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塔嬰山

塔嬰山

一大早,原本一片祥和的吳家村被一陣哭嚎聲打破。

吳虞睡得正香,聽到慘嚎的哭聲,直接驚醒過來。

去塔嬰山解決了兩只山魈後,昨晚睡着再也沒有咳嗽過,也不會因半夜一點點動靜而驚醒,卻不想一大早就聽見刺耳的哭聲,好好的夢破碎了。

原本沒有起床氣的吳虞,聽着連續不斷的哭聲,臉色越來越難看。

他穿好衣服從床上爬起來,這會兒爺奶也不在自家院子裏,桌子上還有熱氣騰騰的早餐放着,應該是聽到外面的動靜,出去瞧動靜去了。

朝聲音的方向走去,吳虞看到了吳家祠堂門口站着許多人,個個正伸長脖子往裏面瞧。

吳虞的個子高,稍微墊腳就能看到祠堂裏面的地上躺着一個人,肚子隆得高高的,邊上還有一個老人在哭。

這時,吳虞聽到旁邊的人在說話。

“也是個可憐人,大着肚子掉進河裏也沒人發現,一屍兩命啊。”

“不過這件事情我覺得有點蹊跷,好好的孕婦不在家裏躺着,為什麽會出門,還摔進了小河,人就這麽沒了,可憐他七婆婆盼星星盼月亮,總算盼着媳婦懷了,現在倒好什麽也沒了。”

“要我說,這事還得怪村長,要不是他帶人非要去塔嬰山,觸怒了山神,七婆婆的媳婦能沒嗎?”

“莫非六叔公說對了,村長他們上山觸怒了山神?”

“呵呵,我看也不能怪村長。你們也不是瞎的,沒看見七婆婆經常磋磨她兒媳,我看人都是磋磨沒的,怪不了別人。”

“不管如何,村長帶人進塔嬰山就是不對。”

吳虞聽到後面,好看的眉微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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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家村的人原本沒有這麽迷信,看吳虞聽爺爺說他們年輕那段動蕩時代,反封建的時候,一群紅衣小兵知道塔嬰山有座山神廟,二話不說,帶着人上去想拆了廟,然後,怪事也就發生了。

山神廟不但沒有被毀,反而進去的小兵們不見了。

當天吳家村去山上找了一天,什麽都沒有找到,後來在一片林子找到那群小兵的一些沾了血的碎布,也就是吳虞他們找到孩子的那片松樹林。

再後來,凡是進入塔嬰山的人,總會聽到有孩子的慘叫聲,回來後卧床不起,不到三天,人就沒了。

村裏的老人說,那是山神發怒, 必須把山封起來,不能讓人上去,不然會招來災禍的。

至此,塔嬰山也成了禁忌地區。

這也是老人們昨天在村口攔住大伯的原因,生怕給村裏人帶來不幸。

沒想到只是一晚上,真有人出事了?

吳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不知道是哪個大嗓門在自己耳邊喊了一聲。

“徐神婆來了!”

吳虞下意識揉揉耳朵,離那人遠一點。

徐盛婆來了,衆人讓開一條路,讓徐神婆進入祠堂,吳虞趁機跟在徐神婆的後面,擠進了祠堂裏。

“就是你兒子害死我兒媳,如果不是你兒子非要去塔嬰山找人,觸怒山神,我兒媳也不會,還有我那未出世的大孫子,嗚嗚嗚……”

七婆婆長得很胖,如一堵肉牆站哪兒,尤其是這嗓門,跟安了大喇叭一樣,方圓百裏的人都能聽到她的聲音。

若是其他人,光是這體格,真要打起來,沒法接住一下。

面對氣勢洶洶的七婆婆,徐神婆一點也不帶虛的,非常淡定地查看在地上的屍體。

吳虞也是第一次近距離看一具屍體。

怎麽形容呢?

他看到的第一眼覺得孕婦太瘦了。

四肢纖弱,臉色蠟黃,臉頰生生凹陷進去,跟骷髅沒什麽區別,而她的肚子鼓得非常高,不像正常懷孕的孕婦。

徐神婆也看出不對勁,眉頭緊皺,在孕婦肚子上按了按。

隔着一段距離的吳虞都能聽到孕婦肚子裏面傳來細弱的咯吱聲,聽着在場衆人頭皮發麻。

原本哭喊不停的七婆婆早躲到遠處。

“阿婆,肚子有東西?”

