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徹夜難眠
徹夜難眠
羅湖自然不放心留他一人在這裏,少不了耐心的勸解,“為師現在不光是君兒的師父,更是君兒的家人,不管是誰遇到了痛苦挫折,總是想要家人陪在自己的身邊,這是人之常情,一點都不丢人的。君兒不用擔心為師會嘲笑你,見你這個樣子,為師心疼還來不及呢,又怎麽會嘲笑呢?”
她剛開始只是為了安慰江秋君,可是說着說着便走了心,帶了許多的真情實感,現在她才意識到,她在這個世界的羁絆已經越來越深了。
江秋君看羅湖做着違背自己命令的事情,聽着她在耳邊的唠叨,心中奇異的沒有怒意與厭煩,反而生出了一絲絲的眷戀,終于不是他一個人去面對無邊的黑暗,這種想法在他的心中蔓延,讓他再說不出趕人的話來。
見江秋君不說話,剛剛恢複一絲的臉色仿佛又慢慢變得蒼白,額間的碎發幹了又濕,羅湖的心中又升起不安。
江秋君又合緊了好看的雙眼,羅湖嘆了一口氣。
她不知道他的身上發生了什麽,但是他剛剛讓她出去,代表着他已經料到了接下來的情況還會變得更加的糟糕,他想要自己一個人面對。
僅從這一點而言,這應該不是什麽可以威脅的生命的疾病。
想通這一件事情,羅湖不再那麽不知所措,她去打濕毛巾,小心的擦去他額頭上的汗,還不等擦汗的手收回,一只手伸出來把她的手腕攥住。
見狀羅湖愣了一下,抽了抽,沒有抽開,感受到那只冰涼的手格外的用力,她無奈的把毛巾遞到另一只手中,随他這麽攥着。
她調整到一個舒服的姿勢坐下來,手腕上的手卻越攥越緊,仿佛一只鐵鉗要把她的腕子夾碎一般,她吃痛的想讓他松手,掰了半天沒有掰開,他把她的腕子當成抵禦痛意的工具了!
羅湖又急又無奈,他的身子顫抖着,呼吸越發的粗重,看得出來是在忍受巨大的疼痛,所以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就越來越用力,她就越來越疼。
實在是疼得厲害,她的額頭上也開始冒出細密的汗珠來,“君兒,君兒……”
羅湖怕疼,咬着牙,堅持不住的道,“君兒,君兒,聽得到嗎?”
“嗯……”回答的是江秋君的痛吟。
他的世界已經是一片混沌,黑暗中感覺似是有人拿刀生生他的皮肉撥開,不顧鮮血直流,硬生生的剜出裏邊的骨頭,這樣的痛感讓他的耳邊不停的轟鳴,身子忍不住的顫抖,仿佛身處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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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湖的聲音似是他在腦中響起,又似在天邊響起,又似乎是他自己的臆想,他感覺她在叫他的名字,急切的想要給出反應,但卻力不從心,只能口中溢出模糊的痛吟。
羅湖見江秋君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身體顫抖的幅度越來越大,嘴唇處被他咬的出血,浸紅了蒼白的唇,凄美又狼狽。
她剛放松的心情又緊張起來,心似掉在半空中一般,搖搖晃晃,忐忑不安,一時忽略腕上的劇痛,只能通過不停的自說自話來緩解心中的慌亂,“君兒啊,為師被你抓得很疼啊。
“你能聽得到嗎,要不然為師給你找個其他的東西代替吧……”
“唉,是不是很難受,沒關系,為師讓你抓着,為師陪着你呢……”
“不會是闌尾炎吧,這樣疼下去真的沒事嗎?”
羅湖不自覺的把溫柔給脆弱的人,害怕他真的是犯了闌尾炎之類的急症,忙又仔細觀察着他。
江秋君側躺蜷縮着,他的另一只手緊緊的攥着被子,那處被子已經被他手心的汗浸濕了一大片,并沒有下意識的捂着肚子,想來不是她設想的闌尾炎。
屋子裏一直回想着他細碎的痛吟,直到後半夜,他身子顫抖的幅度微微減小,呼吸也慢慢變得平緩下來。
她就這麽提心吊膽的過了一夜,蠟燭已經燃盡,屋中卻蒙蒙亮,她整只被攥住的右手已經變得麻木,沒有了知覺,見他神色虛弱,但是已經沒有了那些因疼痛而生出的生理反應,想來是挺過了這一關,她心中緊繃着的弦這才松開。
她又試着抽了抽自己的手腕,感覺手腕的束縛感小了不少,小心翼翼的用那只手掰開手腕上的鐵掌,被禁锢一晚上的手腕終于得以自由。
她離開床邊,坐在圓凳上,打算趴在桌子上眯上一會兒,剛趴下沒多久,右手腕出便傳來螞蟻咬噬般的刺痛,酥酥麻麻,緊接着像針紮似的痛感傳來,沒過一會兒便從骨頭處一陣陣的傳來鈍痛,刺激着她的神經,簡直要把她疼得掉眼淚。
她實在是被疼得睡不着,撩起袖子查看手腕的傷處,白皙纖細的手腕上印着一圈的紅腫,腫的高高的,觸目驚心。
羅湖看到手腕凄慘的模樣,越看越痛,越來越氣,心中對江秋君的痛心與疼惜也少了幾分,暗罵道,“沒有良心的小狼崽子,就這麽對自己的師父!”
