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塔嬰山
塔嬰山
吳家村四面環山,清晨,山中升起了霧氣給銀裝素裹的山體,增添了幾分神秘的色彩。
雞鳴聲中,家家戶戶,青煙袅袅。
吳虞從夢中醒來,扭頭能看到窗外的雪景。
此時,他的房間門被人敲響。
“小乖寶,起床吃飯了。”
吳虞應了一聲,從床上爬起來,一陣冷風鑽進被窩,凍得他下意識打個冷戰。
兩位老人習慣早起,做了油條和稀飯,桌上還擺放着一碗鹹菜。
簡單的配置卻讓吳虞食欲大振,多吃了一碗,引得旁邊的彥钰塵看了又看。
他跟阿虞吃了兩天飯,阿虞的食量也再好也只吃一碗就會放下筷子,現在卻能吃兩碗,當然稀奇了。
“還是奶奶做得好吃。”吳虞誇贊道。
小老太太眯着眼睛,似乎對吳虞的彩虹屁十分受用。
彥钰塵盯着桌子上菜,頻頻走神,吃得也不多。
吳虞家飯桌上沒有食不言的規矩,大家有說有笑地吃着飯。
吳爺爺在這時提到了山魈的事情。
“司機還有其他村的人今天早上被旭達送走,順便去鎮上警局說明情況。那個孩子被救回來,可像是被吓到了,什麽也不肯說,只能去警局問問誰家的孩子丢了。這年頭也亂得很,咱們附近的村落也有幾家的孩子走失,至今還未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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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虞道:“爺爺,塔嬰路一直都有山魈活動嗎?”
吳爺爺點頭,“按理說山魈這種東西,不會輕易傷人,更不會擄走孩童。你們昨天遇到那只山魈,聽你阿婆說是成氣候的。那兩只伥詭也是被他害死的,利用他們的屍體運走孩童。”
“原來是這樣。”
“不過,乖寶,我聽你王嬸子說,那只山魈是你殺的?你什麽時候學了你阿婆的手藝?之前不是對這方面不感興趣嗎?”
吳爺爺雖然以前是教師,對民間三教九流之術沒什麽排斥。畢竟他也是從小在吳家村土生土長的人,每個村落都會有一個神婆、陰陽先生之類特殊職業存在的人。尤其是現在,這類職業還是官職呢,在警局也有名字的。
吳虞喝了一口粥解釋道:“以前只是一心想讀書,我現在接觸過這方便的事情,昨天也只是個意外。”
吳虞不願意多說自己身體異樣,免得老人擔心。
吳爺爺也不多問,只道:“你阿婆讓你吃了飯去找她。”
“知道了。”
吳虞吃了飯後,拿着給徐神婆買的禮物去她家。
徐神婆正在院子裏洗衣服,看到吳虞來了,熱情地拉着他進門。
房間內,吳旭達的妻子正在喂自己救回來的小孩吃飯。
小孩神色慌慌,一點點小小的動靜就會吓得他往吳旭達的妻子懷裏躲。
徐神婆拉着吳虞坐在火爐邊上,看到小孩擔驚受怕的樣子,忍不住嘆口氣。
“這孩子被吓到了,暫時說不出話來。也不知道老大去警局聯系到這個孩子的父母了沒。”
吳虞安慰道:“阿婆放心吧,大伯辦事向來靠譜。”
徐神婆只是叨叨兩句,又把目光放在挨着吳虞坐的彥钰塵身上。
“昨晚來不及問,這位小夥子是哪家的,長得這麽精神?”
“阿婆,他叫彥钰塵,是我一個朋友,跟我回來住幾天。”
“彥钰塵,是個好名字。你家有幾口人,是哪裏人?”
“阿婆……”
“乖寶啊,你讓小彥說。”
吳虞眼神示意彥钰塵稍微收斂一點。
彥钰塵一笑,臉頰兩邊的酒窩冒了出來。
“阿婆你好,我家在市裏,家裏只有我和母親兩人。”
徐神婆點點頭,“哦,是這樣,看小夥子的氣質不錯,一定是媽媽教得好,難怪能和咱們的小乖寶玩到一塊。”
吳虞稍微松了一口氣,他真怕彥钰塵直接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話。
雖然他想搞清楚當初的事情,但也不想把阿婆吓出病來。
然而,下一秒,他聽到徐神婆的話,渾身一震。
“蘇震是你什麽人?”
