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七十四章
齊隊吩咐人給林琅訂第二天飛昆明的機票時,他攔住,自己訂票。
行動晚上八點開始。
林琅卻搭乘了一班在雲城中轉三小時的早班飛機。
這路線的意圖實在太明顯。
重慶飛昆明本可以直接南下。而他,先飛東邊的雲城,再南下。
齊隊只撂了一句話,“別一看到老婆熱炕頭,臨時落跑就行。”
飛機早八點抵達雲城。
林琅背着黑書包在航站樓一路狂奔。
中轉三小時,來回機場就得兩小時。留給他的時間只有一小時。
林琅在出租車上發微信。
事後煙:【醒了嗎?】
沒有回複。
事後煙:【今天周末,你不上班,對吧?】
他緊握手機,莫名緊張起來。
明明只是一周沒見。
明明已經烙下所有的海誓山盟。
可一想到他貿然回來找她,他心裏就沒底。
如她所說,她很寂寞。
林琅催促司機一路狂飙。
九點,徐楚家樓下。林琅又打了個微信電話,依舊沒人接。
電梯門開,林琅沖到徐楚家門口,開始摁密碼。
他的警號。
密碼輸到第三位,門被打開一條縫,徐楚化着濃妝,穿毛呢裙,肩上背着包。
她眨巴了一下睫毛濃密的大眼睛。
“你,你怎麽……”
林琅推開門,書包地上一扔,伸手扣住她後腦勺,臉壓上去。
徐楚肩上的包也滑下來,她撲騰了一下雙手,就不動彈了,因為林琅兩條胳膊把她緊緊摟住,擡腳把房門踢上。
他把徐楚壓到玄關邊的牆壁上,就那麽用力吻着。她掙出一雙手,勾上他脖頸,掰開他的臉。
徐楚仰面看林琅,喘着氣問,“你怎麽回來了。”
“想見你。”
他又埋頭親她涼涼的臉頰,有脂粉香氣。
徐楚再次推開林琅,手掌幾乎抵着他的臉。
“回來了還走嗎。”
“走,馬上就走。”
她不再做聲了,任他把自己抱的雙腳離地,扔到沙發貴妃榻上。
沙發很軟,徐楚陷進去。
林琅拉開夾克衫拉鏈,外套一脫,他壓上去。
徐楚挺了挺腰,幫林琅忙亂的大手脫掉毛呢裙,她兩條纖細的腿上裹着黑絲襪。早春時節,這樣防寒。
林琅狠扯了一下絲襪,又彈回腿上。
他挑眉笑了笑,“你現在走這種風格了。”
“哪種風格。”
“老公不在家的□□。”
徐楚圓眼一瞪,“你……”
林琅捺着徐楚的腰一把扯掉絲襪,他解開褲鏈。
徐楚仰臉躺着,看了眼牆上的鐘,“你還剩多少時間。”
林琅整個人壓過來,山一樣伏在她身上,“四十分鐘。”
徐楚環住他腦袋,“那夠了。”
又是一輪急吻。
三月初的天,乍暖還寒,林琅和徐楚卻都大汗淋漓。
他支起身,毛孔還在舒張蓬勃的熱氣,頸上的觀音玉墜圓潤流光。
而徐楚的黑發散開,像一朵妖冶的黑百合。
林琅低頭看着她,“大早上的打扮成這樣去哪裏。”
徐楚一呼一吸地吐着氣,隆起的胸部随呼吸起伏,“同學結婚,我不得早點出門去新娘家裏。”
林琅哼笑。
“怎麽,不信?”
他又問,“你一上午都沒看手機?”