徐神婆點點頭, “羊水破了,要生了。”

徐神婆的話一出,在場衆人倒吸一口氣。

“啥玩意,屍體生孩子,怕不是個詭胎哦。”

“徐神婆,不能接生啊,萬一生下來是詭胎 ,那我們吳家村不都跟着玩完嗎?”

“六叔公說說話呀,這胎兒不能留在吳家村,尤其還是被山神詛咒的人,要真生下來是個怪物怎麽辦?”

作為村長的吳旭達站出來說道:“屍體生子也不是沒有的事情,再說了,咱們不叫她不能就能不生嗎?沒聽見我媽說羊水已經破了,不生也得生。”

“啊——”

“詐屍啦!”

屍體突然長長的呻—吟吓得衆人四散而逃,眨眼間,祠堂裏的人全部擠到門口外,不敢進來。

吳虞正好奇地觀察屍體是什麽情況,冷不丁地看着扛着直播設備進來站在自己旁邊的彥钰塵。

“你怎麽扛着它過來了?”

彥钰塵道:“哦,卓一然吩咐的,他說你回來這麽多天也沒開直播,讓我帶着直播設備來找你。”

卓一然能使喚你這位少爺?

吳虞以懷疑的目光将彥钰塵裏裏外外地打量一遍,他敢肯定,卓一然許了什麽好處給彥钰塵,不然這位大爺不會幹的。

不得不說,吳虞猜的七七八八,卓一然的确大出血了,現在正摸着自己幹癟的口袋心疼呢。

直播間的觀衆可不管這麽多,只知道自己喜歡的主播開直播了,正在直播間狂歡呢。

要知道距離上次開直播已經過去大半個月了,誰家主播像他們家的虞美人這麽懶,粉絲早跑光了。得虧吳虞的顏值與實力太抗打了,觀衆們一時半會找不到代餐,只能一遍遍地去刷重播。

彥家灣的直播已經被觀衆們n刷了無數遍,百看不膩。

吳虞在車上錄了一段視頻後,人消失了兩天也不在群裏冒泡,粉絲們按捺不住了,只能去炮轟卓一然。

卓一然被鬧得沒辦法,答應了彥钰塵各種不平等理由,開啓了第二次直播同時卓一然心中下定決心,必須為吳虞找個攝影師,彥钰塵這位大少爺,他真的用不起啊。

這次開直播卓一然在幾個群裏通知了一遍,短短一分鐘,直播間的觀衆已經超過了十萬,還在往上瘋漲。

【我第一!】

【終于開直播了,我等着花兒都謝了,還以為主播忘記我們了呢。】

【主播你沒有心,我們還想看看上次車裏後續發生了什麽事情,結果兩天了,整整兩天,主播沒理我們,是不是忘記企鵝區的我們了?】

【大家別生氣嘛,主播身體不好,你們也要為主播考慮啊。不過,我看主播的面色不錯,收回剛才那句話,太過分了,竟然忽略我們,我四十米長的大刀呢!】

【嘿嘿,我覺得可以把主播關進小黑屋,讓他全天直播,好好地懲罰懲罰!】

【這次虞美人開啓了新地圖啊,看周圍的場景好古樸啊,應該是祠堂吧?上面供着好多吳姓的牌位,原來咱們的虞美人來自一個大家族啊!】

【諸位你們的關注點是不是有點歪了,看看地上還躺着一個人啊,不對,應該是一具屍體,還是一個大肚子的屍體。】

【嚯,來晚的姐妹們,你們錯過了一段精彩片刻。剛才這具屍體竟然說話了,把周圍看熱鬧的人吓得四散而逃。】

【什麽屍體說話,根據我多年驗屍的經驗,死人就是死人,只是屍體還有徹底僵死的肌肉記憶導致身體發出人一樣的呻-吟聲,屬于正常現象。別看什麽都是鬧詭,哪有這麽靈異事件。】