蘇震,蘇氏前前董事長,也是蘇怡君的父親,彥钰塵的外公。
彥钰塵直接道:“他是我外公。”
徐神婆像是知道了某件事情,嘆口氣,呢喃道:“時也,命也。”
吳虞雖然不懂徐神婆念叨的意思,但他知道,徐神婆應該知道彥钰塵的身份了。
“阿婆,關于我小時候……”
“徐神婆在家嗎?”
吳虞剛想問事情,外面傳來一聲洪亮的嗓音打斷了他想說的事情。
徐神婆拍拍吳虞的手, “這件事情等會兒再說。”
只見院子外面除了吳旭達之外,還站着幾個穿制服的人,以及一對年輕男女。
“徐神婆,這兩位是孩子的父母。”
徐神婆點點頭,朝屋子裏叫了一聲。
吳旭達的妻子抱着孩子出來。
當來年輕夫婦看到孩子,激動萬分。
“浩浩,是媽媽啊。”
或許是聽到母親的呼喚,原本呆愣的孩子,轉頭看向年輕夫婦。
“媽媽?”
“哎,浩浩,咱們回家好不好?”
女人抱着孩子又哭又笑。
男人則是拿着一把錢往吳旭達懷裏塞,說着各種感激的話。
吳旭達直接把功勞推到吳虞和彥钰塵的身上。
“孩子是小虞和他的朋友一起救回來的,你們要謝就謝他們。”
男人又轉頭朝吳虞兩人道謝。
吳虞沒收男人的錢,讓他用這錢給孩子補補。
夫婦二人連連道謝。
等夫婦二人走了之後,穿着制服的幾個人才道明了來的原因。
“徐神婆,我們想請你幫忙找找失蹤的孩子。最近多起孩童失蹤,我們局裏忙得頭大,也沒找到線索,得虧這兩位小哥在山魈手裏救出孩子,根據兩位小哥救孩子的位置,最終鎖定在塔嬰山,失蹤的孩子沒準就在山上。”
徐神婆搖搖頭, “我年紀大了,腿腳不利索,讓老大帶你去,正好他熟悉山上的路。”
吳旭達連忙道:“幾位同志在我家裏吃點東西,我這就去找村裏人幫忙。”
吳虞聽着幾人的話,腦海閃過一絲靈光,昨晚還在想着找幾只山魈做實驗,現在機會不就來了!
幾名警察被徐神婆帶到屋子烤火,吳虞拉住正要出去的吳旭達。
“大伯,我也去。”
吳旭達擔憂道:“小虞,你的身體能行嗎?”
吳旭達從吳虞帶着兩只伥詭到他家後,沒有再懷疑他的能力,只是他的身體……
吳虞連忙解釋道:“我的身體沒關系,再說這不是還有我朋友嘛,大伯不用擔心我。”
吳旭達為難道:“不如你問問我媽,如果她答應了,我不會攔着。就這樣了,我要去組織人了!”
“大伯……”
吳虞越叫吳旭達跑得越快,眨眼間人就不見了。
“噗!”
