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紅毛更是被吓得語無倫次,連連後退,“不是我,不是我,我就,我就碰了她一下,她自己撞到桌子上去了。”
鮮紅的血液很快在光潔幹淨的瓷磚上蔓延開來,瓷磚倒映出白歌灰白的臉色,光亮從她眼裏消失了,如同一副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眼珠子機械地朝旁邊一轉,紅毛的身影出現在眼前,她弱小的身軀突然爆發出一股驚人的力量。
白歌從地上彈起,猛地撲向紅毛,發狠地咬在他青筋暴突的脖頸間,好像要把他的大動脈咬開,讓他血撒當場。
紅毛屈起膝蓋撞擊白歌柔軟的腹部,但她就像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咬得更加用力,從他身上撕下一塊皮肉,又咬中完好的另一邊。
胖子傻傻地站在原地抖如篩糠,不知道是因為什麽流出的淚水糊了滿臉,手機不自覺間摔落,掉在了沙發和地板的縫隙間,屏幕還亮着。
磊哥上手從背後扼住白歌把她從紅毛身上拉了下來,紅毛立刻捂住血流不止的傷口跌坐在地上,嘴裏嗚嗚咽咽地喘息,雙腳在地上亂蹬着後退。
另一邊,弟弟冷靜下來,停住哭泣,他最後看了一眼悲痛欲絕的媽媽,下定決心,子彈一般射出沖向大門口,飛快地打開大門、關上、反鎖,向樓下奔去。
光頭一見弟弟跑了出去,知道大事不妙,連忙拔腿去追,卻覺得腳上一沉,低頭看過去是白歌抱住了她,她好像變了一個人,從剛進門時看見的唯唯諾諾的家庭主婦變成了一個沒有痛覺的癫狂的瘋子,不管光頭怎麽拿腳用力踹她都死死抱住不放手。
直到磊哥踩斷了她的胳膊,光頭才得以脫身,立馬沖向大門去抓弟弟。
那邊,弟弟瘋狂往樓下跑,聽到樓上光頭追下來的聲音,他停下腳步撲到那層樓的住戶門上瘋狂拍打,聲嘶力竭地叫喊“救命!救命!快開門!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快開門嗚嗚嗚,快報警。”
門內,林可清正帶着耳機躺在陽臺的搖椅上悠閑地敷面膜,耳機裏lana頹廢華麗的音樂聲讓她昏昏欲睡,半夢半醒間她聽到似乎有人在大力地拍門,她睜開眼睛疑惑地起身摘掉耳機,音樂聲戛然而止,小男孩稚嫩焦灼的呼救聲從門外傳來。
林可清匆匆趕到門口,打開監視器查看門外的情況,就看到一個滿臉淚水的小男孩在瘋狂拍門,她一驚,正打算把門打開,一個一米八幾身材魁梧的大漢突然出現在監視器裏,一把捂住了男孩的嘴巴把他抱開,同時兇狠地撇了一眼大門,似乎透過監視器跟一門之隔的林可清對視了一眼。
門內的林可清乍然怔住了,她只是一個獨居的普通女孩,手無寸鐵,還經常因為安全問題擔驚受怕,所以才在家裏安裝了能單向看到外面走廊上情況的監視器,她現在開門,不僅于事無補,說不定還會給自己招惹麻煩。
門外,弟弟用力掙紮,踢打束縛着他的光頭,被捂住的嘴巴發出嗚嗚的抗議聲。
光頭根本沒把懷裏的小男孩放在眼裏,也不覺得他能再翻起什麽浪花,沒想到抱着他轉身時,小男孩猛地一腳蹬在牆上,讓光頭仰翻在後又開始大聲呼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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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頭迅速從地上爬起來再次捂住他的嘴巴,謹慎緊繃之下盡然沒注意到他同時捂住了男孩的鼻子。
男孩呼吸不過來,窒息的感覺讓他更加奮力地掙紮,但光頭的鐵臂死死勒住他,讓他一點都掙脫不掉。
等到光頭一手捂住男孩的臉,一手勒住他的腰把他抱在懷裏回到白歌家時,男孩已經沒了呼吸,随着光頭的放手軟塌塌地爬在了地上。
一時之間,四人面面相觑,磊哥捏了捏鼻梁,先是看向昏厥過去的白歌,又對着光頭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光頭心領神會,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把鋒利的□□。
磊哥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桌子上擺着一盆冷掉的魚湯,但奶白的色澤看起來仍舊誘人,他拿湯勺盛起一點,送入口中嘗了嘗。
胡椒的熱辣,魚肉的鮮香,仍舊是好喝的,但冷掉的魚湯那種黏膩感粘連在空腔裏,讓他感到一絲惡心,空氣中彌漫着血腥氣,白歌和那兩個孩子就躺在不遠處的地板上,睜大眼睛看向他,像兩條瀕死的魚,眼睛大而無光,寫着一些類似于絕望的東西。