【樓上字數多,我跟着你混。今天的虞美人穿着青色的棉衣顯得臉好小,等會兒給虞美人畫一張Q版的小人,嘿嘿。】

【這個直播感覺涉及了各個領域的人才呢,有點點感覺自己不配在這個直播間待着了。】

屍體第一次出聲後,後面沒有再出狀況,徐神婆讓吳旭達回家裏找剪刀等生産用的工具來。

現在的醫療設備發達,孕婦大多都在醫院生産,很少有在家裏生産的。

事出突然,徐盛婆沒接過生,尤其還是死人的,只能硬着頭皮讓兒子拿工具來。

因為要接生一個死人,六叔公怕歸怕,但這裏是供奉祖宗牌位的地方,想讓祠堂外看戲的人進來把死人擡到後院,可大家都怕,誰敢來擡死人。

還是吳旭達回來,叫來一個膽大的青年幫着擡到祠堂後面。

至于那個嚎得最兇的七婆婆,看到自己的兒媳詐屍了,直接跑了,連看都不看一眼。

吳虞不解道:“七婆婆剛才不是挺在乎她的兒媳嗎?怎麽跑了?”

吳旭達是一村之長,村裏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你不經常在家裏,自然不知道村裏一些事情的真相。七婆婆可不是在意她兒媳,而是為想訛錢。說來小崔也可憐,自從嫁到七婆婆家裏沒少受她磋磨,大冬天還讓她去冰河裏洗衣服。小崔掉進河裏,估計跟七婆婆有關。”

自古婆媳之間少不了紛争,吳家村裏的七婆婆和她兒媳只是全國各地的一個小小縮影,各個地方幾乎都有這種事情發生,所以導致很多人不敢結婚。

“那她的老公呢?自己老婆出事了,他怎麽不在?”扛着直播設備的彥钰塵忍不住問道。

“你說柱子啊,外出打工去了,過幾天才回來。估計現在還不知道他老婆孩子沒了。”吳旭達搖搖頭。

就在幾人說話的時候,徐神婆那邊已經開始接生。

吳虞他們前面圍着一塊布,擋住視線,只能看到徐神婆的人影晃動。

而此時,天空突然陰沉下來,雪越下越大,一陣陣寒風吹進來,刺得臉生疼生疼。

一聲悶雷響起。

吳旭達臉色凝重道:“冬日打雷,太古怪了。老媽別真接生了一個詭胎吧?”

就在他自言自語的時候,一聲嬰兒的哭聲響起,徐神婆滿手是血,抱着一個嬰兒出來。

“媽……”吳旭達跑過去看了眼徐神婆懷裏的嬰兒,臉色一變。

吳虞見大伯的臉色忽然變得難看,好奇地走近看了一眼。

嬰兒的确是個嬰兒,不知道是不是在水裏泡太久了,嬰兒全身腫脹,皺皺巴巴,還長着一張形似貓的臉。

這比怪物還要可怕好嗎?

“媽,這個孩子長得也太奇怪了吧?”

徐神婆嘆口氣道:“孕婦的肚子裏面還有兩個比這還奇怪的,趕緊抱着,我還要把剩下兩個孩子拖出來。”

“什麽,三個。”

吳旭達抱着孩子,徐神婆掀開簾子又進去了。

吳虞站在邊上打量着大伯懷裏的嬰兒,“大伯,這個孩子長着一張貓臉,那個七婆婆還會養嗎?”

“別說養了,不丢了就算不錯了。只是這個孩子怎麽長得這麽奇特?”

“老大,快攔住!”

徐神婆的聲音響起,只見一個黑乎乎的嬰兒從簾子裏爬出來,速度非常快,地面留下一個個沾血的印記。

吳旭達連忙伸手去抓,那個嬰兒扭頭,一張紅彤彤皺巴巴的臉沖他嘶吼。

嬰兒尖銳的聲音響起,刺得人耳朵生疼。

吳旭達動作稍微停頓,那個嬰兒已經順着牆面,爬到了牆頭,眼前要跳出去時,一條青色的蛇尾将嬰兒卷了回來。

青蛇将嬰兒塞進吳旭達的懷裏鑽進簾子裏不見了。

吳虞頭一次見到這麽大的青蛇,從青蛇出現到消失的幾分鐘,整個人都是蒙蒙的。

吳旭達見吳虞一動不動,固定好掙紮的嬰兒,騰出一只手在他的面前來回晃動。

“回神了。”

