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更】

第二十九章【一更】

亂步覺得和織田作之助在一起的生活實在是太過水深火熱了。

作家先生最近不知道聽了哪個新聞節目的讒言,堅持認為寫作水平是可以通過頻繁練習而提升的,從此更加熱衷于把亂步從被窩裏揪出來寫稿。

亂步被壓着寫了不少稿子,半天一頁,一頁三句話,寫完之後亂步自己都不想再看一遍。

偏偏織田作之助還會一本正經地和他分析哪一句寫得不錯,哪一句不夠通順,同時糾正一些奇怪的用詞。

這種生活只過一天亂步就受不了了,實在不想繼續下去。

于是亂步偷偷逃跑了。

趁着織田作之助沉浸在新的小說創作中,亂步發揮了自己三腳貓的偵查能力,雖然學藝不精,但靠着一些運氣成功騙過了織田作之助的警惕心。

他從別墅正門大搖大擺地離開,甚至回頭對監控器做了個鬼臉。

“果然寫稿什麽的不是亂步大人該做的事啦~”亂步一身輕松地走在小路上,緩慢地伸了個懶腰。

這片別墅區很大,亂步不怎麽認識路,不過他也沒一個确切的目的地,只是在別墅區裏東走走西看看,跟散步沒什麽兩樣。

最終亂步沿着別墅區邊界一路繞到了正門。

保安從保安室裏探出頭來問他:“這是去哪啊?這邊離市區太遠了,出門會打不到車的。”

亂步滿不在乎地回頭,揮了揮手,說道:“我就在附近轉轉啦~”

亂步步伐悠閑地出了大門,在筆直的柏油路上前行,沒走幾步,側邊的樹叢裏突然伸出一只手,猛地捂住亂步的嘴把他拉了進去。

亂步完全沒有掙紮,十分順從地被拉到了樹林裏,身形被粗壯的樹幹和茂密的灌木叢遮擋,保安室房檐邊的監控攝像頭猛然轉了個彎,轉到樹林的方向,卻只能看到一片翠色。

身後有個熟悉的男聲遺憾地說道:“看樣子完全沒有吓到你呢,真沒有成就感。”

亂步被松開了束縛,轉過身面帶嫌棄地看他:“幼稚園的小朋友都不會做這種惡作劇了。”

蘇格蘭有些訝異地挑眉,話語中卻帶着些許敷衍,好像完全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是嗎?那下次我會記得有些創新。”

亂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覺得這人和自己想象中會面時的樣子有些差別。

蘇格蘭沒有穿着當初分開時的那套衣服,換了一套灰色系的,應該是新買的,內裏T恤衫的吊牌都沒摘,可惜不知道在那個泥堆裏滾過了,身上的新衣服都帶着幾處髒污,衣服下面估計還有不少傷痕,看着可真是風塵仆仆,十分可憐。

甚至看起來有些許憔悴,眼下一片烏青,胡子也不知道幾天沒刮了,冒出來泛青的胡茬,下颔線看着也更冷硬了些。

讓別人來說可能會覺得這個男人更加成熟了,但亂步只會覺得幾天不見,蘇格蘭就像老了好幾歲。

亂步略有些嫌棄地說:“你是怎麽能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的?”

亂步以為蘇格蘭至少也是會十分從容地前來,就算被其他事情折騰了很久,在他面前總要多藏起幾分,要裝的和巷口分離之前沒什麽兩樣才對。

但現在這幅樣子,和被趕出門的喪家之犬有什麽區別。

亂步只是多看了兩眼,就覺得胸腔裏湧起一團無名的怒火。

蘇格蘭嘆了口氣:“說來話長。”

亂步立刻做了個禁止的手勢,表示自己不想聽長篇大論的故事,轉而詢問:“為什麽拉我進來,你見不得人嗎?”

蘇格蘭調笑着說:“被琴酒發現的話,我會被幹掉的吧?”

“怎麽可能啦!亂步大人不會讓琴酒幹掉你的。”亂步迅速反駁道,說完又覺得自己話說得太快,又補了一句:“看在你廚藝那麽好的份上。”

“是嗎,那可真讓我欣慰。”蘇格蘭并沒有覺得不滿,甚至很愉悅地笑出了聲。

盡管自己十分狼狽,在亂步面前蘇格蘭從來沒有過情緒十分消極的時候,總覺得那會對亂步造成不好的影響。

亂步擡了擡下巴,說:“給你半分鐘時間考慮一下,是要回來還是在外面繼續游蕩。”

蘇格蘭瞅了瞅亂步不動如山、看起來十分平淡的表情,忍不住沉吟片刻,好像在努力權衡利弊。

直到看到亂步帶着些焦急和不耐煩地皺起眉,蘇格蘭一路上的忐忑和焦躁都跟着煙消雲散了。

他調笑着說:“還有機會給你做個午餐嗎?”

