“哎呀反正不是給你的。”
于萱笑了笑,沒說話了,但很快笑意消了下去。
正猶豫說不說,只見于琰從她身後伸過手,将爐子的火關小,沉道:“煮茶別走神。”
走之前又抛下一句“也不用太操心”,就出去了。
他出來剛好收了客人的茶錢,見對面那人又倒了一盞。
可能是在和他奶奶說話,那男生邊點頭邊喝茶。
疏遠感的臉配上這慢悠的姿态,不仔細看完全看不出他在晃搖椅。
有種過了好久他成了老頭的錯覺。
看了看時間,已經過了最熱的時段,他便打招呼和江繼一塊兒回去。
凋落的槐花鋪滿了背街巷的近道,梧桐寬葉依依垂下,撐起了條避蔭路。
于琰正想問江繼下午幹嘛,就見一人從拐角一閃而過。
看到那人額角到眉的長疤,于琰看了眼江繼,叫了他的名字。
前面的人停了步,轉過身見真是于琰兩人,略露慌張。
見他似有似無地藏他手裏的紙箱,于琰朝他擡下巴:“那是什麽?”
“沒什麽……”
于琰看他捂得更厲害了,便一笑:“違禁品?”
兆子帆無言了。
看這躲不過,兆子帆看了看于琰,又望了幾秒他旁邊的人,放棄掙紮,蹲下去将那紙箱打開。
“我靠——!”
于琰剛蹲下就見那裏面彈出兩只毛茸耳朵,一下抓住江繼肩膀,差點把他勒死。
江繼咬牙忍着,望向那聳動的耳朵,正想湊近看,一個圓腦袋就探了出來,不斷哈氣。
他松了身,微勾唇,點了點它的頭。
想到還有個人還在他背後,江繼将他提了出來:“你幹嘛,你又不怕狗。”
于琰振振有詞:“我是不怕!但是這玩意兒一下蹦出來像個鬼片一樣。”
神奇語言一出,那小狗看了過來,搖尾巴變成了呲牙。
“喲,你還聽得懂?”于琰嘁了聲,“沒說你壞話,誇你呢。”
那狗聽了又開始搖尾巴,前腳搭在紙箱邊沿,後腿不斷蹬地,想要蹦出來。
兆子帆把它按了回去,将紙箱推過去。
于琰又被吓一跳:“幹嘛?”
“給你們的。”兆子帆清嗓道,“家裏大狗下了崽,本想着過幾天再給,既然碰上了就現在給了。”
“……給我們幹嘛?”于琰問。
“還人情。”
“還還?你這是欠了多少。”
江繼不在這兒,估計兆子帆得和于琰幹起來。
“拿着吧,我挑了裏面最好看最聰明的,大狗生了好幾只,不送人也只能賣掉,家裏養不了這麽多。”他吸氣道,“看你們在藝訓中心應該挺喜歡狗的,給你們吧,你們家能養嗎?”
于琰一時半會兒還沒消化,看着江繼:“……可以養吧。”
兆子帆松了口氣:“它還沒名字,你們取吧,也當個禮物送你們了。”
江繼有點敏感,但熱得不想動腦。
兆子帆起身拍了拍手,等他倆反應過來,早沒影了。
兩人一臉懵地蹲在原地,望着這靈動又清澈的棕色大眼的田園犬,一時找不到要說什麽。
手機振了幾下。
【兆子帆】:車上聽到的,送給你那位當生日禮物,也算還人情了。
【兆子帆】:給你們更放心,好好養。
于琰看完後無奈一笑,回了句嗯。
有些話,大老爺們當面是說不出口的。
遲疑了下,他還是拿給江繼看了。
“……這當生日禮物?”江繼同樣疑惑。
“收呗,而且你不是喜歡麽,養着。”于琰說,“要是不收,兆子帆會想其他辦法讓你收另外的東西。”
那更麻煩。
江繼手蹭着它頭。
于琰也摸了下它:“你要一個人養不過來,我們一起養。”
江繼所想被解答。
他明白兆子帆一直把他和于琰捆一起卻不單拎人是什麽意思。
于琰說完就把狗抱起來觀摩了一番,發現了什麽,一下轉頭。
江繼:“?”
“我們多了條兒子?”于琰覺得現在的情況有點突然。
“什麽?”
“不,是嗎?”
于琰在震驚狀态中切換身份,他暫且搜不到适合兩人的詞,要說出媽這個字他的頭就得卸這兒。
“我是它小爹爹。”于琰最終說出口。
江繼盯着他。
“你是它大爹爹。”
過了半秒,江繼罵道:“傻逼。”
于琰跟着他傻笑了陣,抱着紙箱走了。
那狗一直在扒拉江繼的衣袖,弄得上面有了些灰塊。
于琰就一路上都在與它爪子戰鬥,不斷口頭威脅。
終于到了北象居,于琰開了門才想起問這狗先放哪兒。
江繼看着髒了的衣袖,又想起剛才于琰和它的相處狀況,毫不猶豫:“你這兒。”
“我這兒?!”于琰瞳孔快震碎了,“我沒養過,這怎麽養?”
“我也沒養過。”江繼說,“那你收什麽?”
“禮物嘛,而且你這麽喜歡……”于琰見自己手上全是狗毛,面露難色,“那,給它取個名兒?”
江繼認真看着它。
這狗非常能鬧騰。
灰棕色的毛發無一根雜毛,光澤靓麗。
有點像甜面醬……
“……”他也對自己能聯想成這樣很佩服。
想到了什麽,他望向了于琰。
那人挑了下眉。
江繼輕而短促地笑了下,用手點在狗的頭上,随意道:“叫醬魚吧。”
于琰擠眉啊了下,肩膀越來越抖。
“你他媽笑什麽。”江繼不耐煩道。
“沒,這名兒太有創意了。”于琰抹了抹淚,聲音還在發顫,對着那狗說,“記住這名兒,你大爹取的。”
他笑着搖頭,對狗說:“大度點兒,有時學霸腦子做題暢通,其他方面有待考究。”
江繼一巴掌拍他手臂:“那你取!”
“就這個,這個好聽啊。”于琰忍痛道,念了幾遍這名字,覺得有別的意思。
他慢吞道:“你取這名字……是把我們的名組一起了?”
江繼想被人打了一樣怔住:“……你說什麽?”
看他這神情,于琰笑了笑,拍拍他的手:“我說了,你在想什麽我一眼就知道。”
江繼用力抽回手,把于琰推進了家門:“滾。”
于琰沒站穩,往後退了幾步:“不是,你下午幹嘛啊?”
“關你屁事,我做題。”
“我呢?來你——”
“待自個兒家做題,”江繼又一瞥,“還有看狗。”
不等于琰邁步說話,他就被把門重重關上,快步走的身影從玻璃窗外消失無蹤。
此時,剩下一人一狗互望着。
洗完手,正準備回卧室做他已經完成了三分之二的東西,忽而身後傳來狗的嘟囔聲。
才幾秒他就忘了現在家裏多了位成員。
于琰眨了眨眼,看着這玩意兒,感覺有點棘手。
“嘶……”
他蹲在它面前:“所以,你大爹爹就這樣抛棄了咱倆?”
醬魚歪了下頭。
“我還有事兒,要不你自己玩兒?”于琰真誠發問,還拿出了手機,“看電視還是聽歌……”
那狗頭更歪了。
覺得自己同樣愚蠢的人:“……”
不是,這有病吧。
根本沒法交流。
于琰揚頭使勁搓了把臉,把狗帶回卧室,去為它大爹幹活。
于琰:這狗……棘手。
江繼:養廢了你也就廢了。
于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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