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更】
第三十一章【一更】
翌日晚間,亂步穿着一身黑西裝,和琴酒一同站在名古屋港碼頭前。
亂步正盯着旁邊電線杆上貼滿的小gg看,什麽歌舞伎聽新寵、牛郎酒店招标、流量小生毀容後疑似下海、過氣女郎桃色緋聞……各種風格應有盡有,在碼頭這種地方雖然不算少見,但也的确有些過于奔放了。
随即悠長又有些刺耳的汽笛聲讓亂步收回了思緒。
只見港口邊,一艘巨大的游輪已經靠岸,船員們正在慢慢放下甲板,迎賓員忙着在上船的路上鋪上一層紅毯,道路兩邊擺滿鮮花,花朵上極其奢華地點綴着金箔,在黃昏的餘晖下閃碩着光芒。
剛剛入夏,傍晚并不炎熱,甚至在港口這種地方吹着風都讓人有些身體發寒,不過這群賓客登船的心思火熱到完全能壓下這輕微的冷意。
周圍等待登上游輪的人不少,亂步和琴酒兩人就混在穿正裝的一群賓客中,西裝革履的男士比比皆是,甚至許多穿着女士在剛入夏的晚間已經穿上了晚禮服,落肩抹胸的各種款式,看着就覺得很是涼快。
琴酒丢掉了幾乎要焊在身上的黑色風衣,也穿着一身黑西裝,銀色長發在紮了個高馬尾,額前僅留一點碎發,鋒銳俊美的五官展露無遺,但冷若冰霜的模樣又讓人望而卻步。
即便是有心思上前搭讪的人也會被這幅冷硬的氣場堵回去。
亂步站在琴酒身邊,手裏把玩着兩張燙金的邀請函。
邀請函以黑紅雙色為底,黑色紙張上是純紅色的薔薇圖案,邊框泛着鎏金的色澤,正中用金字書寫着一些慣用的邀請語。
金色有些過于刺眼了,似乎是高檔金箔壓入墨水中印制,處處彰顯了主人家的財大氣粗,還讓人有一種仿佛在說“我很有錢快看看我”的炫耀之意。
不過邀請語是用日、意、英三種語言各寫了一遍,這個語言選擇讓亂步覺得很有意思。
“所以為什麽是你帶我來?你不是不喜歡這種場合嗎?”
亂步微微側身湊到琴酒邊上,一只手捂在嘴邊,小聲問道。
他記得一清二楚,琴酒非常讨厭這種社交場合。
這大概要追溯到多年前的西西裏,在黑手黨學校的畢業舞會上,琴酒不但拒絕了所有人的跳舞邀請,甚至和一個硬要湊過來的同僚大打出手。
從此在前後五屆校友中一戰成名。
這導致後來加入的馬丁尼對琴酒敬畏有加,其中一大半都來自于當年的傳聞。
馬丁尼對這位學長又敬又怕,敬的是這人早早開始跟在亂步身後,很受亂步器重;怕的是琴酒不管在哪裏都是兇名在外,但當你切實和他有過接觸之後,又會發現,傳言還是太保守了些。
身為第一個受害者,馬丁尼曾經這樣向亂步控訴。
亂步原本的設想是從琴酒這裏拿到兩張邀請函,然後帶着織田作之助或者馬丁尼來參加宴會的。
很沒有同伴愛,但亂步覺得自己是個善解人意的上司,自然要多關心一下下屬的心情。
琴酒低頭看了一眼身邊這個小沒良心的,沒想到對方這麽光明正大就準備翻臉不認人了,幸好他早有準備。
“蘇格蘭被分配去和FBI的卧底做搭檔,君度橙酒則是被馬丁尼叫走幫忙了。你還想找哪個?”
亂步在自己手下其餘那些人裏扒拉扒拉,發現沒一個拿得出手的,頓時有了點小情緒。
其實基安蒂那兩人組估計會很願意來這種場合,但這人一打扮起來必然是人群中最靓的崽,到時候頻頻引外人側目,亂步吃東西都不會有個安生的時候。
不過琴酒這副不加遮掩的面容和突出的氣場也不遑多讓了。
“好吧。”亂步非常勉為其難地應了一聲。
琴酒輕笑一聲,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個黑禮帽戴到了亂步頭上。
帽檐有些略寬,稍微往下壓一壓就能遮住亂步上半張臉,和琴酒以前戴過的那種相比可以稱為少年款了。
倒不是他自己不想遮掩,只是貝爾摩德不在,琴酒向來不精于此道,過度僞裝反而在這種場合更會引起懷疑。
但他不太希望亂步總是出入這種公開的社交場合,尤其是裏世界成員較多的地方,會讓他下意識地全程保持警惕。
“別離開我太遠。”琴酒目光在周圍的賓客裏粗略一掃,只看了半圈就至少發現了三個裏世界家族代表,全部出身于西西裏,這才能被琴酒一眼看破。
“你之前讓馬丁尼去查的事他找到線索了,今井家的确有一對雙胞胎兄弟,但是哥哥和弟弟一向不和,分隔兩地,這麽多年明面上基本沒什麽聯系,估計就算哪一方突然死了,發喪的消息也得擱幾個月才能送到另一個耳朵裏。”
說這話時琴酒的表情有些嘲諷,似乎對這種情形見怪不怪,好像深有體會一般。
亂步幹脆伸手拉住帽檐,免得琴酒總來拍他的腦袋,生怕帽子從他頭上溜走似的。
“關于今井議員,有什麽消息嗎?”亂步低聲問道。
琴酒的大手還壓在禮帽上沒有拿開,他注意着周圍的動靜,回答道:“找不到了。失蹤那麽久的人,想也知道是活不成了。就是不知道現在屍體被丢到哪裏了,下手的人做的很隐秘,幾乎沒留下痕跡。”
亂步壓帽檐的手突然擡起,仰頭看了琴酒一眼,有些訝異:“連你都找不到嗎?”
