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

霍啓明面容平靜,細看之下卻能發現他呼吸急促,鼻翼張開,腮幫子咬得鼓鼓的,正壓抑着怒氣,“這麽說,只要能找到何勝堂,就能立案抓捕那幾個小流氓了。”

“我們怎麽找他,他現在恐怕正害怕王磊他們殺人滅口找了地方好好躲着呢吧。”

霍老頭思索片刻,“不怕,只要他們有金錢交易,就會留下線索,現在的問題是,我們怎麽向監察處拿到調查資格。”

有證據才能立案調查,可是現如今白歌一家已經被分屍丢入澄江之中,想要找到他們的屍骨無異于大海撈針,找不到屍體,又沒有其它的證據,就只能算作失蹤。

霍老頭在監察÷有人脈,可是監察處向來紀律鮮明,私自調查是違法犯罪的事情。

霍老頭摸着下巴上紮手的胡茬,思量片刻後,說道:“你說何勝堂手裏有錄像,他就是最好的切入點,他身上多半還背着欠債的官司,倒是可以先把他找出來。”

說着,他走到衣架上取下大衣披在身上,又端起盛着魚頭的冰碗走到廚房放裏面加了點冰。

“我們去哪?”魚頭問道。

“監察處。”

——

澄江市監察處,嚴肅的辦公大樓拔地而起,兩名扛槍的監察官在門口筆直地站着,警惕的目光掃視過往的行人車輛。

一陣摩托車的引擎聲打破了凝固的空氣,一輛亮黑色的摩托車一個漂移停在了大門前,站崗的監察官立馬警惕起來,其中一人小跑過去詢問。

只見摩托車上的人肩寬腿長,包裹在衣服裏的身體訓練痕跡明顯。在監察官的注視下,那人緩緩取下頭盔——竟然是個頭發花白的老頭。

那老頭掏出一個裝着冰塊的碗,碗裏還有一個爛掉的魚頭,魚頭還在喊:“老頭,你跑這麽快幹什麽,你知道頭砸在冰塊上很疼嗎?”

老頭聽了伸手摸了摸魚頭,卻沒搭理它,反而看向沖他們跑來的監察官,“我是你們二隊隊長的訪客,已經預約過了,霍啓明,麻煩你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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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監察官聽了,跑去查看預約記錄。

霍啓明擰動油門,将車駛到大門口,準備等門禁打開就把車騎進去,沒想到等來的不是門禁打開,而是那名監察官跑來跟他道歉。

“抱歉,裴隊長今天不在,麻煩您改天再來吧。”

霍啓明眉頭一擰,“怎麽會不在呢,我剛剛給他打過電話,你稍等。”

說着,他又掏出手機撥通號碼。

過了好一會兒,電話才被接起來,那邊傳來他曾經的徒弟,如今監察處二隊的隊長裴隊的聲音,“喂,師父,實在抱歉,我臨時出任務,現在不在監察處。”

“那你找個人讓我進去啊,我有正事。”

電話那邊,裴隊坐在監察處辦公室的椅子上輕輕嘆了口氣。霍啓明是個熱心腸,退休之後也一直以市民的身份參與監察處的辦案工作,又樂于接手澄江市的各種刑事案件,舉報到監察處。監察處原本就人手緊張,這些案子自然不好占用隊裏的人手,都是他在霍啓明的協助下辦的,他也是這樣坐上了隊長的位置。可是如今他已經是隊長,要忙的事情多了,霍啓明還是一有案子就找他,這不禁讓他感到有些厭煩,這次又接到霍啓明的電話,已經盡力躲着,不想沾手。

起初接到霍啓明電話的時候,他還說不出拒絕的話,可是期間他想了又想,他已經是隊長,不想再受霍啓明的掌控,況且,監察處裏已經有一些風言風語,說他手裏的案子,實際上都是霍啓明辦的。他現在當上隊長,已經決意要擺脫霍啓明的影響,做自己的事情了。這次。他說什麽也不會再幫霍啓明。

“師父,隊裏這段時間事情太多了,要不你直接報案,讓處裏安排,怎麽樣?”