“沒。我又沒你微信,很少看手機。”
這話說得坦蕩。
林琅認真看着徐楚。良久,他俯身吻了一下她臉頰,撐起身子,“我該走了。”
“去哪。”
“南方。”
“什麽時候回來。”
“快的話,這個月內。”
徐楚靠着沙發靠背坐起身,看林琅悶聲穿衣服。
她忽然覺得,自己剪頭發的行為有些小題大做。
他表現得那樣漫不經心,仿佛只是白天出門上班晚上就要回家而已。
徐楚抱起胳膊說,“全須全尾的回來,知道吧。”
林琅赤着上身,寬厚緊實的胸膛面向她。他給褲子系好皮帶,皮帶扣到最緊一格,看着她說,“答應你的事,我一定會做到。”
兩人沒再多說,因為飛機還有一個來小時就要起飛。
關門之前,林琅又回頭看了眼徐楚。她的妝容花了,衣衫不整,模樣有些狼狽,他驀地笑了,朝她揮揮手。
她就那樣站在門框裏,歪頭對他笑。
無論如何九死一生,他都不會害怕了。
無論如何九死一生,永遠有個人站在那裏,等着他。
他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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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琅抵達昆明,繼續轉機前往國境之南的瑞麗。
飛機上空,他看雲南的天空。千奇百怪的雲層像是固體的,流動的山巒。
很快,山巒一片烏黑,水珠噼啪落在舷窗上。
下雨了。
航站樓外,雨傘密密麻麻。下飛機的人沿路攔車。
唯獨一輛出租車是空客,沒人敢坐上那輛車。
因為司機體格壯碩,臉紅撲撲的,一看就是喝多了。通紅的一雙眼瞅過來,像是要跟人幹架。
但林琅照坐不誤。
他拉開後門,上車。
雲南緝毒局局長傅兵就坐在裏面。
這司機是雲城緝毒處駐雲南的情報站人員,奉命全力協助此案。出租車窗戶上貼着單向防曬膜。
為了不打草驚蛇,即便是在自己的地盤,堂堂緝毒局局長也得貓在一輛出租車裏與偵察員交流案情。
當地複雜情況可見一斑。
傅兵向林琅伸出手,“你好,馮陽。”
從林琅下飛機這一刻起,他就是家具廠老板馮陽。
上個月,娛樂圈幾個藝人身邊的馬仔找馮陽進貨,急需一大批麻.果,至少30萬顆,雲南警方的托兒找到了機長圈子裏的小毒販,不出所料,對方吃不下這樣的單子,所有請馮陽來瑞麗親自和他們的老大——機長交易。
餘唯和李師庭作為馮陽的馬仔,陪同他去現場面交。
機長,姓李,是退役緝毒大隊長,在任時曾參加越境緝毒作戰。
退役後,他利用曾經的社會關系網開酒店和夜總會,昆明、瑞麗兩地,近一半的娛樂場所歸他和背後勢力所有,道上稱他為“機長”。初步推測,他開始販毒也是這個時期。
從那以後,機長的行蹤逐漸隐密。
他頗有反偵查經驗,警方多次對他進行電話監聽,但他在電話裏從不談及販毒話題,只是普通土紳老板的形象。
傅兵對此很苦惱,“警方不能緊逼,如果他發覺不對勁,很輕易就從瑞麗出逃緬甸,讓這個大型販.毒集團的活動成為無頭案。”
但再無解的死局也可以鑿出裂縫。
機長雖然深居簡出,行蹤神秘,但每有10公斤以上的大宗毒品交易,必親自出馬。
他深知毒.販這一行無信無義,如果不直接交易,很容易被手下欺瞞。
這也是反偵查,大宗交易有他親自出馬,警方很難攻克。
“一年前,我們差一點就突破了機長的最後一道防線。”
傅兵說到這,神色一凜。
林琅說,“我在新聞上聽說了那件事。”
傅兵點頭,“很慘烈。”
一年前,曾有位雲南警察扮成卧底與機長交易。
他在和機長的當面交鋒中被當場識破,下場自然是被活捉。
但機長沒有殺他,也沒有動用任何酷刑。
而是拿出一支超過正常劑量15倍的高純度毒.品,一針紮進他脖子裏。
與此同時,他讓馬仔們拍下視頻,配以畫外音解說——
“送哥去當神仙!”
