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節目錄
煙火不寂寞
外面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各色的燈光交織在一起,讓人眼花缭亂。酒吧裏面的歌聲、喧鬧聲穿透窗戶溢了出來。
于胭半只腳堪堪落到地上就聽見趙冀舟的話,她條件反射地挺直後背,待到整個人完全從車裏出來才回頭看他。
“怎麽了?”于胭其實很忐忑,有種事到臨頭快要竹籃打水一場空的恐懼感。
趙冀舟輕笑,笑她杯弓蛇影。
他問:“和你那男朋友斷幹淨了?”
于胭的影子被路燈拉長,她撐着門的手微蜷,心想這才是他今晚最大的目的,也是難為他了,等了這麽久才提起這茬兒。
其實于胭真是冤枉他了,他今晚找她主要就是想帶她吃飯,只不過車停在這,突然想起她那個前男友便随口一問。
于胭輕笑,“您的話我還能不聽嗎?”
趙冀舟明顯被她這話取悅,懶散地靠在椅背上,“你要是永遠都這麽乖就好了。”
于胭斂起笑,“我要是乖恐怕也入不了您的眼吧。”
她哪裏吸引他,她心知肚明,所以她才不會永遠都乖乖順着他。
趙冀舟揉了揉太陽穴,半扶額,又提起另一個話題,“生理期好了,就來上班?”
于胭吸了口氣,她忙着走,他偏拉着她問東問西,她說:“托您的福,昨天把今天的那份也給疼完了。”
宋疆聽這話都忍不住笑,覺得于小姐也太會諷刺人了。
趙冀舟說:“那以後再到這日子可得去我那兒,讓你少受點罪。”
于胭舔了舔唇,不再和他辯駁。
趙冀舟瞥了一眼酒吧一條街,問:“在這上班就這麽好?也賺不了多少錢,不如辭了,老老實實呆着。”
依照他的想法,她大晚上跑到這麽遠的酒吧來駐唱完全沒必要,每次熬到很晚,還費嗓子,也拿不到多少錢,還不安全。
于胭直視他的眼睛,“在您看來這确實是點兒小錢,但這也曾經是我的救命錢。”
趙冀舟擡眼,發現她的眼中劃過一抹極致的灰,她撲簌着雙眼,滿是反抗。他知道她父親的情況,否則她斷然也不會跟着他,他們也不會走到現在這個地步。
他輕哂一聲,落到她眼裏就成了嘲諷,嘲諷普通人的柴米油鹽、狼狽不堪。
“我就是随口一提,到你這兒竟然認真起來了。”他輕“嗯”一聲,眼看着她耐心就要售罄,擺擺手,“走吧。”
于胭生怕他反悔再拉着她掰扯點兒別的事,關上車門頭也不回走了。
趙冀舟今天像是被拉開了話匣子,他問宋疆:“這個歲數的姑娘脾氣都這麽大?月月也這樣。”
宋疆木讷地搖頭:“趙總,我不知道。”
“走吧。”
“好。”
于胭走到拐彎處才敢放緩腳步,她望着腳下的影子,想起她初遇趙冀舟就是在這一片區域。
她擡頭看潑了墨般的天空,星河璀璨,月亮格外圓。她想,趙冀舟的眸子像夜色一樣深。
她其實挺不喜歡他說話的語氣的,骨子裏帶着對金字塔低端的人的蔑視。後來想想,她有什麽資格談喜歡不喜歡他某種态度。
她不喜歡,不是還絞盡腦汁接近他、依附他?
于胭靠在欄杆邊平息了心情才回酒吧,打開衣櫃才想起趙冀舟那件衣服還在她這兒。
他們初遇時是初冬,現在已經到了春天。
于胭伸手掏了掏兜,摸到那塊表。盯着在燈光下泛着光澤的手表,她輕笑了一聲,把表塞了回去。她曾經是真的想把表還給他的,現在看來也沒必要了。
于胭大概是晚上八點才上臺,她自在地站在臺上,散着頭發,倒是多了分随性。她調好話筒,跟着伴奏音樂唱起了《殘酷游戲》。
她突然想起當初她來這家酒吧的時候,店長問她有什麽特長,她靈光一現說自己粵語歌唱得好。
店長問她學過粵語嗎,她那時候為了留住這份工作就撒了謊,說會一點兒。
霍憲說她學英語專業是個非常正确的選擇,因為她的語言學習能力比較強,很有天賦。比如這首聽起來還不錯的粵語歌,全靠模仿發音,其實她根本不通粵語。
她剛上大學時很贊同霍憲的說法,覺得努力學應該能改變命運,可是現實壓垮了她,逼着她走向趙冀舟這條捷徑。
于胭握緊話筒,随意地在臺上走了起來,在燈光的照耀下,沒人能看清她的眼色。
“其實自命受苦都只因我能離不離,
看着對你愛得仿似愛情.欲避不避,
若能耗盡力氣去逮捕你,
亦能剩下自己可挽救自己……”
酒吧裏酒水擺在櫥櫃上,琳琅滿目。
附近的一桌開了瓶香槟,酒塞彈開,氣泡漫上來,釋放了所有人的壓力。
杯壁碰撞的聲音傳進于胭的耳朵裏,她視線多在那停留了兩秒,無意中看到了程與翔。
稀客。
于胭覺得他能來這很不可思議,但這個念頭也就一閃而過,她裝做沒看到他。
但在她唱完這首歌間隔休息的時候,程與翔主動向她走來。他眉頭微蹙,挺直腰板站在臺下,低了她一等。
于胭蔥白的指尖敲打着話筒打着節奏,視線落在他身上。
她在等他主動開口。
程與翔舔了舔唇,“能一起拍張照片嗎?”
