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又是六月
又是六月
六月的成都已經熱得厲害，午後的蟬鳴聲一陣蓋過一陣。
喬臻花了好大力氣，才在悶熱的房間裏尋到一絲困意，剛剛淺眠就被人叫醒。
“快快快，能查了！”邵雲霞的聲音帶着激動的腔調，門也沒敲，直接沖了進來。
喬臻揉了揉眼睛，從床上坐起來，盡量壓制着起床氣，喊了一聲媽媽。
“快起來，成績能查了，把考號給我。”邵雲霞已經把電腦打開，迫不及待地刷新着電腦頁面。
“好。”喬臻乖乖地把考號輸入了進去。
明明只是十幾秒，卻顯得格外漫長。喬臻安靜地坐在邵雲霞旁邊，看着電腦屏幕，微微攥緊了手。
白色的頁面又緩沖了好一會，終于跳出了小小的表格。
“665！”邵雲霞當即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激動地抱住喬臻，“去年成都的文科狀元才考了660。”
喬臻還沒有反應過來，直到邵雲霞高揚聲調在耳邊一遍遍地重複她的分數時，才從恍惚中清醒過來，逐漸露出笑意。
“清北肯定是穩了！”邵雲霞激動之情自然溢于言表，恨不得喊得整棟樓都知道。
喬臻還沒完全從驚喜的情緒中緩和過來，反複看着電腦屏幕上的數字，再三确認之後，才松了口氣。
“我去告訴你爸爸一聲！”說着邵雲霞語調揚得老高，拿着手機朝客廳走去。
房間又回歸了安靜，喬臻又一次看了一眼分數，合上電腦，長長地舒了口氣，露出笑容，坐了一會，走到客廳，“媽媽，我想出去走走。”
“行，別走太遠，晚上回來咱們一起去外面慶祝一下。”邵雲霞還忙活着給親戚朋友報喜，無暇顧及喬臻的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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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天，卻已經熱得不像話，緩步走在街上，有些透不過氣。
成都雖然是座南方城市，但處在內陸地區，夏天潮熱得厲害。來這快兩年，喬臻還是沒能完全适應這裏的氣候。
悶熱潮濕的風吹在身上混着汗水，黏黏糊糊，很不舒服，陽光一照，難受得很。
喬臻已經很小心了，但成都這天一濕一熱，她到底還是逃不過每年都長濕疹，渾身都癢得不得了。
“老板，要一杯冰鎮西瓜汁。”喬臻擦了擦額頭的汗，緩步從樹蔭下走過，停在一家冷飲店門口。
“您的西瓜汁。”
冰涼的西瓜汁甜絲絲的，喝進嘴裏，瞬間驅散了不少的暑氣。高考的擔憂和壓力随着盛夏的到來已經慢慢消散，前途有了着落，難得片刻清閑。喬臻坐在店門口的小桌前，微微仰着頭，閉上眼，享受着短暫的涼爽。
道路兩側是高大的黃桷樹，茂密的樹冠蓋住了刺目的陽光，漏下來的光影碎片零散地掉落在地上。
又是六月，又是一個夏天了。
她記得，葉懷笙是最喜歡的夏天的，在葉家那六年，每一個夏天，他都會榨甜甜的西瓜汁，分給全家的同時，也不忘給她倒一杯。
北京城一別，已經快兩年。巨變之後的葉懷笙去了哪，喬臻不知道，只有微弱的消息斷斷續續地傳來。
#葉氏集團破産#
#董事長夫婦車禍身亡#
#葉懷笙退學#
......
那是最後一次聽到有關于葉懷笙的消息，從音樂學院退學之後，他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從喬臻的感知世界裏消失了。
而她也根本來不及去尋找，就被新的人家收養。
高中的學習時光很辛苦也很忙碌，忙到根本沒有時間去思念。喬臻只記得剛到成都，人生地不熟，自己拼了命地學習，用盡全力地适應，忙着繼續聽話乖巧地“讨生活”。
離開葉家，沒有葉懷笙的這兩年，她變得更小心，更封閉。老師家長們都誇她是學習好又不用操心的乖孩子，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些睡不着又悵然所失的夜晚，是怎樣含着眼淚，咬着牙過去的。
養父母中年喪女，那麽多的孩子裏，會一眼就看中她，無非就是因為她與他們逝去的女兒年齡相仿，長得還有幾分相似。
她努力地學習穩居全校前幾名，盡可能地滿足養父母對她所有的期待，像是習慣性地讨好一樣，她不懂拒絕，不會争吵，柔軟溫吞，禮貌聽話。
喬臻重新低下頭，喝光了手裏的西瓜汁，嘴裏很甜，心底卻莫名的苦。
此時此刻，他在哪裏，又在做什麽呢？
“懷笙哥哥，你在哪啊？”喬臻自顧自地念了一句，像是埋怨，也像是撒嬌。
聲音很小，很快就淹沒在來往的車流轟鳴中。
盛夏聒噪的蟬鳴像是永遠都不會停下來一樣，沒完沒了吵得人心煩。
嘆了口氣，喬臻丢掉了手裏空飲料杯，準備回家去，電話響了，是班主任。
“喂，老師。”
“喬臻啊，考得真是不錯啊，咱們市的文科最高分，文科狀元！”電話那頭，班主任激動之情自是不必說，隔着手機屏幕都能感受得到。
文科狀元，這喬臻确實也沒想到，愣了三兩秒，“沒有沒有，幸運而已，謝謝老師。”
“下午三點，電視臺要來咱們學校采訪，你一會就來學校一趟，我們先提前準備準備。”班主任直奔主題，電話那頭已經開始催促起來。
采訪？喬臻下意識地皺了皺眉，她向來不是很适應這樣的場面，也确實沒有什麽經驗和話題分享，耗時耗力，她沒有興趣。猶豫片刻，剛想要拒絕。
“聽說這次的采訪會在省電臺的黃金時間段播出，全國都能看到，喬臻啊，你可太給老師長臉了！”
全國都能看到......
拒絕的話卡在嘴邊，咕哝了很久，又生生給咽了回去。
如果接受采訪，播出的時候，葉懷笙是不是也有可能會看到......
“喬臻，你聽見沒？”久久沒有回應，班主任又追問。
“聽見了。”喬臻恍惚之後，應了一聲，在心裏暗暗安慰自己，不過就是個采訪，“好的，老師，我回家換一身衣服，馬上去學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