吳虞的眼睛眨了眨。

“吓到了吧,其實我第一次看到柳仙的時候也被吓得好幾天沒睡好。不過,柳仙性子非常溫和,一般不會出現在人的面前,這次也是事出突然。”

吳虞搖搖頭, “沒有,只是感覺柳仙很漂亮。”

的确很漂亮,一身青色的鱗片,一雙蛇眼溫和無害,只是體格比正常蛇類大一些,也不是很吓人。

吳旭達松口氣,他這個小侄兒看上去病弱,可膽子不是一般大,不然也不會赤手弄倒兩只山魈,救了一群孩子。

兩人說話時,徐神婆手中抓住最後一個嬰兒出來,至于那具屍體已經被白布蓋起來了,突起的肚子完全癟下去。

“媽,這三個嬰兒怎麽會變成這樣?”

徐神婆解釋道:“其實這三個都不算小崔的孩子。”

吳虞和吳旭達一臉蒙。

“阿婆,為什麽?”

“小崔吃了是水詭草,水詭草中帶着陰邪的東西,鑽進她肚子吃掉胎兒,從而把自己寄生在小崔身體,想借用小崔的肚子重新投胎。”

“小崔掉河裏,不會是被水詭拉下去的吧?”

“不排除這個可能,這三個東西得處理了。另外,找人來看着小崔的屍體,她死的時候心裏有怨,又少了一魂兒,估計是被當替身了,這兩天我幫她做場法事,盡量送她離開。”

“我這就去辦。”吳旭達領着任務離開。

徐神婆抱着三個怪胎,讓吳虞和彥钰塵跟自己走。

吳虞沒有意見,跟着徐神婆從祠堂後院離開。

祠堂後院連着一片竹林,走過竹林後,能看到一條瀑布傾斜而下,從瀑布旁邊的小路繞過去,一座古樸的塔樓立在林子裏。

吳虞還不知道這裏竟然有一座不知名的塔,看塔的樣子應該存在很久。

徐神婆繼續走,從古塔前經過時,吳虞能感覺到一陣陰冷的風在自己的身上打個璇久久不願離開,可當彥钰塵靠近自己後,那陣陰風才依依不舍地散開。

吳虞跟上徐神婆,走到古塔後面,看到了一片木制的小箱子,地上還插着香和燃燒過的紙錢。

徐神婆将三個嬰兒放進空的木箱裏,從一旁的空箱子裏面取出一疊紙錢,将箱子合上後,讓吳虞把箱子蓋上,站在原地不要動。

吳虞照着徐神婆的方法做了。

徐神婆将紙錢點燃後,往箱子面前一撒,嘴裏念念有詞,開始移動身體,那動作和跳大神差不多。

原本在箱子裏面的嬰兒正在裏面咚咚亂撞,可當徐神婆念叨的聲音開始後,箱子裏面的嬰兒反而消停下來了。

許久之後,徐神婆讓吳虞過來,抓起一把燒成灰燼的紙錢,往箱子上寫了長長一串字,撿了一塊石頭,壓了幾張紙錢在箱子上。

“小乖寶,看清楚了嗎?”

吳虞點頭, “看清楚了。”

徐神婆滿地點點頭,“你天分很好,加上體質,對付詭誕等陰邪之物的天分,比我當初剛學本事的時候更聰明。以前想教你,但你一直以讀書為目标,也就歇下這份心思。沒想到你現在又開始接觸這些東西,我只能把保命和封印詭誕的方法教你。”

吳虞感動道:“阿婆,我會努力學的。”

徐神婆性欣慰地點點頭,處理好怪胎後,才講述古塔的來源。

“這座塔其實叫嬰兒塔,以前凡是夭折的嬰兒都會放在這裏。雖然沒有詭誕,但陰氣長期盤踞,形成了一股煞氣,可以鎮壓水詭,不讓它們出來作祟。”

“難怪我從塔邊上過時,總感覺比之前冷。”吳虞說道。

徐神婆解釋道:“這裏夭折多數是嬰兒,你的命格本來就陰,它們也是被你吸引過來的,沒有危險。”

