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
手機裏正播放一個視頻,視頻id:老婆孩子在天堂。
視頻裏,一個胡子邋遢眼裏遍布紅血絲的中年男人正動情地哭着,“我和我老婆從小認識,我們一起上學,一起長大,一起成家,有了一對可愛的龍鳳胎......”
視頻的內容是何勝堂在哭訴,在他的講述裏,他最信任的朋友因為賭博欠下巨款,卻瞞着他,說做生意需要錢,讓何勝堂為自己擔保借錢。
何勝堂出于對朋友的信任幫他擔保借了錢,卻不想朋友卷錢跑路,他也因此背上巨額高利貸。
白歌知道知道他欠錢的事後不僅沒有抛棄他,反而和孩子一起幫助他度過難關。
他為了一家人的生活外出打工,在這期間債主卻找上門來殘忍地殺害了母女三人。
在哀傷的bgm下是一張張往日他們家人的溫馨照片,何勝堂滿臉淚水的視頻不時穿插在裏面,滔滔不絕地講述他的經歷。
在他的講述中,他簡直就是模範丈夫,最孝順的兒子,最仗義的朋友,如果不是曾親眼看見他在目睹自己妻女被殺後還能向罪犯勒索要錢,魚頭簡直也要被他聲情并茂的講述打動。
視頻結尾,何勝堂眼淚一把鼻涕一把,“我去報警,警察卻說我沒有證據,只能把我老婆孩子當成普通失蹤人口處理,那幾個殺人犯在看守所好好待了一晚上就被放了出來,我不甘心,我一定要為我老婆孩子讨個公道。求求各位幫幫我,讓殺人犯得到應有的懲罰。”
這條視頻剛剛發布不到三個小時,已經達到了百萬播放量,數十萬人轉發。霍啓明點開評論區,評論區更是群情激奮、争論不休。
【天啊,太可憐了,我看哭了】
【頂頂頂,熱度給我上去,請警方嚴肅調查此事,給博主家一個交代】
【這件事情太惡劣了,這就是□□,一定要嚴打】
【要是沒有這些事故,這家人該有多幸福啊,殺人犯可恨,那個朋友更可恨】
評論區也有一些不同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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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先冷靜冷靜,這都是博主的一面之詞,誰知道真的假的】
【贊同樓上,正常人家誰替人擔保高利貸啊】
【替澄江的工作人員說句話,這樣的處理方式是符合程序的,沒有任何證據确實不能光憑博主幾句話就把別人抓起來啊,萬一是冤枉的呢】
【對啊,博主怎麽就知道老婆孩子是被殺害了,他不是不在家嗎?】
質疑的聲音越來越大,何勝堂卻始終沒有給出進一步的回應。
魚頭恨恨地盯着視頻,啐了一口說道:“他不去當演員真是浪費了,混淆黑白賣可憐有一手功夫。他要是真把當時的錄屏放出來,估計大家是一點質疑都沒了,只會可憐他。”
如果何勝堂真的有視頻裏表現的這麽愛家人又怎麽會去賭博,還要借高利貸,被債主屢屢找上門後又抛下妻子和孩子自己跑到外地去避風頭,甚至在妻子和孩子被債主殺害後,第一反應竟然是向殺人犯勒索要錢。
他就是個十足十的僞君子,暗裏藏刀的禽獸!魚頭唾棄道。
視頻中的內容真假參半,何勝堂把對自己不利的地方全都隐去了,只突出自己是如何的不幸可憐。
“可是他為什麽不把當時視頻時錄下的東西放出來呢?”
一直沉默的霍啓明把手往桌子上一拍,“他當然不能現在就放出來,現在就把視頻放出來,還怎麽勒索要錢?他估計還在跟 放高利貸的人談判呢,要是錢給夠了,想必他就不再提這件事,熱度沒幾天也就下去了。”
霍啓明一說,魚頭就明白了何勝堂的心思,接道:“到那個時候,他視頻裏講的一切就是他因妻女失蹤情急之下的猜測了。”
“那要是這次放高利貸的錢給夠了,這件事是不是以後就不會出現在大衆視野中了?”