正在這時,光頭他們三個走過來拖走了地板上的三人,光頭仍舊是一如既往的鎮靜,而紅毛和胖子卻閉着眼睛不敢看手上的屍體,一臉的不忍,随後廚房傳來收拾屍體的聲音。
一切都打掃幹淨,房子整潔如初,狹小廚房的地板上多了幾個怪異的行李箱。
這時,磊哥視線一移,注意到水池裏的一顆魚頭,那魚頭大張着嘴巴,魚眼是灰白色,莫名似乎有些驚懼仇恨的光彩在裏面。
磊哥看得心裏發毛,一種不安感始終環繞在心頭,他拿起魚頭扔進垃圾桶裏,打開水龍頭沖了沖自己手上的腥味。
他沒看到垃圾桶裏,魚頭的嘴巴張張合合,好像缺氧的人拼命想要用嘴巴呼吸,白歌的手機還屏幕朝下掉在櫥櫃與地面的縫隙中。
偉大的錦鯉神啊,這是真實的嗎?陸地上的世界已經兇險到這個程度了,這一會兒的功夫,一家人就慘遭滅門。
驚慌恐懼的同時,魚頭感到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一直在拷打它的良心,雖然它只有一個頭了,心髒早就連同身體一起被熬成了湯。
呸呸呸,這不是講地獄笑話的時候。
盡管已經不再需要氧氣,魚頭仍然感覺到難受的窒息感,活生生的三條人命在它身邊以如此慘烈的方式消逝了。
處理完一切,四人正準備離開,房間裏突然傳出了第五人的聲音,是谄媚中又透出賤兮兮氣質的一聲呼叫:“磊哥”。
被叫到的磊哥渾身一悚,環顧四周,最後把眼神放在胖子身上。
胖子吓得連連後退,擺手道:“不不是我”。
“是我磊哥。”何勝堂的聲音再次在房間裏環繞。
光頭循着聲音蹲下身,從沙發和地板的縫隙中摸出了白歌的手機,何勝堂重見天日了,沒想到之前打的視頻還通着。
光頭把手機拿到磊哥面前,讓磊哥和他講話。
視頻裏的何勝堂哭紅了眼,臉上還挂着淚痕,拿着一張紙巾做作地用力擤了擤鼻涕,“磊哥啊,你把事情做得太絕了吧,不就是幾十萬塊錢嗎,你一定要下這麽狠的手嗎!”
說話時何勝堂眼球突出,紅血絲爬上了眼白,帶着幾分狠絕與痛心疾首。
做了虧心事,沒有這麽理直氣壯,磊哥的氣場竟然不自覺弱了下來,但他知道決不能退步,這錢是總部的,他收了錢也得先交到總部再從中抽取小部分的提成,如果要不到錢,他就只能拿自己的錢貼上去彌補了。
花錢消災,畢竟弄死了人家的妻女,花上幾十萬平息已經是性價比極高的選擇,但磊哥他很清楚,何勝堂這樣的人渣,絕不滿足于僅僅不還錢,他非但要不還錢,恐怕還要獅子大開口。
磊哥心裏總覺得忽略了什麽重要的事情,但他現在心慌意亂,數不清也理不清的念頭在他腦中回旋,他企圖抓住那個被他忽略掉的關鍵,但怎麽也抓不住。
思考間,他已經鎮靜下來,對,今天這裏的一切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他們沒有來過白歌家,這裏發生的一切都跟他們沒關系。
畢竟他們四個現在是一條船上的人,四個人手上都沾了血,事情捅出去,誰也好不了,所以他們四個不會往外說。
除他們四個之外,只有何勝堂知道這件事,他也許會往外說,但沒有證據,誰也不能信他的。
證據......證據!磊哥突然靈光一現,終于知道自己忽略了什麽,視頻一直通着,如果......如果何勝堂錄了屏。
視屏另一端的何勝堂看到磊哥突然驚懼起來的神情痛快地裂開嘴笑了,“怎麽樣,磊哥,你說我欠的錢還用還嗎?”
磊哥也不能确定何勝堂到底有沒有錄屏,錄了多少,只能再打探:“何經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的,你欠我們公司的錢當然要還。”
“剛剛在我家裏發生的一切,您就當沒發生過?”
“剛剛你家發生了什麽?我不知道啊。”
何勝堂咬緊了後槽牙,獰笑着亮出底牌,“姓王的,我可是從一開始就開始錄屏了,你們殺害我老婆,我兒子,我女兒!我全都錄下來了,我現在孤家寡人一個,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一定會讨個公道!”
說完,他立刻挂斷了電話,現在籌碼在他手中,他知道王磊一定會把電話再撥回來,還要畢恭畢敬地把錢送到他手上。
那邊,王磊定了定心神,面對光頭詢問的眼神,他安撫道:“放心吧,沒拿到錢,他不會把視頻放出去的。”
他們收起廚房的垃圾,一人拉着一個行李箱離開了白歌家。
而魚頭,就在他們最後拎走的那袋垃圾裏,被從高架橋上扔進了幽深的澄江水流最湍急的一段。
從監視器裏看到四人拎着行李箱離開的林可清小心翼翼地關掉了監視器,打開電腦的控制中心準備删掉監視器錄下的一切,就當做她今天從沒看到過這一切。
可是,鼠标光标停留在“删除”的選項上,林可清遲遲按不下去,最終,她懊惱地嘆了一聲,把錄像複制到了U盤裏,放到家裏的保險櫃的鎖上。也許這份錄像永遠不會被拿出來,但它存在一日,真相的希望就留存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