她站起來将其他木箱子上的樹葉掃掉,帶着兩人離開了嬰兒塔。

吳虞看着這個山頭,聯想到對面的塔嬰山,腦海中閃過一絲疑惑,忍不住問徐神婆嬰兒塔與塔嬰山有什麽聯系。

“也沒什麽聯系,只是以前其他村夭折的孩子都習慣扔塔嬰山,說是讓山神鎮着,可發生那件事情後,我們村重新在這裏修建了一個嬰兒塔,為夭折的孩子祈福,消除災厄。”

徐神婆走到小溪邊,洗洗手,沿着來的路折返回去。

祠堂的屍體已經被大伯裝進了棺材裏。

在吳虞他們回去時,大伯正拿着寫了字的黃布蓋在棺材上。不僅如此,棺材還用紅線纏着,棺材末端下還放着一盞長明燈。

吳旭達見自己老母親回來了,忙完自己的事情跑過來。

“媽,我這裏已經準備妥帖了。對了,柱子給我打了電話, 說坐最早的車回來,估計明天晚上能到。”

徐神婆點點頭。

一切都準備好了之後,外面又響起七婆婆的哭罵聲。不過她不敢靠近祠堂,只能在祠堂門口哭 ,嘴裏罵罵咧咧,大概的意思,是罵吳旭達把她的棺材給了兒媳,要吳旭達賠錢給她。

農村家庭,每家每戶,但凡有老人家庭都會準備打一口棺材,老人年紀大了,誰知道什麽時候就沒了。

小崔死得突然,一時半會找不到棺材,只能先用七婆婆的,這件事情柱子也同意,大不了以後再給自己老娘打一口。

沒承想去搬棺材,七婆婆死活不同意,吳旭達不想跟她耗下去,直接讓人搬走棺材。

瞧七婆婆的樣子估計是從村頭嚎到村尾了。

徐神婆見她幹嚎聲越來越大,有些煩。

吳虞連忙道:“阿婆我去讓她走吧?”

“小乖寶不是阿婆打擊你,跟這種滾刀肉講你們讀書人那套根本行不通。還是我去吧。”

吳虞拉住徐神婆,那張過分好看的臉在燈光下出奇地好看。

“阿婆,你信我一次。”

徐神婆見他堅持,同意了。

其實她也看不慣起七婆婆那種人,明明同樣是女人卻把自己兒媳弄沒了。不僅沒有表現出一點後悔的樣子,反而還讓兒媳死也不得安息。

頭七之日,若是小崔還魂,第一個要找的人恐怕就是七婆婆。

吳虞走到祠堂門口,七婆婆就坐在地上,哭天搶地,那精神頭,如果不出意外,起碼能活很長。

越是心眼壞的人,好像越長命。

吳虞蹲在七婆婆旁邊。

七婆婆戒備地看着吳虞,“幹什麽,欺負老婆子我孤家寡人嗎?”

周圍有不少人,正對着他們這邊指指點點。

吳虞始終保持微笑,用了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七婆婆,你有沒有去看你兒媳生産?”

“什麽意思?”

吳虞無辜道:“沒什麽,只是你兒媳生産時,正喊着‘好疼,好疼,婆婆不要打我了‘的話, 又問你為什麽不去看看她的孩子……”

七婆婆聽到吳虞輕聲細語的話,對上那雙黑沉沉的眼睛,後心陣陣發涼,下意識朝祠堂內的棺材看去。一陣風吹過,屋頂的瓦片突然掉在七婆婆的面前,砸出清脆的聲音,吓得七婆婆哇哇大叫,連爬帶滾地跑了。

吳虞重新站起來,朝七婆婆的方向招手。

“婆婆,怎麽走了,不再說說話嗎?”

七婆婆跑得更快了,那矯健的背影,根本不像個五十來歲的人該擁有的。

在場看戲的村民看到那吳三爺爺家的高材生,只是跟七婆婆說了幾句話,看起來跟滾刀肉的七婆婆竟然吓到連滾帶爬。衆人看吳虞的眼神好奇中帶着一絲敬佩,心中閃過一絲疑惑,現在的高材生都這麽可怕嗎?