霍啓明眼中滿是厭惡,“給不夠的,賭博的人就像一個無底洞,你給多少錢他都不回夠,他只會不停地向犯罪團夥索取錢財,我們真正該擔心的,是那群人殺何勝堂滅口。”
“不過看來,這個何勝堂有點小聰明,但願他能活到真相大白的那天吧,我們也要抓緊行動了。”霍啓明看向魚頭,眼中的熾烈的憤懑稍稍消退。
——
澄江市安保局,拘留室裏正坐着一個滿臉滄桑疲憊的中年男人,他眼底一片青黑,短短的胡茬遍布下半張臉,短短幾星期在外躲債的日子使他迅速長出了皺紋,蒼老的速度令人驚訝。
看守所外面,兩名安保員在單向玻璃外議論紛紛。
“這人就是最近網上很火的那個誰吧。”
“誰?”另一人沒怎麽關注過那件事,疑惑地反問。
“你沒刷到過嗎?他被朋友坑了,平白背上巨額高利貸,外出打工的時候老婆孩子都讓催債的人殺了。”說話的人似乎對同事的一無所知感到驚訝,畢竟這件事近幾天在網上的熱度太高了。
“哦哦,我刷到過,那他怎麽進來了?”
兩人正讨論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提醒的咳嗽聲,兩人轉過身去,見是他們的隊長站在身後,立馬閉上了嘴,不好意思地呵呵一笑,打招呼道:“隊長。”
隊長提醒他們:“不要拿網上沒有事實依據的話亂講啊,我們是公職人員,要注意影響。”
兩人立馬稱是,其中一人又好奇地湊上去問道:“隊長,那他怎麽進來了。”
隊長一把把他從身邊推開,“去,別瞎打聽。”
這麽說着,他卻又自己解釋起來,“打架鬥毆,在街上突然揪住人家就打了上去,說人家要暗害他,把人家鼻梁骨都捶斷了,還不願意私了,自己非要進來蹲着。”
“說不定他說的是真的呢,那群殺了他老婆孩子的人說不定現在正追殺他呢。”
“去,跟你說了,沒有事實依據的話不要亂講。”隊長再次提醒他。
“我們調查過了,他打的那人沒有可疑的地方,這人的事現在在網上掀起的風波太大,上面很重視,說不定要把人移交到監察處,你倆給我守口如瓶,不許到外面亂嚼舌根,聽到沒有?”
“是!”兩人端正态度,齊聲應道。
夜半三更,澄江市安保局裏燈大多都熄滅了,只留下樓道裏幾盞應急燈還亮着,每層樓的房間裏有值夜班的工作人員看守。
樓道裏格外安靜,能聽見樓棟對面馬路上時不時傳來的機動車駛過的聲音和夜風吹動樹梢的嘩嘩聲。
何勝堂睜大眼睛平躺在拘留室的床上,頭腦清醒毫無睡意。白天送進來的餐食原封不動地放在地上,他一口水米未進,不是不餓,而是不敢吃。
此時他空空蕩蕩的胃裏正傳來咕嘟咕嘟的饑餓的聲音,地上油鹽少得可憐的的飯菜散發出誘人的香氣。他已經許多天沒吃過一頓正經飯,沒睡過一場好覺,但是此時他在拘留所內,不敢吃也不敢睡。
腦中有根弦時刻繃着,他知道自己在此并不安全,安保局這樣級別的單位還不能保證銅牆鐵壁一塊,那群放貸的人勢力大到超乎他的想象,無論他躲到哪裏,他們都能找到他,然後想方設法地殺死他。
何勝堂咽了口口水,再堅持堅持,等到了監察院就徹底安全了,他們絕不敢在監察院對自己做任何事情,否則就是引火燒身。只要堅持到明天下午,監察院就會派人來交接,屆時他就能大口吃飯,安心睡覺了。
太陽從澄江升起的時候,燦爛的光輝撒了滿江,澄江這座城市活了起來,街道上漸漸多了人在活動,澄江市安保局內也漸漸熱鬧起來,拘留何勝堂的房間被人打開。
來的人是個溫柔的女安保員,她将盒飯放在桌子上,看到昨天送來的幾份飯被擱在床邊的地上似乎紋絲未動,她好奇地走過去,視線掃到躺在床上的何勝堂時,猝不及防與一雙通紅的眼睛對視上,她吓得尖叫一聲,連連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