旁邊的彥钰塵笑出聲。
吳虞咬牙切齒道:“有什麽好笑的。”
彥钰塵生怕吳虞生氣,連忙補充道:“阿虞,我怎麽可能笑你呢,我只是覺得你大伯好笑。”
吳虞轉身朝屋裏走去,他得找阿婆說說讓她同意自己上山。
彥钰塵跟着吳虞進屋,感受到一股若隐若現的視線後,将目光落在神龛上。
徐神婆供奉的五仙中柳仙。
五仙是成了氣候的動物,柳仙就是其中一位仙家。
徐神婆頭上盤着的青色發簪則是柳仙給她的法器。
神龛中,纏繞在柱上的小青蛇,感覺到一股非常危險的氣息第三次進門,在考慮要不要跟徐神婆說說,自己先去山裏躲躲。
只是那股氣息,停在自己身上沒一會兒,就消失了。
小青蛇用蛇尾擦擦頭上的汗水,淺淺地松口氣。
好像不用跑路。
幾名警察在徐神婆家吃了飯帶着人進入塔嬰山找人。
吳虞磨破了嘴皮最後才得到上山的機會。
吳爺爺和吳奶奶知道吳虞要上山的消息,來了徐神婆家裏,也不知道徐神婆跟兩位老人說了什麽,最後兩人同意吳虞上山。
臨近臘月,打工人和學生都回來了,正好被身為村長的吳旭達組織起來去塔嬰山找孩子。
昔日清冷的山上人聲鼎沸。
吳虞和彥钰塵在衆人後面不緊不慢地跟着。
塔嬰山大雪覆蓋,地勢陡峭,衆人只能一深一淺地踩過厚厚的雪層往山上走。
直到眼前被一片松樹林擋住去路,吳虞與其他人拉遠了距離,見追不上後,在一棵松樹下休息。
吳虞擦擦頭上的汗水,望着十萬大山,道:“這片山太大了,找到山魈的老巢,可能有點難。”
彥钰塵輕輕松松地站在吳虞的旁邊。
“也不一定。”
聽着彥钰塵模棱兩可的話,吳虞問道:“你感覺到什麽了嗎?”
“咱們附近有眼睛盯着。”
“山魈也會監視?那不是說咱們暴露了,山魈不會轉移老巢了吧?”
彥钰塵沒有再請說話。
吳虞自言自語分析道:“應該不會,小孩子輕,随後藏在某個洞穴。這麽大片山,就算找,那也得找好多天。可是山魈為什麽要搶小孩?有點不合理。”
天空又下起了大雪,吳虞休息夠了重新往上走。
眼看雪越下越大,天色黑了下來,走吳虞前面的村民重新折返回來。
他們進山太深了,不能再往前走。
沒有找到孩子,下山時,衆人的心情還有些低落。
這時,走在最前面的人,腳底打滑,從斜坡上滾了下去,沒入松樹林中,人直接不見了,吓得衆人連忙尋着痕跡跑下去找人。
很快,底下有人傳來聲音。
“找到了,找到了!”
吳虞跟着衆人下去,看到松樹林中竟然藏着一個隐蔽的山洞。
山洞中有許多不知道什麽動物留下的腳印,還有一股難聞的惡臭。
第一批人進去的人,沒過一會兒,急匆匆地跑了出來,站在洞哇哇直吐。
“怎麽回事?你們怎麽空着手出來了,孩子呢?”
“在洞裏面。”
吳虞跟着其他人進入山洞深處,看到洞穴殘肢碎片散落一地。
這些孩子的屍體像是被某種動物啃咬出來,有的孩子肚子被掏空,腸子流了一地,死之前,雙眼直直地看着山洞上方,死不瞑目。
由于場面過于血腥,吳虞只感覺胃部翻滾,心口堵得難受。
在場衆人誰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退出山洞。
吳虞看到有幾個警察進去又出來小聲交流。
“數量對不少,少了好幾個孩子,除了這個山洞以外,應該還有其他山洞,但天快黑了,想找到其他山洞恐怕有點難。”
吳虞走出山洞,拉着彥钰塵遠離人群,小聲問道:“那股監視我們的視線還在嗎?”
彥钰塵點頭,“一直都在。”
吳虞皺眉,既然找到藏孩子的山洞了,為什麽山魈沒有守着山洞,而守在暗處的東西又是什麽東西?
想到警察們交談時的話,吳虞感覺自己好像抓住了某個點。
“彥钰塵,能不能抓住那個監視咱們的東西?”
彥钰塵耳朵動了動,眼神閃爍,“阿虞,如果我抓住你想要的東西,有什麽獎勵嗎?”
吳虞震驚,這家夥竟然會讨價還價了?
“你想要什麽,除了睡一張床以外。”
“那我可以要親親嗎?”
“算了,還是我自己去找吧。”
吳虞朝松樹林深處走去。
彥钰塵小聲嘟囔道:“阿虞也太小氣了。”
他有什麽錯,只是想要一個親親而已,為什麽這麽難?