直播間的屏幕被各種閃花眼睛的禮物霸占。

【笑死,誰說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的,這不是很容易說清嗎?瞧瞧七婆婆跑得跟兔子似的。】

【那是她心裏有詭,這不明顯是害怕,被自己磋磨死的兒媳回來找她報仇嘛。人越老越害怕死亡,七婆婆估計也一樣。虞美人提出慘死的兒媳,她的情緒才這麽激動。畢竟大家都看到屍體會說話,七婆婆難道不怕?她可能比別人更害怕。】

【像七婆婆這種人又不是少數,現實中也多得很。我倒是挺可憐那個孕婦,死了還不得安寧,我要是她,成了詭誕,第一個想弄死的人大概就是七婆婆。】

【話說虞美人挺會拿捏人心的,随口說兩句就把七婆婆吓得不行。要不是我都看過屍體生産的事情,沒準還真相信虞美人的話了呢。】

【拍攝的小哥是誰,太會拍了,就是對着咱們的虞美人的側臉,這角度看咱們的虞美人真的好小一只,目測咱們的攝影大哥起碼超過一米九。】

吳虞解決七婆婆回到祠堂內,徐神婆在祠堂裏可以看清祠堂外面的情況,也看到七婆婆慌慌張張逃走的神色,對吳虞大大贊賞。

“做得不錯,還以為你對付不了她呢,看來我想錯了。”

吳虞被誇獎也挺高興。

解決最頭疼的事情後,徐神婆才把目光轉向彥钰塵手中的設備上。

“剛才一直沒有問,這個是什麽東西?”

吳虞簡單地說了一下設備是用來記錄和直播的。

徐神婆對着屏幕看了一眼不斷滾動的彈幕,眼神閃過茫然。像他們這種連手機有些功能都弄不懂的老人,對直播設備更是一竅不通。

不過旁邊的吳旭達對直播設備很感興趣,一直在旁邊詢問功能。

“這是個好東西啊,之前從上面下來巡查的領導也在說這個東西,大概意思是想把我這邊打造成旅游風景區呢,就是不知道怎麽引流,回頭小虞教教我,我看看能不能拉點人氣。”

徐神婆老神在在地坐在旁邊,沒有插嘴。

吳虞:“好的,大伯。”

幾人正聊着,吳爺爺打來電話叫吳虞兩人回家吃飯。

徐神婆道:“你們先回去吃飯,一會兒再來祠堂,好好學學招魂。”

吳虞和彥钰塵離開祠堂,回去吃飯。

徐神婆在兩人離開後,坐在棺材面前。

原本搖晃的長明燈,在徐神婆坐下後,火焰拔高了不少。

晚上七點。

吳虞回到了祠堂,院子中間設好了供桌。

徐神婆穿着大紅衣服,手中拿着紅線串起來的鼓,神情莊嚴,右手拍動鼓,一陣陣帶着節奏的鼓聲響起,左腳狠踏,身體跟着聲樂搖晃。

點燃的香,冉冉上升,青煙逐漸化為一條曲折的線,飄向遠方。

那個方向是正是小河的方向。

墊着供桌的桌布無風自動,偶爾吹起棺材上的黃色布料,而棺材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和之前按壓孕婦肚子時,聽到的聲音一模一樣。

吳虞轉頭朝棺材的方向看去。

“不要走神,仔細看我的動作。”徐神婆叮囑一聲。

吳虞的視線從棺材上移開,認真地盯着徐神婆的動作。

此時,祠堂後門緩慢地打開,一陣青煙而過,地上留下一個個濕漉漉的腳印,一直走到棺材前,腳印加深,一道人影若隐若現。

可在下一秒,那個人影消失了!