鏡頭裏,那個年輕警察雙手雙腳被綁在椅子上。
他手腳抖顫,緊接着,脖子不停扯向一邊,椅子被愈發劇烈的抽搐帶得搖晃。
他兩眼開始往上翻,只見眼白,舌頭伸出來,紫紅腫脹。很快,白沫從嘴角淌出來。
他一抖,一抖,白牙哆嗦着咬向舌頭,用力一掐。
椅子倒了。
馬仔們哈哈大笑。
他面色紫青,半邊臉擠着地面,呆呆望着鏡頭。咬掉一半的舌頭掉在地上。一團紅肉。
他死了。
一天後,機長将視頻錄像帶寄到緝毒局門口,文件一路送到傅兵的辦公桌。
視頻不長,只有三分鐘。
那是由傅兵親自欽點的優秀卧底。
而他看着他,再見之時,只能隔着屏幕,天人永隔。
“那一針在市場上足夠賣上萬塊,只有行內老手犯了規矩,才有機會這樣死。”傅兵聲音冷然,“更何況是警察。”
林琅沉默着。
良久,傅兵拍拍他肩膀,“到點了。”
“傅局,我有最後一個問題。”林琅下車之前回頭。
“你說。”
“他怎麽被發現卧底身份的?”
傅兵悵然一笑。
晚七點,林琅來到麗都賓館,訂了一間豪華套房。
這家賓館其實是雲南省公安廳的秘密據點,頂樓就是傅兵的指揮中心,參與行動的全體人員已經提前部署,只要機長一進來,三頭六臂也無法逃脫。
餘唯作為林琅的手下,也和對方的馬仔談好了交易地點,就在酒店負一層的脫衣舞酒吧。
表面上,雙方都沒有提到機長,但從這筆交易的總量來看,機長必會出面。
技術人員給林琅身上挂滿了各種技術裝備,微型攝像頭,竊聽器,還有超微型麥克風話筒。
酒吧暗藏四名刑警,他們攜帶手槍和用于近戰的震撼式閃光手榴彈,可以在半分鐘內接近目标,完成抓捕。
七點半,林琅身後跟着餘唯和李師庭——兩個手下,大搖大擺走進了脫衣舞酒吧。
酒吧狹小緊湊,污濁酸臭的空氣中搖曳着一層層疊加的煙霧,讓人幾乎辨不出朦胧的淡綠色“出口”标志。
臺上,一個臃腫的,不再年輕的舞女,穿着網線絲襪,慢慢放低身位,坐到禿頂男人頭上。
男人探出身,倚在吧臺上,舞女有力的大腿內側夾着男人的兩個耳朵,前後摩挲他的禿頭。
林琅坐在一排軟包沙發上,掃了眼四周。
除了四名喬裝打扮的刑警,脫衣女和禿頭男,他們三人,再沒有其他客人。
餘唯和李師庭站在一旁,兩人身穿黑皮衣,手扣背後,嘴抿成刀刻的直線,确實有了打手風範。
尤其餘唯,他眉間濃着疑雲,看誰都擰着眉毛,一身肅殺之氣。
正在這時,一個穿花襯衫留平頭的中年男人從“出口”那邊走過來。
他環視一圈,立即笑着迎向林琅。
“馮老板!久仰久仰!”
林琅也笑,站起身和他握手。他說,“叫我老夏就行。”
老夏用力握着林琅的手,說話間看了眼他腕上的手表,“馮老板好品味。”
徐楚送他的冰層裂紋表。
反倒坐實了他的富二代身份。
老夏客氣地說,客人還在路上。他招呼酒保上了酒,但林琅一口酒都沒有喝。
他只抿了一口礦泉水。
來酒吧之前,林琅已經提前注射過抗病毒針劑。
他曾跟徐楚提起,只有邊防緝毒警才會吃藥打針預防染毒。沒想到,如今他也有這一天。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八點已過,客人依然沒有出現。
老夏在林琅面前打了個電話,也沒有人接。
傅兵在耳麥裏給出最新指示——
繼續等待,如對方更換交易地點,跟上走。
今晚一定争取交易,必要時進入對方控制的地盤。
酒吧煙瘴彌漫,所有人按兵不動,沉默不語。
只有禿頭男人還在上下有節奏地撸着啤酒瓶,看上去像緩慢的手.淫。
林琅輕握起拳頭,腳底微微發涼。
難道,行動走漏了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