“如果你水平還沒有退步的話……”亂步一偏頭,看起來十分勉為其難:“走吧。”

兩人從樹林裏走出,亂步走在前面,蘇格蘭跟在他身後,在別墅區裏轉悠了一大圈,亂步這才理直氣壯地回過頭:“我不記得路啦。”

亂步出來守株待兔準備抓到蘇格蘭之前,還是有好好地看一下別墅區的地圖的,可惜他這個人天生沒有點亮認路這個技能,雖然有溜達出別墅區,卻完全不記得回去應該怎麽走了。

蘇格蘭忍不住開口調笑道:“亂步,能告訴我你現在的住址嗎?”

亂步表情不滿欲要發作,蘇格蘭立刻順毛,一臉正經地說:“我記憶力不好,要亂步告訴我地址才知道下次怎麽回來。”

亂步面色稍霁,微微擡了擡下巴,說:“是C區12號。”

蘇格蘭點了點頭,換做自己走在前面,讓亂步在身後跟着,兩人大概相差一個身位,慢悠悠地調轉了方向。

兩人沒花多少時間就到了別墅門口,織田作之助已經站在門邊,穿好了衣服鞋子,看起來正要出門找人。

亂步朝他揮了揮手:“織田作!我回來了!”

織田作之助愣了一下,沒想到自己還沒來得及出門亂步就帶着蘇格蘭到了。

他點了點頭,順便對蘇格蘭禮貌客套:“又見面了。”

蘇格蘭在看到這位前輩的第一時間,身上有些警惕地緊繃起來,但在織田作之助平和的注視下,也知道這位前輩沒有壞心思。

“日安。”

織田作之助還沒來得及回話,亂步已經從後頭跑上前,從織田作之助和門框之間的縫隙中擠了進去,動作相當靈活。

脫了鞋子之後還不忘回身從織田作之助身後探頭:“蘇格蘭,我餓了,快進來。”

織田作之助側身讓開,蘇格蘭禮貌道謝:“那打擾了。”

兩個熟知社交禮儀的成年男人交換了一個禮貌的微笑,拿亂步完全沒有辦法。

“架子上有新的拖鞋。”亂步拉着織田作之助往裏走,邊走邊問:“上次買來那些不穿的衣服呢?還在二樓客卧的衣櫃裏嗎?”

織田作之助有些疑惑:“哪些?”

亂步停下腳步,伸手給他比劃:“就是那個,基安蒂和我去商場買的那些。”

織田作之助回憶了一下,表情登時變得有些古怪:“你是想拿給蘇格蘭穿嗎?有問過他的意見嗎?”

嗯,是個好問題。

亂步摸了摸下巴打量了蘇格蘭幾眼。

這人一定不會願意一直穿着髒衣服吧?

織田作之助也回頭看向了自己的同僚。

這人一定不會願意穿亂步藏起來的古怪衣服吧?

被cue到的蘇格蘭在兩人奇怪的視線下表情逐漸迷惑:“?”

半個小時後,從浴室出來的蘇格蘭穿着一身狗狗套裝出現在了兩人面前。

上衣是一件寬大的T恤衫,正中間繡着狗狗偵探團全員到齊的合影,十分壯觀,是有錢都不一定能買得到的限量款了。

褲子就有些保守了,只在褲腳的地方繡了兩只長着嘴吐舌頭的狗狗偵探。

拿到手裏的時候蘇格蘭就發現了,這是和亂步那件狗狗外套同款的衣服。

風水輪流轉,終于也輪到他了,也不知道亂步是故意的,還是特意的呢?

蘇格蘭頭發還帶着些濕氣,走到客廳的時候突然打了個噴嚏,他很懷疑是不是亂步在心裏嘲笑他了。

然而亂步卻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表情十分嚴肅地看着蘇格蘭,半響才說:“果然這種衣服,任誰穿了都很醜。”

蘇格蘭:“……”這應該是不用試穿也很顯而易見的事吧?

至于一邊的織田作之助,紅發青年已經別過臉有一段時間了,肩膀在以極度微小的頻率顫抖。

蘇格蘭無奈地笑了笑,對自己穿着一套醜衣服這件事接受良好。

他問道:“不是餓了嗎?想吃什麽?”

“炸豬排蓋飯!”亂步立刻舉手回答道。

随後又看了看身邊的織田作之助:“織田作呢?”