若不是地上出現的腳印,人影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徐神婆放下鼓,眉頭緊蹙。

“不妙,小崔的魂兒似乎被捆在某個地方,無法召喚。”

“難不成是其他水詭困住小崔?”吳虞道。

“不知道,得去找才知道。”

“我去吧。”

徐神婆沒有阻攔,而是截取一根香和一張紙人給他, “順着香方向找過去,應該能找到小崔。小心點,一有危險點燃紙人 ,它能為你擋一次致命傷害。”

吳虞接過徐神婆手裏的東西,往祠堂外走去。

跟着香燃燒的青煙方向走去,來到了小河岸邊,順着小河往下,穿過稻田,走過雜草叢生的荒地。

原本小河邊還有小鳥撲棱棱飛過的聲音,可越往下,越安靜,直到小河邊上起了一陣白霧,顯得周圍陰森森的。

吳虞毅然走進霧氣中。

彥钰塵一直跟在吳虞的身後,直到白霧出現。吳虞進去了,彥钰塵反而被攔在外面。

彥钰塵盯着白霧,冷笑一聲,随手一揚,白霧劇烈顫抖起來,而他也成功地踏入白霧之中。

吳虞穿過白霧,再次睜眼時,自己正在一個村子的村口。

村子裏張燈結彩,還能聽到鑼鼓唢吶吹奏的聲音,看起來像是在辦喜事的樣子。

可誰家會在大晚上辦喜事呢。

吳虞只是一時好奇,但沒有進去看的意思,拿着香剛準備走時,發現在自己身後的彥钰塵不見了!

他立馬往回頭,沒走一會兒,自己又回到村口。

吳虞不信邪地又試了幾次,依舊如此。

他意識事情自己可能進入了某個詭誕的領域。

就在他猶豫要不是進去時,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耳邊響起某人委屈的聲音。

“阿虞,你幹嘛不等我?”

吳虞看到彥钰塵重新出現在自己身邊時,責問道:“你剛才上哪兒去了?”

彥钰塵嘴角往上翹,解釋道:“霧氣太大,走岔道了。”

吳虞沒有懷疑地點點頭,“那就好。”

彥钰塵看了眼鑼鼓喧天的村子, “好熱鬧啊,不進去看看?”

吳虞扶額,拉住躍躍欲試的彥钰塵道:“咱們是來辦正事的,等我找到魂再說。”

“可是香指引的方向在裏面啊?”彥钰塵指着吳虞手中的香說道。

吳虞也看到手中的香飄向的方向正是往村裏去,他腦海中閃過一絲不解,難道詭魂也喜歡看熱鬧嗎?

抱着試試看的心态,吳虞往村子走去。

越往裏鑼鼓的聲音越大,一直走到一處貼着喜字的大門停下。

這是一座高牆大院子,院子裏的人不少,飯菜也很豐富,大冬天的,可以看到凡做事上熱氣騰騰的。

只是這些人穿着的服侍跟吳虞他們不同,有點七八十年代的風格。

當吳虞和彥钰塵進入院子時,一名長得很大衆的男人,笑語盈盈地朝兩人打招呼。

“兩位小哥,怎麽大晚上地走夜路多不安全啊?”

吳虞接過男人的話點點頭道:“夜路是不好走,聽到你們村子有鑼鼓的聲音,就想進來看看,沒想到是在辦喜事啊。”

“我們家老大娶媳婦,招待鄉親們吃點好的。你們要是不嫌棄,可以留下來吃點,飯菜管飽。你們先坐着,我去招呼其他客人。”

那人把兩人安排在其中一張桌子上,就沒有管兩人了。

吳虞坐的桌子上,全是肌肉鼓囊的壯漢,看起來十分不好惹。

他們不像莊稼漢,反正一身匪氣。

面對壯漢們虎視眈眈的視線,吳虞也不怯場,而是微笑開口問道:“諸位大哥,也是來參加這家人的喜宴嗎?看大家氣勢不凡,一看就是見過大場面的人。”

其中一個壯漢哈哈笑道:“小兄弟,眼光不錯,一眼就能看出我們不凡。看你順眼,等會兒出去的時候,報我們山頭的名字,那群小矮子就不會為難你們了。”

“山頭?”吳虞像個愣頭青一樣,咳嗽兩聲,拿起桌上的酒瓶往壯漢面前的杯子裏倒滿。

壯漢滿意地點點頭,十分爽快地喝了,“看你細胳膊細腿,一看就不能打,一會兒站我們身後,要是打起來,你這樣子還不夠他們撕呢。有我們哥兒幾個, 保證不會讓你傷到一根汗毛,現在你可是我們罩着。”