霍啓明在電話那邊聽到他這樣說,心裏已經明白裴隊的想法。不是他故意要走後門,讓監察處另外給他安排人手調查,而是這案子非同小可,如果不深究下去,這只是一起人口失蹤的案件,可是他知道,這實際是一起惡劣的滅門兇殺案,他怎麽能坐視不理呢。

這樣想着,他繼續說服裴隊,“師父不會占用你的時間,只要你給我一些協助,我自己去查,怎麽樣?”

“師父,你沒有辦案資格,怎麽自己查?”

這句話問完,裴隊注意到電話那端霍啓明的沉默,語氣軟了下來。

“師父,你操勞半生,好不容易退休了,就別管這些事了,好嗎?”

霍啓明冷哼一聲,他要是不管,監察處不知道還有多少案子要懸而難決,這些年裴隊辦的案子,背後多多少少都有他的協助。他這個徒弟,天賦一般,但勝在勤奮,又願意向他讨教,他剛好也十分樂意繼續查案子,就給了他不少指導,才讓他年紀輕輕就坐上隊長的位置,成為澄江市監察處歷史上除他之外最年輕的隊長,如今他名利雙收,就不想再管他這個老頭的事情了。

魚頭在一邊聽着,幸災樂禍地嘲諷:“怎麽樣,老了被人嫌棄了吧。”

霍啓明一指彈在魚頭上,讓它閉嘴,魚頭感覺不到痛,但更加起勁地嚷嚷起來,發洩對霍老頭的不滿。

霍啓明在電話裏跟裴隊好說歹說,但他就是不松口,最後索性直接留下一句“師父,我這邊還有要緊事,改天再跟您說”就撂了電話。

霍啓明聽着電話裏的忙音,氣得胸脯上下起伏,對着監察處的大門氣急敗壞道:“沒有你,我自己也能辦。”

說着,把還在嚷嚷的魚頭收進摩托車裏,戴上頭盔,又風馳電掣地離開了。

——

澄江別墅區。

霍啓明和桌子上的魚頭大眼瞪小眼。

半晌,霍啓明幹巴巴地說:“沒有他們我們也一樣辦案。”

盡管魚頭對霍老頭有種莫名其妙的信任,它知道他說的一定能辦到,但還是嘴硬地質疑道:“你沒有辦案資格,兇案現場都進不去,你要怎麽辦案?”

說起辦案,霍啓明眼裏有了光彩,“辦法多得是,我們明天先去白歌家的小區,既然案發時,那個小孩已經跑到了樓道,鄰居一定能聽到一些動靜,甚至說不定有目擊證人;去過那裏,我們就直接去找那幾個讨債的,我不信他們在我面前能露不出馬腳,沒有監察官的身份,反而不用遵守程序,辦案也自由得多。”

窗外夜色漸漸籠罩了澄江市,路燈亮起,那點微弱的燈光在廣袤的天地間顯得微不足道,但即使再深沉的黑暗,也會因為一點光亮消失。澄江仍然在不停歇地流動、翻湧,制造出不甘沉寂的響動。

霍啓明在衛生間洗漱,魚頭在客廳刷小視頻,霍啓明給它設置了自動下滑,當前視頻播放完就自動下滑播放下一個。

魚頭看得聚精會神,遇到喜歡的視頻,它很想重複多看幾遍,但視頻還是自動下滑,它急得抓耳撓腮,但又沒有別的肢體能讓它抓耳撓腮,它在客廳裏大聲喊起來,叫霍老頭來給它翻頁。

霍啓明在衛生間裏聽着客廳吵鬧的動靜,偌大的別墅已經太久沒有這麽熱鬧過,他蒼老的心髒久違地感受到慰貼和滿足,臉上不禁挂上一抹笑容。長久以來只會因查案而感到滿足的他,此刻感到了消失已久的來自家人的溫暖。

客廳魚頭吵吵嚷嚷的叫喊聲突然停住了,過了一會兒,傳來更加激動的呼叫,“老頭!老頭!快來!何勝堂在網上把視頻爆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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