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暮色菜市場

暮色菜市場

【暮色】一點點逼近，牧四誠這邊的進展并不大。

他伸出猴爪，風馳電掣地閃過去，藍色寶石在他手中，揣到控制面板。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只是木柯擡頭看了看牧四誠。

趙毅似乎不知道，他小心翼翼地抓着空氣，放到口袋裏，佝偻一下背向前緩慢地走。

牧四誠暗暗吐槽，這建模的npc樣子就異化得奇奇怪怪，甚至連程序都沒有寫好。真是好家夥，眼睛是瞎的。

實際上，趙毅看整個世界都是寶石的瑩藍色，瞳仁裏的粉色漫開，讓他止不住地痛苦。跟瞎也沒啥區別了。

可是這樣一來，這個任務似乎就失去了方向。

三個人緊緊跟着趙毅往菜市場裏面走，盡管他們并不知道這樣做意義何在。

趙毅在一個店鋪那裏停下了。

賣菜的是一個很和藹的胖大姐（為什麽一打就給我出胖大海），頭上頂着npc的介紹：【姓名：王二姨】

【npc簡介：賣菜的。她家土生姜好吃。】

看到簡介的三位玩家皺了皺眉，接着牧四誠就看笑了。

那是土生姜？你告訴我你見過紫紅色的那麽禿嚕大的一個土生姜，還長蔫不拉幾的葉子？還是說，只是對外宣稱，這是生姜？

異化中的【挼比兔人】哪那麽好承認的，掩耳盜鈴，自欺欺人罷了。

轉而到任務上，大概有寶石的人會聚集在這裏，但是……

牧四誠托腮，把手肘枕在鐵制的生鏽的案臺上，頭一歪：“在這兒等着，一個一個偷，真的來得及嗎？”

大概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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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點。小公園。

寒梓風英勇就義，大無畏地在風中搖擺……也不是搖擺，就是跳那個手在腰間扭來扭去的背包舞。

挼比特其實一直在那裏看着，但是寒梓風沒有發現，所以也不知道他的感嘆，是欠揍但是又非常可愛。

“來了啊。”周志豪遠遠地沖他們一招手，勾起嘴角笑了笑。

媽的，笑得老子嘔出來。

這時，寒梓風才發現挼比特的存在。當然，還有另外一群湊數的npc在打群架。大概描述一下——

路小賀一拳摔在二塗的顴骨上，二塗疼得哇哇叫，被他老大掀飛到一邊。

二塗很是無辜地看了一眼他們的老大周志豪，然後才發現自己沒有腦震蕩的原因是挼比特一把接住了他。

更損的是，挼比特接完之後又推了他一下，呱唧整張臉拍在地上，七竅出血。

二塗說我真的會謝。

周志豪此時正揮舞着拳頭，但被路小賀一把抓住。他想掙脫，路小賀自然是早就想到了，順着他的力把他往後甩，順手向殷黎那兒送了一巴掌。

還打在她臉上，眼睛腫了。

殷黎比了一個下流的手勢，然後和寒梓風一起站到一邊，跟着二塗喊：“哥哥好棒！哥哥加油！我為哥哥哐哐撞大牆！”

“傻逼！”周志豪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我他媽讓你滾過來打架，不是讓你來當啦啦隊！啦啦隊我找美女不香嗎？”

“你找得到麽。”寒梓風慢悠悠地接了一句。

“嗎”字拖了個長音，因為他被路小賀踢了腰，接着又被翻了個面兒壓在蛋上，最後撲到周志豪肩胛骨那兒，惡狠狠地咬了一口。

周志豪：？？？

路小賀撲拍拍他的肩，那裏血和口水都從硬着骨頭的刺青文身上流了出來。他揚起一個有點痞氣的笑：“你太菜了，我今兒有點事兒，讓兔哥陪你打。”

……什麽鬼。

挼比特，《暮色菜市場》怪物書第一頁。兔哥？

“兔哥。兔哥兔哥兔哥哈哈哈……”寒梓風過嘴瘾，翻來覆去叫好幾遍，最後笑得岔氣，捂着肚子接着嘎嘎樂。

“嗯。”挼比特也笑着應，甚至拍拍他的背幫他順氣兒，“風風。”

風風。

這似乎突然踩在寒梓風的雷點上。

他還沒有來得及收起嘴角的笑意，就對着挼比特的肚子，用兔耳朵猛地一陣戳。大量的鮮血湧出來，像那天一樣，模糊了寒梓風的眼睛。

他沒來由的失落。

他現在，親人早沒了。走出這一步，到底還有沒有朋友了啊……

“風風。”