吳虞可管彥钰塵說什麽,想提交件,在想屁吃呢。
他觀察松樹林,走到一棵松樹下,看到松樹上有動物的劃痕,接着仔細查看每一棵樹,可以确定這裏有不少山魈。
山魈的戰鬥力很強,尤其是在夜晚,人的視力會下降,而山魈習慣在夜間活動,天黑之後,塔嬰山就是它們的主場,得快點找到另外失蹤的孩子盡快下山。
走了知道多久,吳虞重新停下,嗓子發癢,悶悶地咳。
“有東西過來了。”彥钰塵冷不丁地開口。
吳虞一聽,強忍住咳嗽,觀察四周。
有動靜,也證明他離藏匿孩子的地方不遠了。
只能雪被踩踏咯吱聲,一個黑影朝他襲來。
吳虞一腳踹到中黑影的身體,撞到身上,跌落到雪裏。
那是一只頭頂有一撮白毛的山魈。
只見山魈旁邊的雪地陷落,露出一個大洞。
吳虞眼前一亮,沒想到洞穴離自己這麽近,難怪會有山魈跳出來。
他繞過山魈,打開手電筒照進洞穴,山洞內竄出一只山魈直撲吳虞的臉來,下一秒被人抓在手中。
吳虞看向彥钰塵。
彥钰塵笑道:“不用謝哦。”
吳虞:“……”
洞穴內躺着幾個凍得已經說不出話的孩子,吳虞見狀立馬掏出手機,撥通大伯吳旭達的電話。
不一會兒,吳旭達帶着一幫人過來,衆人合力将孩子救出來,這次失蹤的孩子幾乎全部找到。
衆人打着手電下山。
還有呼吸的孩子有七個,不是全軍覆沒,這也讓下山的衆人,腳步輕松不少。
因為活着的孩子均是被吳虞找到,他甚至還解決了兩只山魈,惹得衆人一陣好誇。
吳旭達更是紅光滿面地介紹:“我們家乖寶可是燕大高材生,腦子轉得快。這不,咱們剛才好幾次從這裏走過都沒有發現的洞穴,他一來就發現了!”
“高材生啊,難不成就是吳三爺爺家的小虞?”
“怪不得哦,高材生腦子就是好使。”
方圓百裏的村落,只有吳家村出了一個高材生,當時學校還把獎金親自送到吳家村,村裏人看了一場熱鬧,蹭了一頓飯吃呢。
只是沒想到吳虞這麽熱心腸,跟着他們翻山越嶺找孩子。
衆人熱熱鬧鬧地聊着天下了山。
剛到村口,吳虞看到不少老人站在村口。
看陣仗,不太像歡迎衆人的模樣。
沒想到他真猜對了,這群老人是攔他們的人。
“六叔,這是幹嘛?”吳旭達見狀上前問道。
“你說幹嘛,旭達啊,你怎麽帶人去塔嬰山,你知道那山是禁止進入!身為村長怎麽還主動帶着人上山,難不成想害死咱們不成嗎?”
吳虞眸光一動,從小在吳家村生活,他的确知道塔嬰山一直不讓人進去,聽說會沖撞山神,帶來不幸。
神嗎?
吳虞看向旁邊的彥钰塵。
正無聊看戲的彥钰塵,感覺到吳虞的目光,沖他笑了笑。
吳虞淡淡地移開視線。
這家夥頂多算一個容器。
“六叔,這不是情況緊急嘛,我帶人上山是為了找失蹤的孩子。這不,正好帶下山讓我媽幫着叫魂,等會兒再送去醫院。”
吳六叔拄着拐杖,佝偻着身體,長嘆一口氣。
“算了,我勸不住你,記得明天去塔嬰山燒點紙給山神大人說明。”
吳旭達連忙點頭:“我曉得,六叔你就放心吧。”
吳六叔一群老人蹒跚地離開,衆人這才抱着孩子去了吳旭達家裏。
這次,徐神婆給吳虞安排了個活兒。
“小乖寶,你能不能拿着這盞燈去大門口守着,不管聽到任何聲音都不要回答。這次失魂的孩子太多了,只能用人為燈,為失魂的孩子指引方向,希望有用。”
吳虞拿着燈走到門口。
彥钰塵自然跟着吳虞去了。
小房間內,放着幾個火盆,溫度慢慢上升,可以看到床上躺着一排孩子。
一條小蛇盤在徐神婆的肩膀上,吐着信子。
“媽,都準備好了,你看火盆擺放如何?”