睡是睡不下了,羅湖緩緩的活動着自己的手腕,等着天慢慢亮起來,等着江秋君蘇醒過來。
沒過一會兒,屋外響起動靜,走路聲談話聲,街上熱鬧起來,客棧中也有不少客人陸陸續續的起床。
冬暖站在羅湖的房門外,猶豫了半天,還是沒有敲門,一個人靜靜的站在門口等着。
等到天色大亮的時候,羅湖開門,見到屋外的冬暖微微驚訝,她一夜未睡,反應都有些遲鈍了。
兩個人一起下樓,準備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屋子中還是有些嘈雜,窗邊傳來街上小販的叫買聲,江秋君緩緩的睜開雙眼,視線慢慢聚焦,直直的看着頭頂上的帷幔,好半晌眸子中才恢複神色,耳邊喧雜的叫賣聲,提醒着他已經回到了現實的世界,明明只是一夜的功夫,對他來說卻恍若隔世。
江秋君的視線移到窗戶處,看着那一小方藍天,疲憊的閉上雙眼,真好,又挺過來了。
他把右手抵到額頭,似乎是在感受着什麽.
“吱嘎——”一聲,門被打開,江秋君聞聲睜開眼睛,朝着門的方向看去。
進來的是崔洛靈,一看到江秋君便面露驚喜的道,“君哥哥!君哥哥你醒啦!”
江秋君默默收回視線,疲憊的閉上了眼睛,并沒有應聲。
崔洛靈紅腫着眼睛,昨天崔洛升把她帶回房間後,跟她說了許多,讓她不許再喜歡江秋君,她怎麽會同意,在房間裏哭了半夜,直到後半夜才睡去。她剛剛見崔洛升下樓去找羅湖,這才趁空來看江秋君。
“君哥哥,你還在還難受嗎?”崔洛靈來到床邊坐下,看着江秋君憔悴的面容,本就紅腫的眼睛又紅了起來,“君哥哥,你昨夜怎麽了,可吓死靈兒了。”
江秋君微皺眉頭,覺得被念叨的有些煩躁,聲音沙啞冷淡,“出去。”
崔洛靈一愣,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有些不相信的問道,“君哥哥不想看到靈兒嗎?”
江秋君還是閉着眼睛,看都沒看她一眼,“出去。”
崔洛靈一臉委屈的看着江秋君,她不知道為什麽一夜之間,江秋君就變得對她這麽冷漠,這幾天的相處下來,他對自己她态度一直很好,有時候還會誇贊她兩句,為什麽今天的他這麽陌生,這麽傷人呢。
她的心裏難受極了,哭着跑出了房間。
羅湖回來時,剛好被跑出房間的崔洛靈撞到。
“嘶——”羅湖被撞疼,倒吸了一口涼氣。
崔洛靈卻沒有道歉的意思,頭也不回,又生氣又傷心的跑走。
羅湖有些不解的看着崔洛靈的背影,對着身後的冬暖道,“你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事情。”
冬暖領命去追崔洛靈,羅湖一人進了房間。
江秋君聽到羅湖的聲音時睜開眼,羅湖進到屋裏以後,第一時間就去看江秋君的情況,見他蘇醒,她開心的道,“君兒,你醒了。”
江秋君淡淡的應聲,“嗯。”
羅湖問崔洛靈的事情,江秋君不悅,見她第一時間并不是問他身體的狀況,心中升起不知名的委屈與惱意,閉上眼睛不說話。
羅湖見他還是一副虛弱的樣子,不再追問,“君兒沒事就好。”
羅湖下樓,想去給江秋君帶點吃的上來。
江秋君聽着羅湖的腳步聲走遠,不知道是不是剛剛經歷一番剔骨之痛的原因,心情更加的郁悶。
他閉着眼睛,鼻子邊卻全是她身上的味道,他煩躁的把眼睛睜開,這才遲鈍的發現他正躺在她的床上,蓋着她的被子,怪不得周邊全是她的氣息。
他的心中更加的雜亂,心跳失了節奏,微微加快,腦中回想着昨夜的一些片段。
開門的聲音響起,羅湖給江秋君帶了一碗米粥上來,“君兒,喝點粥吧,補充補充體力。”
江秋君把視線轉到羅湖身上,随着她的靠近,他的心跳仿佛被下了蠱般愈發的不受控制。為了掩飾讓他無措的慌亂,他鎮定的坐起身,面無表情的端過白瓷碗,讓人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緒,裝模作樣的攪拌着米粥。
羅湖提醒,“別攪了,本來就不燙,再攪攪就該涼了,趕緊趁熱喝。”
江秋君動作頓住,微微皺起眉,有些不悅的看着羅湖。
羅湖諒他“大病初愈”,此刻對他無比的包容,對他這種不敬的做法輕輕一笑,只當他是在耍小孩子脾氣,帶着寵溺道,“好了好了,為師不說了,君兒想什麽時候喝就什麽時候喝。”
江秋君不說話,心情卻是愉悅不少,聞着散發着濃郁米香白粥,嘴裏分泌唾液,不再攪拌,開始喝粥。
入口的味道除了白米的醇香,還帶着淡淡的甜味,江秋君疑惑的看着羅湖。
羅湖見狀,笑着解釋,“放了些糖,君兒不愛吃糖嗎?”
江秋君深深看了她一眼,最後垂下眼眸,沒有說話,看了會兒碗中的白粥,又往口中送了一勺,過了半晌才低聲道,“很甜。”
他喜歡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