“風風？！”

“風風，風風，風風……”

耳邊有樹葉窸窸窣窣的聲音，與不同聲音的“風風”混雜在一起。他努力去辨別，只對媽媽和挼比特的聲音有了一絲辨別，其他就混雜在了一起。

他掙紮起來，卻似乎鬼壓床，怎麽都無法睜開眼。無數的“風風”闖入他的腦海，在其中晃蕩，構成瑩藍色和淺粉色的海。

寒梓風晃了晃腦袋，不适時地想起一個比喻——腦子進水了吧。

腦子進“風風”了吧。

他對外界毫無感知，但是直覺告訴他，這個游戲絕對沒有結束，他也不可能從中解脫出來。

剛才殺的，大概是個寂寞。

忽然，嘴裏好像被人塞進了什麽東西，苦的要死。他卻覺得有點熟悉，尤其是接着又被塞的那個東西，更加熟悉了。

苦的，是維生素D滴劑。他清楚記得，保質期兩年，咬破之後苦一會兒，橡膠狀的皮是沒有味道的，很有嚼勁。

後面塞的，有點甜，是碳酸鈣D3片（||）。他也記得，每盒有一百片，兒童要分兩半吃。

最後那個有點酸的，是維生素C片，橙子味。

背課文不行，記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倒是挺牛逼。寒梓風暗暗感嘆，悲哀啊。

“風風”還在響，他卻慢慢平靜下來。系統的聲音也傳入耳朵裏了，清新的空氣也呼吸到肺裏了，世界的線條一點點清晰起來。

寒梓風知道自己為什麽記得了。

他從小就在同學中又瘦又矮，雖然可能和他早上一年也有關系，但是他不想永遠做班裏年齡最小、個子最矮、體重最輕的男生。

于是媽媽就變着花樣兒給他補，補鈣補維補葡萄糖，含的咽的泡成水的。放在桌子上，他經常忘，但是媽媽從來不會忘記提醒他。

後來，媽媽的葬禮結束之後，他趴在窗前，在窗臺把所有瓶瓶罐罐藥片什麽都看了一遍，立志在保質期結束之前把他們吃了。

當然，智障爸爸也自然在保質期之前把它們全都扔了。

停止回憶，寒梓風睜眼，看見殷黎的嘴在動：“他……棄權吧。”

什麽玩意兒？誰棄權，寒梓風嗎？

寒梓風懶得管了，只是覺得喉嚨癢，掩面轉身過去，咳嗽咳得昏天黑地。

于是殷黎貼心地又給他喂了一顆羅漢果潤喉糖。

【系統提示：本輪投票有部分玩家棄權，剩下幾位玩家票數打平，不淘汰。為了玩家內部和諧，增強游戲體驗，不公布本輪投票。游戲繼續，祝你們好運！】

增強游戲體驗，是不是病句啊？

……小語段寫多了，養成了語文課代表的習慣。奇奇怪怪。

“搶一句劉佳儀的臺詞。”殷黎說。

劉佳儀擡起頭，看着她。

“女巫說，”殷黎眉眼彎彎，“今晚是個平安夜。”

劉佳儀見她沒有瞎扯，就笑了笑。她暗自思忖，殷黎其實算是游戲中的一個好隊友，會給朋友喂糖，即使知道自己分析會錯還是告訴別人，而且笑起來很好看。

這會兒又笑了。

不過，總感覺她的笑容不是很純粹，更像劉佳儀飙演技的時候那種……職業假笑。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那樣笑慣了，看別人出現主觀因素。

更重要的是投票。劉佳儀投了殷黎。

也就是說，如果齊平，只有一個殷黎投白柳，或者還會有哪個人投牧四誠和劉佳儀。

投牧四誠的應該是木柯，那麽投劉佳儀的不可能是唐二打，白柳的票不作數，應該是牧四誠。

各自心懷鬼胎啊。

寒梓風一點點恢複，他眨眨眼，發現還是剛才的場景，好像回到幾分鐘前，路小賀正在罵周志豪，說他是菜雞。

累了，不想打了，毀滅吧。

劉佳儀用眼神詢問殷黎，她們上去打行不行。殷黎搖了搖頭：“你哪知道他是真的假的啊。”

怎麽辦，她還是好JOKER哦。

“試試吧。”白柳說。

“柳柳子我提醒你，”殷黎起外號能力一流，用食指指着白柳，“你人設崩了啊。這樣性價比很低的啊。”