徐神婆點頭,“不錯。”
吳旭達看向大門口站得筆直的兩個青年,臉色閃過猶豫。
“你想說什麽?”
“媽,你讓小虞站在門口是不是不太好。畢竟他是陰生子,萬一被不幹淨的東西看上了可怎麽辦?”
徐神婆不在意地點着香煙,拜了拜,插入神龛前的香爐中,回答吳旭達的問題。
“放心吧,有人護着他。”
吳旭達不解地撓撓頭,見自己老母親不願意多說,他也就沒再問。
反正他要學到老母親所有技術,還差得很遠。
吳虞正在門口,看着屋子裏徐神婆搖搖晃晃的動作,忍不住打個哈欠。
彥钰塵跑到屋內給吳虞搬了一張凳子,讓他坐着。
“阿虞,我來幫你掌燈吧。”
吳虞移開燈籠,拒絕道:“不行,阿婆讓我掌燈,自然有她的道理,你不累嗎?走來走去,走得我眼睛都花了。”
“不累啊,阿虞餓了嗎?我去給你拿吃的。”
“不餓,你別說話。”
“哦。”
安靜了一會兒,彥钰塵又說道:“我看到你阿婆供奉的神龛裏是一條青蛇。”
原本打哈欠的吳虞瞬間清醒了。
“那是保家仙,是阿婆從黑河那邊請來的仙家,我可從來沒有見過它的樣子,沒想到你竟然能看到。”
“保家仙很厲害嗎?”
“應該很厲害吧,阿婆也沒和我仔細說過。”
“可我怎麽感覺那條小青蛇怕我。”
吳虞哦一聲。
“阿虞,你不相信?”
“信信信,總行了吧?”
夜晚降臨,一陣冷風吹來,燈籠裏的燭火晃動。
吳虞緊了緊身上的羽絨服,耳邊響起了十分缥缈的聲音。
“阿虞——”
吳虞剛想開口時,旁邊的彥钰塵厲聲道:“什麽東西,竟敢學我叫阿虞?!”
吳虞立馬朝遠處看去,一些細長高瘦的影子從四周過來。
房內,徐神婆開始召喚,一把把摻入香灰的米撒入火焰中。
只見她撒一把,火盆青煙中冒出一個個人臉。
糯米摻香灰倒進火盆裏,混合香灰的青煙冉冉上升,以徐神婆家朝四周擴散,吸引來無數細長詭誕。
因彥钰塵突然發怒,那些觊觎吳虞身體的詭誕,不敢上前,只能在附近游蕩。
吳虞提在手中燈籠中的火焰,微微搖晃,慢慢地變成了綠色,細長的詭誕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那是一張張對吳虞露出渴望的臉,卻忌憚吳虞旁邊的彥钰塵而不敢上前。
忽然,火焰搖晃,一個個眼神空洞的孩子出現在田間小道上。
吳虞看到有詭誕去拉扯小孩的魂魄,連忙上前,往那只詭誕身上拍去。
這只詭誕其實是故意的,就是為了把吳虞勾過來,見他高舉着手,眼神閃過一絲輕蔑。
一個普通人,還能一巴掌把自己給打得魂飛煙滅嗎?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這只詭誕想殺吳虞,結果還沒出手,自己被反殺。
現場所有詭誕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同類被一個普通人打碎,連魂拼都拼不起來,吓得四處逃竄。
田間小道上沒有詭誕搗亂,那群小孩順暢地沿着小路飄進了徐神婆家。
彥钰塵跑到吳虞的身邊,牽起他的手, “阿虞有沒有受傷?我給你捂捂。”
吳虞抽出自己的手,道:“沒事。”
彥钰塵搓了搓指尖有些遺憾,阿虞的手太軟了,這巴掌落在自己的身上該多好。
吳虞完全不知道彥钰塵腦子裏想什麽,不然,能讓他再進門?