于胭看了眼就近的人群,他們正起哄打量着她和程與翔,她立刻回過味來,笑問程與翔:“大冒險輸了?”
程與翔點頭。
于胭也不想為難他,從臺上跳下來,“這次算是你欠我個人情?”
程與翔不言。
于胭:“不答應就不拍。”
他回頭看了眼起哄的人,輕輕點頭。
于胭往他身邊湊了湊,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精味和香水味。
她鬼使神差地想,其實她還是更喜歡趙冀舟身上的檀香味,有種佛祖普渡的錯覺感,讓人心安。
程與翔拍完照片,輕聲對她說:“謝謝。”
于胭搖頭,扭身邁到臺上。
程與翔耷拉着肩回到卡座,他其實也沒想到自己這麽倒黴,本來心情不好才決定跟着大家來酒吧消遣,結果大冒險第一把就輸了,被罰去找駐唱和張照,偏偏這個駐唱還是于胭。
周圍的人奪過他的手機放大照片,評價着說:“駐唱真美,唱歌也好聽,也不知道有沒有男朋友?”
程與翔想起這兩天關于于胭的傳聞,覺得胸膛悶了一口氣,他把手機奪回來熄滅屏幕,坐在卡座,說:“和你有什麽關系?”
“你這人急什麽眼!人家又不是你女朋友!”
眼看着兩人要吵起來,周圍的人連忙把兩人拉開,“接着玩兒!接着玩兒!”
程與翔摘了眼鏡,一口悶了杯酒,坐在角落一言不發。
于胭結束的時候,夜已經深了,她收拾好東西,特意把趙冀舟的那件衣服帶走,正準備離開,在卡座上看到了程與翔,酒吧的服務生正在和他交涉。
程與翔看到于胭,咧嘴朝她笑。看着他的笑容,她篤定他是喝醉了,否則他一個笑臉都不願意給她。
他們到底有什麽深仇大恨,于胭也說不清楚,稀裏糊塗就成了現在水深火熱的狀态。
于胭瞥了他一眼,打算推門離開。嘆口氣,又折返回來。
她站在他面前,身下的陰影将他覆蓋住。她踢了踢他的腳,“下班了,你還不走?”
“走啊,我這不是等你呢?”
于胭:“我有什麽可等的?”
“學校裏的傳聞是真的嗎?”他突然問。
于胭頓住腳步,懶得解釋,甩開他的手加快腳步。
程與翔跌跌撞撞追了出來,于胭眉頭輕擰,她什麽時候見過他這麽狼狽的樣子。
“和你一起來的那些朋友呢?”
“走了。”
“那你怎麽不走?”
“說了,我在等你。”
于胭扭過身子,直視他的眼睛,他的眼神看起來有些渙散。
于胭從他手裏奪過眼鏡,踮着腳尖給他戴上,腹诽這下就看着順眼多了。
“等我做什麽?”
“我來問問你。”
于胭咬咬牙,“你想聽到一個什麽樣的答案?你有什麽資格問我?你閑的沒事吧你!”
程與翔在和她鬥嘴這件事上永遠占下風,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覺得口渴,說:“咱們去喝酒吧。”
“不去。”
于胭嘴上說着不去,兩人還是找了家燒烤店。本來燒烤店都要打烊了,他們硬是賴在這求老板再烤點兒串。
程與翔給她倒了杯酒,“喝點兒。”
“不喝,肚子疼,不方便。”她坐在椅子上抱着胳膊,看着他倒了杯酒推到她面前。
“說吧,出什麽事了?”于胭輕哂,“事情嚴重到你饑不擇食要來找我傾訴。”
程與翔抱着頭,“我對她不好嗎?”
于胭眯了眯眼,“被甩了?”
見他不回答,她又問:“被綠了。”
“閉嘴吧你。”
“那就是我說對了。”
于胭真沒什麽同理心,她半倚在牆上,捂着嘴幸災樂禍,“你也有今天。”
于胭知道程與翔談戀愛這件事,姐弟戀,對方大他一屆,對方在他大一的時候主動追的他,現在他大四了,也三年了。
她翹着二郎腿坐在那,越笑越猖狂,從包裏翻出煙,遞給他一支,“喏,來支,消消氣。”
“不要啊,不要算了。”于胭把煙塞自己嘴裏,摸了半天沒打火機,起身找店老板借了打火機點着火才回來。
“于胭,你還不如我。”
于胭咬了咬煙,知道他要說什麽,輕笑說:“嗯,我不如你行了吧,滿意了嗎?”
“你就非得幹那些敗壞道德的事情?”
于胭呼出一口煙,“是,我敗壞道德,因為我沒媽,爸爸是個賭鬼、酒鬼,所以我沒教養,行了嗎?”
程與翔聽她這麽說,心裏也不是滋味,又悶頭喝酒。
那晚,盡管他對她滿嘴嫌棄,可還是拉着她吐了很多苦水,結果就是他喝得爛醉,神情渙散,開始胡言亂語。
于胭真想把他扔在這,可還是攙着他站在街邊打車。
街上霓虹燈閃耀,程與翔坐在馬路邊,于胭站在那攔車。
出租車停下,于胭扶着程與翔上車。
當時沈懷正開着跑車帶着一個金發碧眼的外國妞兒兜風,一晃而過見到這一幕,立刻踩了剎車。
他摘了墨鏡,拿出手機連拍了兩張照片。
“你這是幹什麽?”外國妞兒用憋足的漢語說。
沈懷放大照片,“你懂什麽,這叫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于胭把程與翔扶上車,嫌棄地說:“你要是敢吐,我就打得你明天見不了人。”随後給司機報了家附近酒店的地址。
當天晚上,趙冀舟收到了沈懷的消息。
沈懷:【趙總,我這有點兒好東西你要不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