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或許是我難得這麽乖一次,鄭遲愣了愣,大手隔着帽子在我頭上拍了拍,露出老父親般欣慰的表情:“這樣多乖。”
我張了張嘴想反駁他,忽然發覺好像除了在公司裏,其他時刻我在他面前,真的就沒有像現在這麽乖過。基本上都是他說往東,我偏要往西,就算往西不能走我必須得往東,那也要回他兩句擡個杠再往東。
這麽一想我又把嘴閉上了。
“你要開車回去?”見他掏出車鑰匙,我連忙拽他袖子,“你駕照路邊撿的?喝酒不開車,開車不喝酒。”
“你都知道的常識我能不知道?”他側頭跟看二傻子似的看我,“我找了代駕。”解釋完他又覺得不過瘾,觑我,“腦子不要的話可以捐給有需要的人。”
“捐給你麽?”我不甘示弱,“我看你挺需要一個新鮮的腦子。”
“我要是換成你的腦子,那我不是虧大了?”
我剛準備再反駁,他的手機響了。
接起來,沒說兩句,不遠處有人騎着電動車過來了,帶着頭盔穿着厚厚的外套外加一件熒光綠的反光背心:“你好,請問是鄭先生嗎?是您叫的代駕嗎?”
“對。”鄭遲把車鑰匙遞給他,兩人又說了兩句,就見代駕小哥把自己的小電動車從中間一折,搬進了後備箱裏,接着進了駕駛座。
鄭遲打開後座的門,示意我先上,然後挨着我坐了進來。
轟趴別墅離我們住的小區不遠,開車十幾分鐘。
我坐在車裏,代駕小哥既沒開廣播也沒放音樂,四周很安靜而且窗戶緊閉,暖和又無聊得我直打瞌睡。
出門時我還一點兒困意都沒有,這會兒直接困得睜不開眼了,幹脆閉上了眼,睡一會兒吧睡一會兒吧。
我是被凍醒的。
人體在睡覺時體溫會自我調節,熟睡時的體溫是一天中最低的時刻,天氣轉涼後我晚上睡覺經常會被凍醒。
下意識地想找東西蓋,伸手摸了摸,觸手是牛仔的觸感。
旁邊傳來輕笑聲,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車窗車座後呆了一分鐘,意識慢慢回歸,扭頭去瞧鄭遲。
他原本在玩手機,車內沒開燈,只有外面點點燈光透進來,隔着玻璃上的鏡面膜,到車裏基本已經沒了亮度。
手機屏幕上有亮光,調了夜間模式,不刺眼,卻也足夠我看見他的臉,只是這會兒他沒看手機,側着頭在看我。
“睡醒了?”他說。
我撐着坐起來,一臉茫然:“嗯。”
“下車吧,車裏冷了。”他推開車門率先下車,然後支着門等我。
我跟在他身後下車,左右看了看,已經到小區了,車停在樓下,面前就是他家的單元樓。
“回神了。”鄭遲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估計是覺得我剛睡醒跟個傻子似的反應都慢半拍,大手在我後脖頸上一掐,帶着我往單元樓走。
他的手很暖和,幹燥的熱,比我的脖子還要熱。剛碰到我後脖頸那一霎,我下意識縮了縮脖子,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從脖子往全身散去。
而我,就像是“被扼住了命運的後脖頸的貓”一般,全身好似是被突然抽走了所有的力氣,如同一只提線木偶,只能老老實實地跟随他手上的動作移動。
進了電梯,鄭遲似乎也發現了這一點,彎腰瞅了瞅我,随即掐着我的手松開。
我呼吸陡然順暢了,整個人放松下來,張嘴:“你——”
剛出口一個字,大手再一次落了下來,扼住了我命運的後脖頸。
我再一次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鄭遲笑起來。
“我發現……”他又松了手,沒等我喘口氣,又又掐了上來,“你還怪好玩兒的。”
好玩???
我氣不打一處來,怒氣洶洶地伸胳膊準備手撕了這個可惡的家夥。這時電梯門開了,他掐着我脖子就跟掏出腰牌給人欣賞似的把我往前推,而我,就是那個被他掏出去的腰牌:)
我扭着身體想掙脫他的手,同時手上也沒停,伸長了胳膊去夠他,奈何他手長腿長的,我費了半天勁也只堪堪摸到他的外套拉鏈,摸到後我就死死抓住,使勁兒往自己面前拽。
“哎哎……”他被我拽得上半身後弓着,“你松手……”
“你先松!”我說。
“行行……”
話音未落,他突然松手,脖子上的力量陡然消失,我來不及做出反應,手上的力道一點兒沒松,腦袋像離了彈弓的石頭,直直地撞到他身上。
一聲悶哼,是他發出來的。我的嘴巴和鼻子狠狠地磕在外套拉鏈上,疼痛來得太快太突然太劇烈,我根本沒來得及發出一點兒關于“疼”的聲音。
松開手,我捂着嘴巴鼻子蹲下來,眼裏瞬間蓄滿了淚水,眼前景物開始扭曲。
說實話剛撞到的一瞬間是真的疼,但還沒疼多久嘴巴就麻了,除了麻,我甚至還嘗到了鐵鏽味兒。
鐵拉鏈?