徐神婆弄好一切後,讓吳虞兩人回屋子。
一直在客廳等着的警察們在徐神婆辦好事情後,馬不停蹄地抱着孩子上車趕往醫院。
解決好所有事情後,徐神婆把吳虞和彥钰塵留下來吃飯。
今晚的菜有大伯娘拿手的扣肉,不但吳虞愛吃,就連彥钰塵也愛吃。
吃了夜宵,徐神婆親自送兩人回家。
吳虞剛進門,就看見端坐在客廳的爺奶。
當看到這一幕,他知道爺奶和阿婆應該要坦白當年那個秘密了。
徐神婆在爺奶的旁邊坐下。
吳奶奶顫顫巍巍地把桌上的箱子打開 ,拿出一塊玉佩和之前彥钰塵給自己的一模一樣。
這塊玉佩應該就是彥钰塵說送給自己的東西,原來是被奶奶收起來了,難怪自己沒印象。
“當年你病情加重,連醫院都不收,讓我們準備後事。我和你爺爺把你從醫院帶回來時,你阿婆找到我們,說是可以給你配陰婚,用你陰生子的命格和詭綁定為此續命。我和你爺爺想了一夜,最後同意你阿婆的方法……”
吳奶奶成宿睡不着,看着随時會離自己而去小孫孫躺在病床上,呼吸越來越弱,心揪着疼。
就在一家人成天以淚洗面的時候,徐神婆跑了進來,興高采烈說着。
“小乖寶有救了,大仙告訴我一個可以救小乖寶的法子!”
“嫂子,你說有法子,什麽法子快說說。”
“結陰親。”
“跟死人結婚,這不行啊!”
徐神婆跺跺腳道:“怎麽不成了,小乖寶是陰生子,命格藏夭。若不是找地下的詭結契,小乖寶這次可能一睡不醒了,你們還在糾結什麽,不賭一把,怎麽能先否定小乖寶的命呢?”
“可是……”
“好。”
“老婆子!”
“我們的小孫孫這麽乖,我想讓他活着,哪怕招來的詭要我的命,我也願意。”吳奶奶擦掉眼淚,擲地有聲地說。
吳爺爺嘆口氣,在床上翻來覆去一夜,最後也同意了。
家裏長輩同意了,吳虞的父母自然沒有意見,反正醫院判定兒子活不過一個月,不如賭一把。
吳虞的家人都同意為他配陰婚,徐神婆便開始準備配陰婚的東西。
可當一切準備妥當之後,卻在吳虞配陰婚的對象上犯難。
周圍适齡又去世的人根本就沒有,總不可能給吳虞配個活人吧?
最後吳爺爺想到好友剛剛去世的外孫,正好他無意見知道了那個孩子的八字,便用那個孩子跟吳虞結契。
徐神婆也是第一次給人配陰婚,加上孩子小,就跟對方說結契,相當于走個形式,等吳虞的魂兒徹底固定好後,在解除契約。
當徐神婆說完這句話,院子裏突然刮起大風,吹滅了龍鳳蠟燭。
毛筆自動移動到婚書契約上寫下彥钰塵三個字後,風自動停了,院子裏出現一箱箱古董書畫,吓得徐神婆臉色慘白。
吳爺爺和吳奶奶也被吓得不輕。
“徐神婆,這是好了嗎?”
徐神婆擦擦額頭上的冷汗,腳步虛浮,有那麽一瞬間,她快感受不到自己身上仙家的氣息,來的東西能力太強。
但對他們來說是一件好事,只要對方一點點陰力就能保住了小乖寶的命了。
看着婚書上稚嫩又鋒芒的名字,徐神婆松口氣。
“成了!咱們小乖寶續命成功了!”
