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呦呵。這是鬧哪出呢。
夏馬爾十分想留下來看戲,但他也确實沒有看琴酒熱鬧的膽子。
萬一下次這個記仇的殺手先生借着黑衣組織的名頭追殺他怎麽辦,雖然琴酒顧忌太多大概率不會對他下死手,但也會很麻煩的。
黑心醫生被琴酒一個眼神趕了出去。
琴酒被生悶氣的亂步盯着,沒有貿然開口。
他走到盥洗室,拿了塊打濕的毛巾出來,擦拭亂步汗濕的臉。
動作很熟練,就是一直把握不好手勁,亂步的頰側都被蹭紅了。
亂步瞥了他一眼。
琴酒回盥洗室放毛巾了。
亂步又瞥了他一眼。
琴酒去檢查屋子裏的監聽設備了。
三秒過後,亂步忍不住了。
他說:“答應給我一個月後的宴會邀請函,我就原諒你了。”
亂步當然不是因為屋子裏的監聽設備生氣,他不在乎這些東西。
琴酒對他的生命安全看得很重,監聽設備是為了保證不出意外,這是這麽多年兩人之間約定俗成的規矩。
亂步借題發揮,是因為昨天琴酒否決了他想參加一個宴會的提議。
一周前的暗殺任務另有蹊跷,亂步在組織的權限很高,浏覽過組織最近的任務單之後,就知道是誰在作怪了。
但他沒有第一時間告訴琴酒,因為他太想出去玩了。
宴會地點是在海上游輪,亂步很久沒有參與這種有趣的事了,當然想親自去湊熱鬧。
亂步拍了拍床鋪:“見到那個宴會主人我就能知道任務目标藏在哪裏了。”
琴酒從儲物櫃的煙盒裏抽出一根細煙,叼在嘴裏沒有點燃。
這估計是馬丁尼放在這裏的存貨,琴酒一般不會抽這種尼古丁含量極少的薄荷煙。
銀發男人随口問道:“朗姆篡改任務情報的事你都沒推理出來?”
亂步下意識地反駁:“當然是第一時間就知道了。”
“所以也早知道那二十億傭金藏在哪裏。”
“當然!”
話一說完,亂步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琴酒在耍詐。
琴酒在他旁邊坐下,讨價還價地商量:“你把那個公安趕走,換個人來,我給你邀請函。”
亂步皺着眉猶豫:“可他做飯的手藝真的很好。”
“好到讓你生病,然後讓夏馬爾來看笑話?”琴酒語氣涼飕飕地說。
亂步哪好意思真的承認是自己吃太多了才會胃痛。
而且夏馬爾明明是被琴酒硬抓來的。
雖然蘇格蘭是公安卧底,但人真的很不錯,至少面對亂步的時候全是糖衣炮彈,而不像其他人,恭敬得五花八門,無趣極了。
君度橙酒倒是好多了,但這人忙着搞副業,一忙起來就很容易把亂步忘在一邊當空氣。
不過想到蘇格蘭的公安卧底身份,亂步突然有了新的思路:“公安搞到一張邀請函應該很容易吧?”
琴酒:“……”
殺手先生本來就對剛剛拿到代號的蘇格蘭很有意見,現在對蘇格蘭的殺心更是愈演愈烈了。
要是讓蘇格蘭在亂步這裏刷滿了好感度,他還怎麽找機會讓蘇格蘭悄無聲息地合理去世?
