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六十六章

“你同意啦?!”

咖啡廳,宋勉文飛快攪着咖啡杯裏的方糖,精鋼小勺碰得杯沿清脆直響。她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才單身幾個月呀,這麽快就把自己交代出去了!不是說好晚婚晚育一起去凍卵!”

徐楚雙手捧一杯熱牛奶,舒服地滑進軟墊椅裏。她看着落地窗外的冬景,莞爾一笑,“沒辦法呀,誰叫他上輩子就是我的小狗呢。”

“啥玩意兒?小狗?你倆玩s.m呢?”

“不是……哎你不會懂的。”徐楚笑嘆口氣,“總之呢,我這輩子就他了。”

她把杯中牛奶一仰而盡喝光,唇邊沾上一圈乳白。

元旦假期最後一晚,雲城又下起了大雪。

林琅今天調休,快到飯點時忽接到吳書達的電話,師父約他聚聚。電話裏,他本想帶徐楚一起,被吳書達婉拒了。

他才發現,這是他第一次和師父單獨吃飯。

街上的車因為路滑都開得很慢,飛揚的雪花在汽車燈的光柱裏晶瑩閃亮。

出租車開到一家東北菜館門口,館子生意很好,人聲鼎沸。林琅推開玻璃門,看見吳書達已經到了。

他們坐在窗邊。

霧氣很快蒙上窗,窗外街道的霓虹燈牌化作虛焦的光點,叫人看不真切。只有飛雪羽毛一般掠過窗前。

一個多月沒見,吳書達仍是那副樂呵呵模樣。

“菜我點好了,聚餐那次聽小江說起你愛吃鍋包肉,今晚也有。”

聽到久違的名字,林琅淡淡一笑。

吳書達叫了兩斤白酒,酒被服務員拿上桌,林琅有一瞬愣神,今晚……

有必要喝這麽猛嗎?

兩人先聊了聊彼此的工作和生活,林琅初次問起師母,吳書達撓了撓頭,“她帶着孩子在英國,過的……應該挺好吧,我也沒問。”

林琅點點頭,沒提跟徐楚求婚的事。

吳書達喝酒很快,林琅只能跟着喝。等六兩酒下肚,已是酒過三巡的時候,酒精的反應開始了。

屋裏暖和,不一會兒林琅就渾身燥熱,神志也有些飄飄忽忽,他脫去羽絨服,只穿件灰色衛衣,繼續說話,不知怎麽就想起元旦執勤那夜碰到的唐氏患者。

興許是來了酒勁,林琅眼眶有點酸,他按了按眼角,擠出一個笑:“我挺為自己當時那種狹隘的想法臉紅的,明明是那樣赤誠的一個人,卻被我惡意揣測。這一個月派出所上班我也想通了,在哪不是破案,只要能保護這些善良的人,大案小案又有什麽分別呢?”

吳書達哼笑一聲,對林琅舉杯,“你小子真成熟了。”

他忙端起酒杯敬酒,再抿一口。

“師父,我也經歷過大案了,就那麽回事,到頭來不過是白茫茫一片真幹淨,跟外面的雪地一樣。但有件事……我始終邁不過去。”

吳書達平靜看着林琅,“你說。”

“樸在民自殺那天的來訪記錄我看了。”

林琅仰頭喝幹杯中酒,将酒杯沉沉擲在桌面,慢慢說:“事發前三小時,餘唯去過一次。事發前一小時,也就是樸在民死前見到的最後一個人……”

充血的一雙眼睛掃向吳書達的臉,然後,定格在那裏。

“是你。”

吳書達點頭,毫不回避地對上林琅的目光:“沒錯,是我。技術科出了左右手力道對比結果,我想趕在案期最後一個白天之前審他。”

“你和他說了什麽?”

“我審訊他。但他什麽都沒說。”

“師父,雖然白永征死了,這案子看似結了……”

林琅把玩着手裏的小酒杯,沉聲說,“可咱們警隊有內鬼,有保護傘,還不止一把傘,這些都沒完。”

吳書達的筷子停在盤中一顆花生米上,遲遲不夾起來。

“你想說什麽?懷疑我是內鬼?”