吳爺爺和吳奶奶露出喜悅的目光,只是看着擺放一院子的東西,兩位老人又開始犯難。
對方好像給的太多了。
“這就是整件事情的經過。”吳奶奶把玉佩放在吳虞的手中。
徐神婆接着嘆氣, “沒想到,小乖寶竟然把您帶回來了。”
彥钰塵坐在吳虞的旁邊沒有說話。
“小乖寶和你結陰親的事情結束,我本想當年跟老蘇解釋這件事情的原因,可沒想到你外公外婆出了意外去世了,而你母親受不了打擊瘋了,被帶到國外治療,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是我們吳家對不起你,但我小阿寶沒關系,你要覺得生氣打我們罵我們,哪怕要我們老兩口的命也無話可說,這是我們欠你的。”
吳爺爺帶着吳奶奶剛跪到地上,就被一陣無形的氣體托住,坐回位置上。
彥钰塵高興道:“我不生氣,我還要感謝爺爺奶奶選擇我,如果不會爺爺奶奶牽線,我也不會和阿虞成婚,謝謝你們。”
吳爺爺和吳奶奶眼神苦澀,一臉哀求地看向徐神婆。
當時只是想着小孫孫和詭結契續命,可沒想到這只詭竟然能正常人一樣能吃能喝能睡,還和小孫孫一樣長大了,甚至跟着小孫孫來了吳家村,這有點超出他們的預料。
原本借着坦白事情的經過,試圖讓兩人解除婚契,沒想到對方竟然一點也生氣,反而看樣子很中意 ,這讓兩位老人隐隐感覺不安,求助徐神婆。
徐神婆也不知道怎麽辦?
她也沒想到,死人也能長得,還長得這麽好看,而且對方看小乖寶的目光不純粹啊,明顯是看上了。
見到彥钰塵第一眼,她就問過保家仙,但長大不少的保家仙依舊對他忌憚,也就說對方的能力始終在保家仙之上,甚至更強。
俗話說請神容易送神難。
現在人家不想放手,就算她想棒打鴛鴦也要人家同意啊。
徐神婆長嘆一口氣,暗暗朝吳爺爺和吳奶奶搖頭。
吳爺爺和吳奶奶心裏有些後悔,可當初不這樣做,自己的小孫孫就沒命了,這事情原本錯在他們,不該由前程大好的小孫孫來承擔啊。
吳虞知道爺奶在想什麽,寬慰道:“爺爺奶奶,你們別擔心,彥钰塵雖然不是人,但他不會做出傷害我的事情,而且這件事情他母親也沒意見,你們就當他是個正常人,不就好了。”
彥钰塵對兩位老人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臉頰兩個梨渦顯得很乖乖的,順眼極了。
吳虞接着道:“你們也知道的性取向,彥钰塵各個方面長在我的審美上,反正這事我們是吳家有錯在先,讓我負責也挺好的。”
彥钰塵聽到吳虞的話,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吳虞沒去管自己說這句話,身後的某人有多驚喜,他現在正忙着寬慰兩位老人,生怕他們把錯誤攔在自己的身上。
勸了半天,兩位老人發現自己的小孫孫對彥钰塵并沒有任何排斥,自責少了一些。
“而且阿婆也說了,結陰契對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算來算去,還是我賺了不是嗎?”
徐神婆認同地點頭, “這點确實不錯。現在各地靈氣複蘇,詭誕出沒,而且與詭契約這種事情,一些陰陽先生也會做。如果靈氣繼續上升,普通人沒有任何保護的情況下,只有越來越多。你們也不必有以前那種人詭殊途的思想,就把彥钰塵當作正常人來看就行。”
吳爺爺和吳奶奶這才松口氣。
吳虞則是有些驚訝,沒想到阿婆竟然知道這麽多,難怪,她見到彥钰塵第一眼沒有任何震驚之色。
可吳虞不知道,徐神婆說這些都是她保家仙說的。
因為彥钰塵太強,無法解除契約,保家仙就說了這段話。
事實上保家仙也沒說錯,它接到各地同類的消息,大概就是全球靈氣複蘇,詭誕降臨 。
在這個時代,神明早隕落,世界開始重新洗牌。
如果詭誕過多的情況下,普通人沒有保護的手段,可以借用詭誕來保護自己,這也是一場豪賭。但保家仙沒有補充這句話,反正好與壞要看誰執掌主動權而已。
彥钰塵這件事算是在老人們面前過明路了。
吳虞也回房間休息,剛洗澡出來,就看某人大剌剌地坐在他的床上。
“你進來幹什麽?”
彥钰塵如果有尾巴,估計快搖成螺旋槳了。
“阿虞,你剛才說你也喜歡我是真的嗎?”