白柳淺聲回：“的确。”

寒梓風有些賭氣：“不就是一個任務嘛。什麽傻逼挼比特，勞資見一次殺一次！還殺不死他嘞！”

“你說的哦~”

挼比特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來到了他身邊，壓着嗓子在他耳邊擦過，聲音撩人到不行。寒梓風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死gay！”寒梓風豎起耳朵，一蹦三尺高。殷黎看着都好奇，他這樣從天上掉下來是不是會摔死，死得很潇灑，走得很安詳。

不過他沒有。

【系統提示：玩家寒梓風是否使用道具（究級兔牙）？】

【是！】

究級兔牙……這垃圾系統的起名簡直不要太塑料感了啊。

然後，更一言難盡的事情發生了！寒梓風本來就明顯的兔牙忽然變大，變得超級超級超級大，顯得更加庸俗而不大方……

剩下的人：“……”

懂游戲和不懂游戲的人都沉默了。

挼比特的嘴角就沒有拉下來過，由衷地評價一句：“好大！”

寒梓風：“……”

“好可愛。”挼比特想了想，又補充一句。剩下的人心說簡直沒眼看，劉佳儀直接取下了可視化道具，就聽見殷黎在唱歌。

……唱，鋼琴譜。

劉佳儀說我恨不得自己又聾又瞎。

寒梓風的牙不再變大了，像倉鼠一樣對着挼比特一通亂啃。挼比特淺淺閃躲一下，嘴上的禿嚕話是一點兒沒少，讓寒梓風覺得臉紅耳熱。

殷黎在一邊解說：“現在，我們的寒梓風已經陷入了往前會撞在挼比特身上，往後會在地上把腦瓜撞崩掉的進退兩難的境地，讓我們繼續關注……”

“嘎吱……”

寒梓風的【究級兔牙】咬掉了挼比特的一只胳膊，可是他似乎絲毫沒有痛感，還笑得像朵花兒一樣。

于是寒梓風向脖子奮進了。

【挼比兔人】的皮膚很奇怪，像人的皮膚塗上一層防曬霜加一層白色的丙烯顏料，完全透不過氣的樣子，很難受。

寒梓風啃了兩下，沒能成功，牙崩掉一塊兒。他罵了一句，接着奮進。

“種草莓啊~”挼比特扭着脖子，扭成你我大家都熟悉的九十度還多，像骨折了似的眯眼看着寒梓風。

寒梓風最終還是放棄了垃圾道具，用兔耳朵刺了……

個屁。

又特麽回去了，路小賀再次罵周志豪是菜雞，邊上蟬鳴聒噪，是此起彼伏的“風風”的喊聲。

此時寒梓風內心的波瀾簡直就是毫無波瀾。

大家都好笑地看着他，他也好笑地看着大家。

于是，又重複了幾次，寒梓風是真的被某只兔子調戲夠了，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氣兒，聽着周圍陰魂不散的“風風……風風”……

已經免疫了，謝謝。

反正都是假的，不重要。寒梓風在第五次重複，上來對着挼比特的嘴親了一口，弄得大家都很懵逼而且很不愉快地看着他。

？

寒梓風：“他想耍我流氓，肯定要用真的。”

哇塞，好又道理哦。

這種又欠又損的戰術，倒是寒梓風的一貫風格，不過仔細想想不太劃算的樣子。

忽然，一切都停止了，眼前的東西一點點碎裂，好像眼前的一張畫被卷起來，露出畫後面的真實世界。映入眼簾，是小公園門口的石頭。

挼比特站在門口，僵在那裏。

手上是一個藍寶石，源源不斷的幻象從裏面流出來，形成白色的光，一點點飛到藍色的天上去，與白雲一起飄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寒梓風也愣了愣。

“你……”寒梓風想要發聲，嗓子卻啞得不得了，只能發出某種不能描述的聲音，索性閉了嘴。

挼比特的聲音中有莫名的隐忍：“對不起。”

“？”

他似乎只會這一句話，翻來覆去翻來覆去地說：“對不起，對不起……sorry……sorry……對不起……”

“為什麽說對不起？”寒梓風四肢無力，但爬也爬過去，抓住他的衣領：“你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兒嗎？”

“Sorry,”挼比特好看的眼睛裏蒙了一層翳，但他還是透過去，想要看寒梓風紅色的瞳孔。

“I love you.……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