這個發展鄭遲也沒有料到,我蹲着還捂着臉不吭聲,他也在我旁邊蹲下:“于恬?撞到嘴巴了?”
我閉着眼,眼淚從眼角滑落,沒說話。
“于恬?”他又叫了我一聲,替我抹掉眼淚,“讓我看看,撞到哪了。”
我全身心都在感受嘴巴和鼻子,沒空理他,直到麻木的感覺好了點,才把緊捂着嘴巴鼻子的手稍微松了松,擡頭看他。
“卧槽!”鄭遲忽然罵了一聲。
我皺眉,見他盯着我面前的地上,也低頭去看。
看清之後,我驚愕地睜大雙眼,松開手,攤開手掌,上面全是血。
那一瞬間我腦袋裏想的是,怪不得我嘗到了鐵鏽味。
“草!”鄭遲大罵一句,跳起來去開門,“趕緊的,先用水洗洗。”
在此之前我從未流過鼻血,剛才鼻子和嘴都麻了,鼻子都感覺不到它的存在了,更別說流沒流鼻血。這會兒看看手再看看地上,想也知道此時自己肯定已經沒什麽形象可言了。
曾經的醫學知識讓我至少沒有像鄭遲那樣手忙腳亂,鑰匙對着鎖孔插了半天沒插進去還掉在了地上。
他一邊罵着一邊撿起來繼續開門,門打開,一頭沖了進去,兩秒後又折回來找我,似是怕我暈倒在地上,十分不放心地摟着我的肩膀把我往屋裏帶。
洗了手上的血,又洗了把臉,嘴裏的鐵鏽味遲遲不散,我又順便漱了漱口,最後用衛生紙堵住鼻孔。
我扭頭看鏡子,一張小圓臉上插着兩根衛生紙卷的紙條,紙是鄭遲卷的,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卷得巨長。瞅見自己這個樣子,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句歇後語:
豬鼻子插蔥——裝象。
想到這,我忍不住自己先樂起來,擡頭去瞧鄭遲,他被我笑得莫名其妙的,“怎麽了?”
我沒回他,還是樂,也不知道是為什麽,可能是自己這個樣子太搞笑,又或許是他剛才手忙腳亂的樣子讓我想笑,也可能都不是。
樂了一會兒,我回過味兒來,我這不是變相罵自己是豬嗎?
我被鄭遲安排在沙發上坐着,啥也不準我做,就只能看着他給貓換水加糧鏟貓屎。
德善比剛來那天好多了,聽見倒貓糧的聲音,迅速從沙發底下探出一個小小的圓圓的毛茸茸的灰色腦袋,很警惕,雖然眼饞,但也只是看着他倒,不逾矩。
我趴在沙發上手撐着腦袋去瞧它,它沒注意到我,确認鄭遲走了之後,小心翼翼地湊到貓碗前,吃之前還不忘環顧一圈四周。
這一環顧,就看到了我,警惕地往後退了退。
我露出一個自認為十分和善的笑容,但估摸着鼻子上插着兩卷紙,怎麽看感覺都不會太好。
德善緊盯着我,我也就直勾勾看着它,一人一貓就這麽對視了兩分鐘,它這才試探性地往前邁了一步,眼睛仍舊盯着我,見我沒動,這才用嘴巴去夠貓糧。
鄭遲扔了貓屎回來,進洗手間洗了手,才走過來:“鼻子怎麽樣了,還流血嗎?”
“不知道。”我仰着頭,仍舊趴在沙發上,“應該不流了,我都沒感覺了。”
“我看看。”他彎腰,十分小心地揪掉了我一側鼻子裏的紙。我瞅了眼,紙上并沒有多少血,又伸手摸了下鼻子,也沒血,看樣子血應該是止住了。
他松一口氣,“你這鼻子也太脆了,稍微撞一下就留鼻血,水晶做的麽。”
“差不多吧,畢竟是兩百萬做的鼻子。”我舔了舔嘴唇,語氣正經,“一整天沒喝水,幹的吧。”
“上火?”他說。
“有點吧。”
“我這有梨有冰糖,”他把紙團扔進垃圾桶,“熬冰糖雪梨茶給你喝?”
我挑眉:“好啊。”
“行,”他轉身進廚房,“等着。”
他在廚房忙碌着,我就趴在沙發上瞅德善。剛才鄭遲回來,它吓得一溜煙鑽進了沙發底下,這會兒鄭遲走了,它又開始探頭探腦地出來。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這回它直接先扭頭看我,見我還在原地,倒是不像先前那樣驚得後退,瞅了我一會兒,确認我對它沒有別的企圖之後,這才放心地去吃糧。
我看它看了一會兒,胳膊支着有點麻,便把胳膊放下交叉疊着,腦袋擱了上去。
姿勢一換,困意再次襲來,我打了個哈欠,側頭看了看廚房,門沒關,一眼就看到鄭遲在削梨皮,然後,我就閉上了眼。
給個評論吧,宋宋跪在地上淚眼汪汪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