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亂步最近做得最滿意的一件事就是在一堆新人裏選了諸伏景光來進行他的保護任務。

沒錯,是諸伏景光,不是原川光,亂步早就知道對方是卧底。

身為琴酒一系的頂頭老大,篩選新人和授予代號這種事,他都有最後的決定權。

只不過這次出了一點小意外。

三個月前琴酒将進入行動小組的新人候選名單交給他,進行最後的篩選。

聰明絕頂的亂步大人一眼就看出名單上的三個人全是卧底,相關信息資料都是僞造的。

全部都是,沒有一個例外。

一個日本公安,一個FBI調查員,一位CIA情報官。

有那麽一瞬間亂步甚至懷疑琴酒被敵人收買了。

不過當他把卧底情況告訴琴酒之後,從對方那個恨不得立刻把這個三個人幹掉的态度來看,琴酒一點都不知情。

琴酒的意見是将這三個卧底全部處理掉,但亂步覺得,反正都是當下屬用,是不是卧底也沒差。

他心裏對忠心這種事沒有概念,拿着代號幫組織做事,賺錢而已。

賺錢等于可以随便買粗點心,琴酒是這麽和他說的。

琴酒自己對卧底的态度很差,也因為位高權重的阿斯蒂實際上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青年。

沒有半點自保能力,一旦有人背叛,後果不堪設想。

雖然亂步一直向琴酒強調他完全可以保護自己,但這家夥最會的就是選擇性失聰了,有時候真是讨厭的很。

不過大部分時候琴酒還是很尊重他的意見的。

況且,最重要的一點,以黑衣組織目前的勢力,在裏世界也排得到上層,但手下的人比起西西裏那些自産自銷的黑-手-黨家族,實在是有些青黃不接。

而能被琴酒選上來的,都是能力還很不錯的人,把這波人都幹掉,剩下的就都是些歪瓜裂棗。

于是這波卧底勉強被琴酒留了下來,但每一個都被琴酒由亂步給出的關于身份背景的推斷,順藤摸瓜,把這些人的底細都查清楚了。

相比之下,亂步對這些卧底的态度就好多了,尤其是對諸伏景光。

諸伏景光,警校畢業後加入日本公安,随後被選入zero部門,後被培養成為卧底,執行對黑衣組織的滲透計劃。

但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人一看就知道很會做飯。

吃完豬排飯,亂步就用通訊設備向琴酒提出了給出代號的事,并且特別要求琴酒對蘇格蘭優越的廚藝進行點名贊揚。

天知道每次跟着其他人,天天都要吃外賣的。

君度橙酒倒是會做飯,但只會做辣味咖喱,不怎麽能吃辣的亂步在吃過一次之後,就拒絕這東西再出現在他的餐桌上了。

自從對卧底的事情妥協之後,琴酒對他胡亂任命下屬這件事的包容程度越來越高了。

所以這次甚至連眉毛都沒有皺一下就同意了。

別問他隔着通訊器看不到臉是怎麽知道的。

這點小事亂步大人當然知道。

亂步趴在客廳的沙發上玩玻璃珠,薄荷藍色,很清透,燈光折射下很漂亮。

蘇格蘭拿着切好的蜜瓜放到茶幾上,亂步歡呼一聲,欣然接受了這份餐後甜點。

“亂步,你很喜歡我做的飯嗎?”蘇格蘭問道。

思來想去,在被竊聽監視的狀态下,卧底先生覺得還是保守的試探比較好。

在收到琴酒的消息之後,他就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已知阿斯蒂智多近妖,是個精于算計的人,推理判斷能力極強,并且從那唯一一次他經歷過的通訊來看,是個說話很孩子氣的人。

雖然不知道是僞裝還是真實,但從他因為做飯好吃這種草率的理由被授予代號來看,亂步居然能和阿斯蒂這個形象微妙地産生重合。

可問題在于,一個謹慎到幾乎不在組織露面的人,怎麽會選擇一個新人來執行保護自己的任務,怎麽會允許自己被全天候地監聽,這說不通。

亂步吃了一口蜜瓜,一眼就看出他想知道什麽。

“你是想知道代號的事嗎?我和他說的,他同意了。”亂步舉着小叉子說道。

——亂步大人親自和琴酒說的,琴酒同意了。

但蘇格蘭在不清楚亂步身份的情況下,對這句話的理解産生了偏差。

他?一個有能力輕易給出代號的人,亂步說的應該是阿斯蒂吧?

蘇格蘭握緊的手緩緩松開了。

他不得不承認,相處還沒到一天,他就已經下意識地不想把亂步和阿斯蒂之間劃上等號了。

當然他還有一點十分重要的佐證,根據同僚暗中傳遞過來的消息,阿斯蒂是個遲暮老人。

亂步應該是被阿斯蒂馴養的工具甚至于繼承人,是阿斯蒂隐藏着的底牌,在阿斯蒂那裏擁有一定的話語權。

對于阿斯蒂這樣一個工于心計的人來說,這的确很合理,這個推測和亂步被組織成員小心對待以及不正常的被監聽現狀,都形成了邏輯閉環。

蘇格蘭輕笑着道謝:“那我應該感謝你,至少我的工資變高了。”

他或許明白為什麽琴酒行動小組的成員都對這個保護任務趨之若鹜了,這簡直是一條在組織內升遷的捷徑。

亂步應該能直接和阿斯蒂聯絡,得到亂步的好感,就能有接近阿斯蒂的機會。

他這算是歪打正着,投其所好了吧?

