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暮色菜市場（完）

暮色菜市場（完）

我喜歡你。

這句話像晴天霹靂，讓寒梓風直接楞在原地。拉着衣領的手酸軟了，不再發力，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後倒去，被挼比特抱住。

其實他早就應該想到了。

“沒事，沒事……”寒梓風在他懷裏劇烈地抖動，“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我們都沒有錯……”

挼比特的一只手放在他肩上，他卻“咯噔”一下，離遠了一點。

挼比特站在那裏，像犯錯的孩子，乖順地說：“就是我的錯。”

“你他媽錯個屁！”寒梓風氣得踢了他一腳，“你想把我當朋友，你想以朋友的身份給我最好的，給我留下最好的印象，有用嗎？！有用嗎？！”

寒梓風低下頭：“你還是害了那麽多人。”

“我不喜歡壞人。”

其實寒梓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也心虛。

挼比特到底是不是好人，是不是壞人，他做不了評價。他喜歡有人陪他，喜歡有人真心實意地對他好，一點好，就能讓他開心好久。

但是他怎麽也不會想到，挼比特後面，是販賣寶石的罪犯，是靠毒蘿蔔為生的異化中的【挼比兔人】。

他們有錯嗎？

有啊。是他們偷了挼比特的寶石，是他們罪有應得，即使【挼比兔人】總數不變。

挼比兔，國家二級保護動物。

【挼比兔人】，國家二級人形異端。

從動物到異端，是感情上的錯誤，有的；是世俗眼光的唾棄，有的；是人類的貪婪的欲求不滿，也有的……

如果當初挼比特的爸媽沒結婚就好了。

如果當初挼比特生下來的時候沒有寶石，或者人們并沒有發現，就好了。

如果當初寒梓風沒有去暮色菜市場，不去認識挼比特就好了。

如果挼比特初通人性，沒有喜歡上寒梓風就好了。

如果……

哪來那麽多如果，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每條世界線都有，現實總是驚人相似的。

寒梓風現在腦子裏很亂，好像要裂開。他按住太陽穴，擡眸，只露出那雙紅色的眼睛，盯着挼比特看。

現在想哭都哭不出來。大家都只好在不知道是尴尬還是憋勁兒的氛圍中沉默着，甚至可以聽見遠處一些隐隐約約的嘈雜。

挼比特想，寒梓風的眼睛很好看。

他還想，這個世界也很好看，好看到似乎容得下所有的美好，卻也吞下了所有不該有的念想和話語。他不喜歡。

早該結束了吧。

“It was worth the trip to the world to get to know you.”

挼比特說完，才想起來，寒梓風大概是聽不懂，只好自嘲地笑了笑——

“Game over.”

寒梓風的瞳孔驟然收縮了一下。

可是他沒敢動。

所有人都沒有動。

這句話，寒梓風倒是聽懂了。

“別！哥——”寒梓風忽然沖了上去，“不要over！你給我好好活着！你不要再我面前死掉！你他媽是慫逼嗎？不要over……”

殷黎看得有一點傻。

劉佳儀很冷靜，但是她靠近不了，心裏暗暗覺得似乎不太對的樣子。

挼比特早知道，不管怎麽樣，會有玩家沖上來。白六不就想讓他死來死去嗎，成全，痛苦嗎，怕什麽。

結界的罩子是白色的，和思思的車燈是一樣的顏色。

寒梓風被彈開到一邊。

他手上拿的……

為什麽和寒梓風的兔耳朵長得一模一樣！為什麽……

【用你的武器來殺掉自己，我會死得輕松愉快一點。】

【你想要的東西都給你，希望以後你會有越來越多的朋友，過得開心。】

【你開心我就開心，所以你必須替我開心下去。】

【你眼睛的紅和牧四誠不一樣，我很喜歡，想要親一親，可是沒有機會了。】

【我錯了，下輩子我要做個好人，如果可以的話，還想要認識你。】

【還有好多好多話想要和你說……】

……

挼比特把聲音壓得異乎尋常的低，像是耳語，痛苦中帶着幾乎是寵溺的溫柔：“風風……”

【風風……你聽到了嗎……】

我聽到了。

你不要死好不好？好不好……

【再見。】

Game over.

。

天空塌下來一塊的時候，木柯正好看到挼比特說那句話。

接着氣壓陡然變低，低得人喘不過氣來。有種高原反應的眩暈感，很想吐，又吐不出來，只聽到耳膜穿孔的巨響，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去找新鮮空氣。

世界末日嗎！？

有人嗎！？

天塌下來會砸在頭上把他們砸成殘廢嗎！？

被罩子彈開的寒梓風在地上爬了兩步，爬到了挼比特的屍體：“一路走好。”

“你咋地，”殷黎說，“跟我學的啊。”

“這就是場游戲，”寒梓風忽然釋然了，讓人有種嚴重的他剛才在演的錯覺，“咱們是不是贏了啊？”

哦，哭腔出來了，裝呢。

殷黎啧了一聲：“不太像是贏了的樣子呢。”

寒梓風也懶得再管了，随口應了一聲。他現在只想回ga，洗洗睡吧。腦殼疼。

還有就是，在被子裏哭，比在游戲裏哭方便一點。在游戲裏哭出鼻涕了還沒有紙，在家就直接擦被子上了。反正十萬年洗一次，估計會有蟑螂。

【系統提示：玩家白柳已成功完成JOKER任務，游戲通關，正在計算獎勵中……】

牧四誠微微轉頭，發出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殷黎他們的任務是【殺死挼比特】，但是挼比特是自殺的，他們并沒有完成任務……

游戲應該可以退吧。

——————————

這個時候，小電視已經黑屏了，是從那時候挼比特自殺開始的。黑屏了只有兩種情況——玩家已經死亡，或者玩家已經通關。

厖奭晗瘋了一樣地想要錘電視，可是又怕被搞死，之後踹了一腳地板：“去他的什麽屑逼游戲！把殷黎給我還回來！”

旁邊只有一個中年大叔，鄙夷地看了她一眼，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剩下厖奭晗一個人，控制着一遍遍對自己默念“不要砸電視”。

下一秒，小電視亮起，系統毫無感情的機械聲播報到：

【恭喜玩家白柳解鎖所有主線任務以及怪物書通關《暮色菜市場》】

【系統：玩家達成trueend結局——《被拆遷的菜市場》，從第一個寶石被偷開始，悲劇就無法避免地重複發生，挼比特一點點成為對朋友愛而不得對其他人任意蹂.蹑的萬人唾罵的怪物，其他異化的怪物們永遠在埋了親人的地裏匍匐着，尋找根本不屬于它的寶石，直到菜市場賣的毒蘿蔔斷貨，無法維持他們的生命。終于有一天，挼比特被感染，良心認知，終止了這場與邪神的交易，世界上将不再存在挼比兔人這種異端……】

額……6。

游戲根本就沒有完全結束吧，挼比特還是會在裏面一遍一遍一遍有一遍地輪回吧，還會有無數的玩家再次扮演“寒梓風”這個角色吧……

只是，挼比特愛的，永遠都只有那一個寒梓風，以至于情願讓他成為第一個拿到真正的解藥的玩家。

【暮色】永不消逝，天真和虔誠，只能由他一個人守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