林琅的眼神漸漸聚攏,他也盯着吳書達筷下那顆花生米,一字一句說。

“你是領我入門的師父,我決不會揣測什麽。只是一想到隊裏還有這麽一號人物躲在暗處,就覺得不安。白永征倒了,劉局退了,上面可以很輕易地再扶持一個白永征,到那時,又有多少無辜的人,多少警察要遭殃?所以……我也不跟師父繞彎子了。”

他直直看向吳書達,“我想回刑警隊,趁之前的線索沒有完全斷,我想揪出那個人。”

聞言,吳書達突然哈哈大笑幾聲。

“老子真是從沒看錯你,從你進警隊第一天起就是這個。”他沖林琅豎了個大拇指,抹了把通紅的臉,“行,我找機會跟肖所通個氣。但是吧,這事不一定能辦得成,怎麽說呢——我打算退了。”

“您這就退了?”林琅見吳書達爽快答應,眉心柔緩下來。今晚的氛圍總算輕松了些。

“嗯,大案小案辦得也夠多了,累了。”

林琅勾起一抹笑,“您要去英國了吧。”

“呵,她們娘倆兒早不要我了!”吳書達也笑,拍了拍渾圓的啤酒肚,“不過,我也是該開啓新生活啦!繼續喝繼續喝,這才哪兒到哪兒!”

林琅捂着肚子,“行行行,但我得先卸個貨——馬上回來陪您繼續。”

吳書達指着他笑罵,“小癟犢子可不準尿遁啊!”

\\

徐楚等得有點困了。

林琅喝酒還沒回來。中途她打過去一個電話,他那頭鬧哄哄的,還有碰杯子的聲音。

已經十一點了。她關掉電視,想了想,還是摸起茶幾上的車鑰匙打算去找他。

正走到玄關,門從外邊拉開了。

一陣帶酒氣的冷風吹進來。

林琅只穿件衛衣,羽絨服搭在手臂上,整張臉又紅又燙,颠着步子歪倒在徐楚肩上。

“嗳嗳——”

她摟着他後退幾步,一碰到他身體,她才驚覺不妙。

徐楚把林琅拽到沙發上,都用不着推,他自個已經稀成一灘水,舒服地蜷縮進貴妃榻裏。

“你是不是感冒了?”

她拿手背當溫度計,在他額前一試,直接取來了醫藥箱。不用量體溫也得吃退燒藥的程度。

他整個人燙得像沸水裏煮過的雞蛋。

“沒事……就,吹了點冷風。”

林琅一看要吃藥,掙紮着爬起來,長臂一伸把徐楚拉到懷裏摟住,“沒事的楚楚……”

酒氣熏天的嘴就那樣堵下來。

徐楚第一次生出抗拒的沖動。她掰了掰林琅腦袋,但根本撼不動他,反而被他壓倒在沙發上,一雙大手不由分說就游進她毛衣裏,快而精準地扯開內衣扣。

這樣的林琅讓人難以招架,兇蠻而粗魯。

“先去……洗澡……”

徐楚惘然地又推他一把,這家夥完全成了發狂的小獸,悶頭吸着她頸間的細肉。

“別這樣,你弄疼我了。”

他卻不管不顧,索性把她的手鉗住扣在沙發上,正要俯身再吻的時候忽然停住,然後開始脫衣服。

“好熱……”

他套脖脫掉衛衣,接下來是白背心,又站起身脫褲子,直脫到渾身赤.裸,才跌跌撞撞向浴室走去。

徐楚看着滿地衣服,沒來由地一陣害怕。

她擡腳跟上前,“到底怎麽回事?你晚上喝了多少酒?”

“我沒醉!”

蓮蓬頭一打開,他的音量就成了攜帶濤濤水聲的怒吼。徐楚深吸口氣,抱胳膊倚在門邊,看林琅在花灑下繼續發瘋——

零下的冬天,外面下着大雪,而他在沖冷水澡。

她冷哼。

“爽嗎?”