琴酒從來不相信這個卧底在知道亂步就是阿斯蒂之後,還會對亂步心存善意。
在監聽器裏聽到蘇格蘭試探亂步身份的時候,琴酒連把蘇格蘭沉到哪片海都想好了。
亂步并不知道琴酒腦子裏想了些什麽法外狂徒的念頭,他只覺得自己的想法很合理,伸出一只手指戳了戳琴酒的黑風衣,任性道:“你走吧。邀請函的事我會和蘇格蘭說。”
琴酒把煙捏在手裏,說:“邀請函我會送來,別讓蘇格蘭離你太近。”
琴酒實在對這個卧底不放心,怕他對亂步下殺手,從蘇格蘭接近亂步開始,就一直處在琴酒的監聽下了。
至于炸彈引爆器,亂步從來沒從琴酒那裏得到過這種東西。
畢竟以亂步丢三落四的小孩子心性,這東西放他手裏,指不定要搞出多少是非來。
他跟着亂步十二年,當然知道亂步任性起來多讓他頭疼。
對,是讓他,而不是讓別人。
畢竟在組織裏也只有琴酒知道阿斯蒂根本和傳言裏的形象毫無關系,那甚至是他故意傳播出去留給亂步的保護色。
以至于到了現在,哪怕行動小組裏見過亂步的人,都會認為亂步這幅任性的模樣只是心機深沉的僞裝罷了。
亂步不管做什麽事,組織成員都會立刻腦補阿斯蒂大人這麽做會有什麽深意。
誰能知道這家夥在大多數時候既沒有心機也沒有深沉,只是個聰明絕頂的推理天才罷了。
亂步滿意了,小雞啄米式點頭。
“二十億傭金我會從獨眼大叔那裏搶到。”亂步提起了一周前的任務,并叮囑他:“那個胡說八道的議員什麽都不知道,別被他騙了。”
最近幾年阿斯蒂逐漸在組織裏神隐,越來越多的事都交到琴酒手上,這是琴酒對亂步的保護手段之一。
不過這就導致琴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忙了起來,很長一段時間,兩人交流只能靠通訊。
一周前,琴酒接到了一個交易任務,組織賣出了一批不和規矩的藥品,買主是一個在醫療部門有點實權的議員,也是組織在醫療部門裏的暗樁。
按照原本的交易內容,買主要挪用賬簿付給組織二十億日元的傭金。
但在和買主的交涉中,對方提出了一個附加條件,幹掉下次競選他的競争對手,他才肯說出傭金的放置位置。
藥品已經在交易後流入市場,傭金卻被壓在議員手裏收不回來。
這枚暗樁經營了許久,放棄他可能要被迫損毀一整條暗線,一時間投鼠忌器。
琴酒其實覺得事情有些蹊跷,這枚暗樁明明清楚組織的狠厲,卻敢以此作為威脅,實在有些不合常理。
但阿斯蒂卻突然傳來消息讓琴酒同意了議員的條件,于是有了一周前的那場暗殺行動。
然而當亂步的聯絡通訊在暗殺現場響起,琴酒就知道不對勁了。
亂步對自己做出的決定都自信到有些自負,從來不會幹打自己臉的事情。
最終琴酒得知同意議員條件的任務命令并非出自他手,而是朗姆派了卧底基爾攪局。
而這個交易任務本身也不屬于琴酒行動小組,是基爾這個情報組的家夥從中作梗。
現在因為琴酒橫插一腳,朗姆就這麽把一個自己解決不了的麻煩推到了阿斯蒂頭上。
琴酒其實并不在意這筆傭金,但如果真被朗姆坑了一把,肯定有損阿斯蒂的外在形象。
“我知道。”琴酒從亂步的話中聽出,議員要挾組織的事或許有什麽隐情。
但亂步暫時不想讓他知道,他也配合地不問了。
琴酒站起身,看了眼時間,估摸着蘇格蘭快回來了,他也準備離開。
亂步從床上站起,在柔軟的被褥上起跳,雙手一下扒住他的肩膀。
琴酒下意識撈住他的腿,讓亂步整個人挂在了他後背上。
亂步驕傲地在他耳邊哼哼:“亂步大人要讓獨眼大叔吃個大虧。”
琴酒當然比他更記仇,不用亂步說明就在一周內拔了不少朗姆隐藏起來的暗樁。
“隐藏”兩個字,在亂步面前都是空談。
但亂步顯然比他想得更深,指示道:“朗姆手下所有擁有代號的成員,全部幹掉。”
亂步翠綠色的眼眸泛着冷冽,沉湎于黑暗中那獨屬于阿斯蒂的氣場此刻展露無遺,聲音裏甚至泛着上位者的冷意。
冰冷,又帶着極度天真的殘忍,僅僅是被擺了一道就必須要讓朗姆手下血流成河。
琴酒“嗯”了一聲,一聲低啞的輕笑從喉嚨裏滾出來。
琴酒并不知道亂步究竟想做什麽,但他習慣于被亂步這樣冷硬無情的命令指示。
無需過問因果,只要去做就好了。
殺手先生磨了磨後槽牙,有點犯煙瘾。
背上背着大型挂件,琴酒一直走到玄關才把亂步放下。
夏馬爾站在門口擺弄手機,見亂步也跟來了門口,十分熱情地招了招手:“亂步,十代目讓我轉告,彭格列随時歡迎你。或者你想和我回西西裏玩一圈嗎?”