“咳咳。”織田作之助轉過頭來,低咳了兩聲,所有情緒都順着這個動作消失了。

再擡頭他還是那個淡然的織田作之助。

“和亂步一樣就好。”紅發青年表情正經地說。

他也是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亂步幾天前為什麽要拉着他去買食材,原來是早早預見蘇格蘭會回來找他嗎?

不過說起來,蘇格蘭是怎麽知道這裏的地址的?怎麽想都是亂步給這人留了什麽訊息吧?

“我知道了。”蘇格蘭假裝沒有看到這位前輩的奇怪反應,轉身走近了廚房。

織田作之助則是從沙發上站起身,準備回到樓上書房繼續自己的工作。

走之前還給亂步留下了一個小禮物,是他在沒有靈感的時候随手用稿紙折出來的紙鶴。

并不怎麽漂亮,甚至還有點醜醜的,但亂步很喜歡,放在桌面上,發現這個小東西竟然還能立起來,頓時驚喜地低呼一聲。

蘇格蘭在開放式廚房裏忙碌,客廳的餐桌邊上,亂步在擺弄織田作之助用稿紙折的紙鶴。

在細微的烹饪聲中,亂步冷不丁開口問道:“你還想回去嗎?”

蘇格蘭手下的動作微微停頓一瞬,随後又像沒事人一樣反問:“回哪裏?去下一個任務地點嗎?”

仿佛這句話不是危險的試探,只是普通的閑聊。

蘇格蘭忍不住心下嘆息。

果然,以亂步的聰明程度,怎麽會看不出來他身份有異,靜岡海邊的那幾天,他露出了太多破綻。

亂步從桌面上拿起紙鶴,操縱着它在半空中飛翔,從餐桌上起飛,落到了另一邊柔軟的沙發上。

亂步坐到沙發上翹着腿,說:“去哪裏都可以哦,我會同意的。”

聽見這話的蘇格蘭心下嘆息,莫名覺得鼻尖有些酸澀:“亂步,這樣對我可是會把我寵壞的。”

亂步正想說一句“就這樣你就滿足了嗎”,織田作之助卻腳步急促地從二樓走了下來。

這并不明顯的慌亂引起了蘇格蘭的警覺,但亂步卻還安靜地坐在沙發上,看起來還想繼續剛才的話題。

織田作之助向來很冷靜,一般不會有這種突然被驚擾的時候,除非是有哪個不講道理的人要來了。

織田作之助指了指廚房裏的蘇格蘭,問亂步:“要不要先讓他躲躲?”

“有什麽好躲的。”亂步朝他擺擺手,說:“阿陣不會不聽我的話啦。”

織田作之助停頓片刻,說:“他好像……快到門口了。”

亂步猛地擡頭看他,表情難得有些詫異。

“他今天剛去名古屋……”說着他突然慢慢噤聲了。

琴酒居然會開直升機直接趕回來,到底是對蘇格蘭有多大意見啊?

亂步摸了摸下巴,覺得自己仿佛能看到一場即将到來的風暴。

沒辦法,亂步真的很不擅長調節這種下屬之間的矛盾啦。

以前他手下完全是琴酒一家獨大,織田作之助性子平和不會和琴酒計較太多,馬丁尼和基安蒂一群人對琴酒又十分敬畏,整個組織裏都沒有在亂步面前能和琴酒一較高下的人。

亂步摸了摸下巴不知道怎麽開口解釋,蘇格蘭恰好在這時把做好的餐品端了出來,看起來表情十分平淡。

客廳裏,只有織田作之助真切地擔心自己再次上崗的同僚,亂步也歡呼一聲坐回餐桌準備吃飯。

織田作之助:“……”

錯付了。

但他十分誠實地也跟着坐到了餐桌前。

然而熱乎乎的炸豬排飯還沒等進到三人的肚子裏,門鈴聲就突然響了。

織田作之助站起身,難得覺得面對琴酒是一件很心累的事,他從座位上起身,準備去給琴酒開門。

但蘇格蘭卻攔住了他:“我去吧。”

“沒關系嗎?”織田作之助問。

亂步插了一塊炸豬排放進嘴裏咀嚼:“沒關系啦。”

蘇格蘭從座位上起身,走到了玄關處,伸手拉開房門。

兩人頓時在玄關處打了個照面。

“好久不見,GIN。”

織田作之助聽見蘇格蘭這樣說。

明明是很平靜的語氣,卻能無端讓人感覺到一絲嘲笑。

門口的銀發男人嘴角也浮現出明顯的嘲意,說出口的話更加不留情面:“恭喜你現在能夠用相似的身份和我說話了,殺死上線叛逃的卧底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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