吳虞:“……不要省略其他字好嗎?只是你的長相符合我的審美,僅此而已。”
彥钰塵不在乎地擺擺手,“都一樣,反正你也喜歡我,嘿嘿~”
吳虞看彥钰塵笑得像個傻子的樣子,簡直沒眼看。
“我只是喜歡你的臉,如果有天我厭惡你這張臉,自然就不喜歡了。”
彥钰塵臉色一變, “那不行,你得始終如一。”
吳虞聳聳肩,“我不喜歡了,就算你殺了我,我也不喜歡。”
“不行,我得讓你保持喜歡我臉的狀态……”
彥钰塵冥思苦想,看起來有點傻,十分取悅吳虞。
“行了,現在滾去你自己的房間睡覺。”
“阿虞……”
彥钰塵下意識想賴皮,但吳虞不笑時,冷淡的表情,讓他有點不自主地從心。
“那晚安。”
彥钰塵覺得飯要一口一口地吃,不急這時,反正阿虞挺喜歡自己這張臉的,慢慢來,自己總會走進他心裏。
萬籁俱寂的深夜。
吳家村附近的小河裏傳來一聲聲低迷的哭聲,聲音尖細刺耳,随着河流的聲音飄向很遠的地方,引得村裏的狗不停地狗吠。
原本閉着眼睛的徐神婆睜開眼睛。
一條小青蛇站在她床邊的床上眺望遠方。
徐神婆将棉襖罩在身上與小青蛇一起看着遠處田野的黑霧。
“現在的日子越來越亂了,那些東西也下山了。”
小青蛇嘶嘶幾聲,似乎在跟徐神婆對話。
“它們現在不敢進來,恐怕是害怕彥钰塵,一旦彥钰塵離開,那些東西恐怕會席卷整個吳家村。老大今天去塔嬰山看了,山神廟被毀,那群東西恐怕會更加肆無忌憚。”
徐神婆嘆口氣,拉長了窗簾。
該來的總會來,等小乖寶他們離開後,自己去一趟塔嬰山吧,不管如何,保住這個村子再說。
距離吳家村幾百米的王家村中某個院子裏面。
“怎麽樣,人還在山裏嗎?”
“早不在了,那群條子(警察)早把人帶去醫院了。”
“哥啊,咱們這次虧大了,足足少了近一兩百萬的大單啊!”
幾個男人坐在一起唉聲嘆氣,臉上露出無比肉疼地表情,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家死人了呢。
為首的人,一道疤痕從眼角劃到下巴處,整張臉看起來猙獰又兇狠。
“哭什麽,這次的貨沒了,再想辦法。只是那群山魈也太沒用了,它們不是保證過,貨物絕對沒問題嘛,怎麽還被人偷家了。”
“大哥,要不咱們還是不跟它們合作了,它們可是已經暴露了,萬一條子順藤摸瓜找到我們可怎麽……呃!”
其中一個男人突然卡住自己的脖子,力道大得直翻白眼。
刀疤臉猛地站起來,推開門看到院子外面那棵核桃樹上蹲坐着一只紅眼睛的山魈,立馬變了臉色,一巴掌甩在掐自己脖子的男人臉上。
“讓你瞎咧咧。”刀疤臉連忙朝樹上的山魈求情, “大人,他腦子笨不懂怎麽說話,您弄死他也對。但咱們現在缺人手,弄死他,我這邊一時半會也不找人,還請您高擡貴手。”
下一秒,掐自己脖子的男人倒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氣。
刀疤臉點頭哈腰地說道:“謝謝大人。”
山魈扔了一塊布在刀疤臉的腳下。
刀疤臉看到破布上的字有些為難,可一擡頭,樹上的山魈早就不在了。
“大哥,它們說什麽?”
刀疤臉揉揉太陽穴,把破布扔他懷裏。
那人拿起來一看,發愁道:“對方要的貨必須是活的,上次送去的東西,對方已經很不滿了。這次要是又送去死貨,會不會?”
“那能怎麽辦?現在條子管得緊,先對付吧。對了,老三,你帶人去吳家村想辦法在他們食用的水裏将那東西投進去,既然讓我們損失了這麽多錢,怎麽也得收點利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