盯着琴酒要殺人的眼神,得了十代目支持的夏馬爾這次完全沒慫。
“不要。”亂步嚴詞拒絕。
他對西西裏的美食和彪悍的當地文化留有一定的心理陰影。
真不知道彭格列十代目那個土生土長的日本人是怎麽适應的。
大概率是被強迫的吧,一想到對方可憐的處境,辦公桌上堆積如山的文件,亂步就完全沒了跳槽的心思。
夏馬爾聳了聳肩,也沒指望能說得動亂步。
畢竟彭格列十代目三年都沒完成的事情,可想而知難度有多高。
琴酒帶着夏馬爾坐回了車上,黑心醫生臨走前還探出車窗和亂步揮手道別。
等車上路,夏馬爾縮回身子還不忘對着琴酒開嘲諷。
“你真是太冷酷了,GIN,真懷疑他哪天就會扔掉你和別人跑了。”
伏特加還在駕駛座上當沉默的司機,夏馬爾沒有暴露太多,而是用“他”指代。
琴酒通過汽車後視鏡注視站在別墅門口的亂步。
倒影在汽車駛離的過程中不斷縮小。
聽到這話,相當不屑地冷哼了一聲,對自己不會被亂步抛棄這件事很有自信。
夏馬爾靠着車窗,突然開口翻起舊賬:“我怎麽記得當年在黑手黨學校,某人對意大利黑手黨的首領情結很不屑啊。”
何止是不屑,是大寫的嗤之以鼻,一個人就能把全學校的人孤立了。
明明琴酒自己就有一半的意大利血統,人也在西西裏長大,甚至出身于一個聲勢顯赫的黑手黨家族,卻好像完全沒有被盛行的黑手黨文化熏陶到。
江戶川亂步是怎麽在黑手黨學校将琴酒這個麽難搞的獨行俠俘獲的,這件事除了兩個當事人估計沒有其他人知道了。
這件事就和所有人都覺得琴酒是孤高的雲,實際上這人的火焰卻是岚屬性一樣詭異了。
琴酒從風衣裏摸出了伯-萊-塔,拿在手裏轉了兩圈,威脅的意思很明顯。
夏馬爾雙手上舉做投降狀,順勢閉了嘴。
銀發男人坐在副駕駛,修長的手指旋轉冰冷的槍械。
剛剛背着亂步走了一段路,讓他也難得回憶起了往事。
在西西裏,他背着大腿中槍的亂步,在交錯的巷子穿梭,躲避同學的追殺,那是段在刀尖上行走的時光,也是他許諾同生共死的根源。
保時捷和徒步走回來的蘇格蘭擦身而過,琴酒透過車窗瞥了那個綠貓眼的男人一眼。
伯-萊-塔“咔噠”一聲,上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