琴酒聞言微微皺起眉頭,仔細回憶了一下現場,最終搖了搖頭,“太幹淨了,就算是我也很少做得這麽精細。”
今井議員的失蹤現場琴酒帶着馬丁尼親自去看過,沒有看出任何痕跡,但據馬丁尼所說,那的确是今井議員生前到達的最後一個地方,千真萬确做不了假,逃不過馬丁尼的眼睛。
亂步摸了摸下巴,翠色的眼眸終于露出些許興致,“有意思。”
看來他的選擇是正确的,親自前來參加這個宴會果然能遇上很多趣事,也不枉他要在海上飄個幾天。
周圍都是外人。兩人的交談沒有持續太久,很快,游輪正門口一個身穿短禮服的女士出現在了入口處,略微提高了聲音對面前地賓客說:“感謝大家今天不辭辛苦地趕來這裏,參加遠野組的遠航宴會,此次宴會将在大家所看到的這艘游輪上舉行,游輪将從名古屋港出發,在海上航行兩周,最終停泊在橫濱港口,希望您會喜歡這美妙的海上航行之旅。”
其實說是游輪,但比一般的輪渡大了不少,一看就是自主打造,讓周圍這些見多識廣的賓客都嘆為觀止。
周圍傳來不少竊竊私語。
“遠野組這是從哪裏發了一筆橫財?這種東西都造的出來。”
“你這話說的就外行了吧,這輪渡一看就是買的框架然後加以改造的,能展現什麽技術力?”
“那得也有錢!現在這世道和拳頭相比還是錢更好用,不過這點東西,幾個億撐死了。”
“看遠野組這麽有誠意,相必游輪裏邊還有別的東西等着我們呢,別失望得太早,我可聽說了,遠野組這一代的小輩能力很出衆在圈子內很出名,不知道是不是剛剛出來的這個?”
“不是這個。遠野組現在準備掌權的是老組長的大兒子,現在你看到的這位是大女兒,遠野組的大小姐,要說出名嘛,也确實和她哥哥有的一拼。”
“你這是哪年的老黃歷了,這個大小姐是出了名的不學無術,做出過很多荒唐事,但是最近幾年不知道在哪裏拜了個幕僚,奉為座上賓,現在是大小姐的得力幹将,在那位先生的幫助下,大小姐要想和她哥哥掰一下手腕,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沒錯,這場橫跨黑白兩方,邀請不少富商權貴、裏世界家族代表前來的宴會,由在日本黑幫界首屈一指的遠野組舉辦。
遠野組的盤踞地點在橫濱,其勢力相較于其他本地幫派,觸角延伸得更加遠,在全勝時期甚至能覆蓋日本全境。
近二十年來,由于官方的壓縮政策,黑幫勢力得到了一定的抑制,遠野組的勢力也一再萎縮,直到近幾年,已經沒有了從前那般風光的時候。
但位于遠野組發源地的橫濱,直到現在還保留了黑幫與官方利益糾纏的陋習,犯罪率常年居高不下。
可以說得上是整個官方體系裏的毒瘤,是許多有正義感的人心頭一顆難以拔除的尖刺。
只不過近年來,橫濱本地另一股勢力異軍突起,遠野組再也不向從前那樣獨占鳌頭,在新勢力的猛烈攻勢下,最近幾年有些衰敗跡象的遠野組也變得疲于應對。
在官方有意地忽視甚至是幫助下,這股新勢力逐漸在争鬥中占了上風,這番對遠野組卸磨殺驢的架勢擺得很明顯。
黑幫的存在可以合法并給社會面帶來一定好處,但絕對不能聚成一股勢力,否則會撼動根基,要把他打碎,變成散落的死灰,才能逐一壓制複燃的勢态。
而這次遠野組的宴會,與其說是宴會,不如說是一種招标。
向來者展示遠野組的底蘊和勢力,試圖贏得一些其他勢力的襄助,好在日漸激烈的幫派鬥争間加上另外的砝碼。
不過這種方式其實有利有弊,如果遠野組的領頭人夠聰明,就應該知道這時候比起秀肌肉更重要的是亮出鋒利的刀刃,震懾四方。
否則此次招标招來的就不一定是盟友,而是順着味道而來、貪婪的虎豹豺狼。
亂步擡起頭遙遙一望,游輪在視線裏燈火通明,燈光映着遠處的海面波光粼粼,帶着港口城市獨有的晚間風貌。
然而随着逐漸暗下來的天色,竟陡然讓人有了一種詭谲的氛圍,游輪好似深海的漩渦,會将生命吞吃攪碎。
迎賓員開始帶領着各位賓客上船,亂步拉着琴酒的衣袖在迎賓員的指引下走上紅毯,他幾次試圖掙脫琴酒的無情鐵手,奈何勢單力薄,翻不出琴酒的五指山。
琴酒絕對是故意的,知道亂步也不想在第一時間就被盯上,這才有恃無恐。
亂步略有些頹唐地往周圍一瞥,等待的隊伍裏,一個金發男人映入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