他的一頭短發被水膠合在臉上,卻還在閉着眼睛絮絮念叨,“好熱……”邊說邊撓四肢,直撓出道道紅痕。

……不太對勁。

徐楚按了按太陽穴,走上前,關掉水龍頭。

花灑立刻停下,而林琅一臉不悅,撩了把滿是水珠的濕發,噓着眼瞪她。

徐楚:“你晚上吃什麽了?”

林琅:“吃飯!”

他越過她就要擰開水龍頭,手臂卻被徐楚截住。她一巴掌甩到他臉上。

一記清脆的耳光在浴室四壁炸出回響。

林琅:“……?”

他安靜下來,體味着臉頰火辣辣的銳痛。

徐楚掐着林琅脖子把他摁上牆壁,“說,今晚吃什麽東西了?吳書達吃了沒有?”

林琅手指緊扒着壁磚縫,語氣近乎哭號:“真的吃飯啊!東北菜,鍋包肉地三鮮醋溜茄子!”

“我真是……”

徐楚氣笑了,手中動作一松,林琅忙握着脖子猛咳。

她走到浴室門口,他還愣在原地,想洗澡,卻再不敢了。

睨他一眼,“出來,量體溫。”

身後人立馬踩着水花跟上。

好像……

是有點s.m那意思了。

徐楚看着體溫計顯示的數字,舔了舔嘴唇。

現在淩晨12點。

而林琅39.3度。

“去醫院吧。”

她做完決定,把林琅脫在地上的一堆衣服又兜頭扔回他身上,“穿衣服,走。”

“……不。”

他這次學乖了,趁徐楚要親自動手時直接把頭埋進她頸窩,整個人細碎地發着抖,裝成受驚過度的小狗。

徐楚張開的雙手默在那兒,猶豫片刻,撫了撫他裸着的脊背。

忽然就後悔了。

剛才怎麽會抽風扇他一巴掌……

“行,那不去醫院,但你得吃退燒藥,好不好?”

她總是要很用力才能不對他溫柔。

但,好像也兇不起來。

林琅悶悶應了聲好。

近乎嗫嚅。

折騰一通,吃完藥躺上床已經一點多。

兩人明天都要早起上班,但此時都沒了睡意。

林琅的燒暫時退了些,但身上仍舊發燙,也總會撓撓這,撓撓那。

“是不是過敏了?”徐楚又坐起來,“再吃點過敏藥吧?”

林琅把她按回被子裏,長腿一壓,将她整個人禁锢住。

“什麽都別動,行不?”

窗簾透着些微光亮,徐楚側過身,雙手枕臉,認真盯着林琅。

他睡在她面前,垂下長長的睫毛。忽然……很想再玩玩剛才的游戲。

“叫姐姐。”

林琅懶懶地擡眼,掃她一下,又閉上眼:“楚楚。”

“叫姐。”

“楚楚。”

“那,叫聲主人聽聽?”

“老婆——”

他忽然睜開眼,很近地向她嘟起嘴,啵出一個帶着水聲的吻。

“……再叫一遍。”徐楚掰他腦袋。

“晚安。”他嘟囔着翻個身,大被蒙過頭頂,任徐楚再怎麽逗都不說話了。

直等到徐楚睡着,林琅才慢慢地轉過身,看她在黑暗中的睡顏。

他輕撫着她安然的臉,而他無論如何都睡不着,因為再熟悉不過這般失眠的感覺。

他不知道天亮以後,迎接他的會不會是萬劫不複。

\\

新年伊始,派出所的大夥上班都有些懶意。

只有肖戈不是如此。

他和林琅在辦公室面對面而坐。

“你找我預支三個月工資,就拿去幹這些事?”他看着臉色鐵青的林琅,而林琅看着桌上一紙匿名舉報回執單。

“新年第一通電話,接到的不是新年祝福,卻他媽是你吸.毒的匿名舉報!”

肖戈深嘆一口氣,指頭篤篤敲着桌板,“現在就給我去做氯.胺.酮檢測,現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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