亂步歪了歪頭,看出蘇格蘭的推理出了錯誤,但他不在意這點小事,還沒有吃蜜瓜重要呢。

在糾正推理和吃蜜瓜之間,亂步選擇後者。

他一邊吃一邊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蘇格蘭坐在沙發對面看着,漸漸變了臉色:“亂步,蜜瓜是冰的,不能吃那麽多的,可能會肚子疼。”

亂步十分豪氣地擺了擺手:“亂步大人從來不會肚子疼。”

蘇格蘭一時間拿不準這話的真僞,但因為剛剛受亂步恩惠,他也不好意思過多管束。

然而等到傍晚,蘇格蘭終于明白了,對待亂步必須要有曾經對待堂弟堂妹的耐心和細心。

亂步的确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沒有肚子疼,但是因為吃了太多東西,不好消化,胃痛了。

看着癱在床上疼得哼哼唧唧的亂步,蘇格蘭覺得很愧疚,他明明可以阻止亂步,避免對方被病痛折磨,但他猶豫了。

“亂步,家裏有醫藥箱嗎?”蘇格蘭一邊翻箱倒櫃一邊問。

亂步疼得都快靈魂出竅了,根本聽不見他在說什麽。

蘇格蘭找了一會兒就放棄了,亂步估計搬進來沒幾天,房子裏還缺不少日常用品,好不容易找到的醫藥箱裏只有處理外傷的用品。

他估計亂步是不能去醫院或者診所這種可能會暴露行蹤的地方的。

蘇格蘭叮囑亂步乖乖待在家裏,他出去買藥,他記得回來的路上有家藥店。

蘇格蘭腳步匆匆地跑出去,并不知道他前腳剛走,後腳一輛保時捷356A就停在了別墅門前。

銀發男人從副駕駛下來,靠在後座門邊,不耐煩地敲了敲後座車窗。

“下來。”琴酒聲音低沉,冷冰冰的臉上有些許怒意。

在他差點要開門把人拉下來的時候,後座的男人自己出來了。

這人穿了一身白大褂,黑發淩亂,表情萎靡,一下巴胡茬,看起來很沒精神。

是個頹唐的帥大叔。

這人面對一身殺氣的琴酒也能鎮定自如,甚至十分無語地吐槽:“我說,他就是吃多了胃脹氣,吃點藥立刻就好了,用得着叫我來嗎?”

白大褂心說這其實也不是叫他來,是直接綁他來。

他來東京是有任務在身,誰知道琴酒那見鬼的情報系統是怎麽查出他在哪的。

就這都能把他逮到,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先自我唾棄隐藏手段修煉不到家,還是控訴琴酒欺人太甚。

“別廢話。”琴酒走在前面率先進了別墅。

白大褂心裏罵罵咧咧,不太情願地在後邊跟着,邊走邊嘀咕:“要不是為了亂步誰在這給你打白工。”

他說的意大利語,走在前面那個耳朵也尖,“夏馬爾,我聽得懂。”

夏馬爾“切”了一聲,道:“還以為你早忘了意大利語怎麽說呢。”

說着他突然想起什麽,色眯眯地搓了搓手,說:“把貝爾摩德的聯系方式給我,我就不計較了。”

三叉戟夏馬爾,意大利黑手黨,世界一流的黑市醫生,表面上是個沒有家族的自由人,實際因為受過彭格列恩惠,和彭格列走得很近,和目前的彭格列十代目交情匪淺。

這人在三年前見過跟琴酒一起出任務的貝爾摩德一面,從此驚為天人,和琴酒說過好多次要和貝爾摩德接觸。

夏馬爾這人缺點一籮筐,最重的一個就是好色,見到漂亮女人就容易走不動路。

如果是別的女人,琴酒根本不會阻攔。

但貝爾摩德不一樣,她和組織boss關系不一般,比一般的蛇蠍美人還要危險得多。

琴酒不想給自己惹事,萬一貝爾摩德把夏馬爾幹掉,以夏馬爾與彭格列現任十代岚守的師徒關系,彭格列說不定會找上門來。

琴酒斜了他一眼,冷笑道:“想死我不攔你。”

夏馬爾撇了撇嘴不說話。

兩人一路來到亂步的房間。

琴酒率先一步站到大床前,伸手擦掉亂步額前的冷汗,問:“吃了多少。”

從監聽器裏聽到蘇格蘭的勸阻時,他就知道會這樣,此時語氣平靜,沒有半點疑惑。

亂步感覺自己半條命都快沒了,疼得牙齒打顫,看着琴酒伸過來的手,簡直想一口咬掉。

“你是在嘲笑我對吧?”亂步頓時惱羞成怒。

“沒有。”琴酒給自己辯白道。

亂步不信這句鬼話,轉過頭又注意到琴酒帶了另一個熟人,幹脆又側過頭,把琴酒的大掌拉過來遮住臉,當面具戴。

因為吃多了叫醫生什麽的,實在太丢臉了。

尤其這個醫生還是更擅長治療不治之症的那種。

丢人要丢到意大利去了。

“咳,那什麽,沒事,很快就好。”

夏馬爾一邊憋笑一邊取出口袋裏的小盒子,從裏面拿出一個紫色膠囊,打開後一只蚊子飛出來,在亂步的手腕處咬了一口。

這是夏馬爾的看家本事,他自身患有九十九種絕症,用自己的血馴養的蚊子也具有治療九十九種絕症的特性,當然九十九只是一個大約的數字而已,其他常見病症夏馬爾也有所涉獵。

這人現在的能力到底到了什麽程度,估計除了他自己沒人清楚。

看着亂步漸漸平靜下來,夏馬爾頂着琴酒涼飕飕的視線對亂步說:“GIN這種變态控制狂也就你能忍着了。”

剛進來就看到門口的攝像頭和屋子裏的監聽設備了,亂步估計還沒發病多久,怪不得琴酒能來得這麽快呢。

疼痛消失,亂步又支棱起來了,把琴酒的手拍到一邊,身體力行地表示他不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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