吳虞剛想繼續套話時,身後忽然有人哈哈大笑起來。

“熊山啊,你就塊頭大,腦子笨得很,還想在我們的地盤動手?要不是今天大哥娶媳婦,我早弄死你了,還在這裏嚣張。”

吳虞轉頭,看到身後的桌子上坐着幾個臉龐青澀的少年,而嚣張的語氣正是從其中一個穿着紅衣戴着土黃色帽子,嘴角還有一顆大肉痣的少年說出來的。

這些少年雖然看起來青澀,可那眼神不像個少年的眼神,戾氣四溢。

長着大肉痣的少年盯着吳虞的臉,忽然笑出聲,“也不知道哪來的孤魂野詭,在我們地盤上拜山頭,找死呢?”

“砰!”

熊山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指着大肉痣少年道:“這是我們陳家山罩住的,可由不得你們塔嬰山的打罵。小矮子,是你們老大請我們來吃酒,我們能來也是給你們面子,三番四次給我們甩臉子 ,真當我們陳家山不敢打你們嗎?!”

“大傻個果然沒腦子,有本事你來啊,我李德生從來沒有怕過人!”

院子裏的鑼鼓和唢吶不知什麽時候停了下了,原本在桌子上吃酒的衆人分成兩幫,劍拔弩張,仿佛只需要一點導火索就能點燃。

吳虞不動聲色地躲在熊山的後面,始終注意着是手中的香,逐漸飄向其中一個緊閉的房間。

就在這時,那個房間忽然打開,走出來一個14、5歲的少年,穿着大紅衣裳,正朝熊山和李德生的方向走過來。

李德生看到穿大紅衣裳的少年走過來,收起了嚣張的模樣,恭敬道:“大哥。”

李德生身後的一群少年跟着齊聲喊了一聲大哥,給了足足的排面。

吳虞暗暗吃驚,沒想到今天結婚的主角竟然是個孩子,不對,應該是個少年模樣的詭誕。

原本是來找別人丢掉的魂兒,結果卻看了一場精彩紛呈的戲,挺不錯的。

不過,吳虞的注意力不在這群詭誕身上,反而看向半開的房間那邊。

剛才那個少年出來的時候,吳虞無意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正是七婆婆的兒媳,小崔。

吳虞在想怎麽把小崔的魂兒帶走時,熊山的聲音突然拔高。

“你什麽态度,不過是一群小矮子,怎麽想獨吃,絕對不可能!那群心黑的巫師,怎麽可能只跟你們合作,你們能做的事情,我們陳家山也能做。不就是小孩嘛,鎮上沒有就去縣裏。也就是你們這群廢物,連幾個孩子都看不住,訓練出來的山魈也不怎麽樣嘛。”

吳虞聽到後面,眸光閃動。

合着之前孩童走失的孩子是這群詭誕作祟,不過,他們口中提到的巫師又是什麽人?

吳虞目前得到的信息太少了,尤其是特殊職業這種。

把小崔帶回去之後,聯系一下張道宇,問問巫師的身份。能和一群詭誕攪在一起,估計也不是什麽好人。

為首的少年人不急不慢地坐下,悠閑地喝着茶,聽着 兩方争執得面紅耳赤,快要打起來才起身勸說。

“好了,都是一起做生意的,不能因為別人傷了自家兄弟的感情。”

“李長生、李德生,你們兄弟倆都不是好東西,在我面前裝什麽大尾巴狼?不就想獨吞才擺了今天的鴻門宴嗎?你以為熊山我是吓大的?”

吳虞看着雙方的陣仗,腦海閃過一道靈光 ,站在熊山身後小聲跟其他壯漢說話。

“不妙啊,他們是在算計咱們老大呢,瞧瞧把咱們請來,明顯是想黑吃黑,咱們不能再坐以待斃了,不然連菜湯都沒咱們喝。”

“小兄弟說得對,這群小矮子讓我們兄弟吃過多少虧,這次不能讓給他們了!”

“大哥,不用跟他們廢話,直接開幹吧!”

吳虞混在詭誕中,添油加醋,“一山不容二虎,揍他們!”

一場混戰就此拉開序幕,而吳虞深藏功與名,早早地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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