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節目錄
煙火不寂寞
趙冀舟那時候正在趙家老宅吃飯。
趙家的家庭氛圍比較好,沒有太多條條框框的限制,也沒有過多勾心鬥角。
趙冀舟的母親岑淩格外在意親情,常常把三個孩子叫回來一起聚餐。
趙霁月正在減肥,飯沒吃多少就借了個空當離開了餐廳,因為她不想聽岑淩各種各樣的唠叨叮囑。
此刻她正倚在沙發上,和程落約了把游戲。游戲正在白熱化階段,眼看着勝負在此一舉,趙冀舟放在西服外套裏的手機突然響了,打破原本和諧的氛圍。
“二哥,你電話!”趙霁月扯着嗓子喊,手上的動作不停。
保姆吳姨連忙趕了過來,“月月,你二哥還在吃飯。”
趙霁月視線沒離開手機,“那吳姨您幫忙把手機給我哥送過去吧。”手機一直在響,萦繞在耳邊,打游戲都沒辦法注意力集中。
吳姨系着圍裙,難為情地說:“月月,冀舟不喜歡別人動他的東西。”
吳姨在趙家呆了很多年,也算是看着趙家這三個孩子長大的,把每個人的脾氣秉性都摸得差不多。
例如趙冀舟,從小就沉默寡言,性格清冷,不慣與人交流,自然也不喜別人幹涉他的決定、動他的東西。
尤其是在童年那件事之後,他的防備心格外強,平生最厭惡背叛。
手機聲在這刻停下,趙霁月的游戲也打完了。
她嘆口氣,把手機扔在沙發上,拿了顆葡萄塞到嘴裏,穿上拖鞋從趙冀舟外套裏翻出他的手機。
看到未接來電的那一刻,趙霁月挑了挑眉,沒想到有生之年居然會在她二哥的手機上看到一個有備注的人。
趙冀舟記憶力很好,對數字格外敏感,他基本上從來不在手機上存號碼。
但顯然,于胭是個例外。
趙霁月盯着簡單的“于胭”二字,嘟着嘴把手機送到了趙冀舟面前。
趙冀舟要拿手機,趙霁月往後扯了一點兒,指尖點了點手機,她看了眼父親趙铎和母親岑淩,說:“二哥,你一定會感謝我千裏迢迢幫你把手機送過來的。”
“是于胭找你,估計是有事。”趙霁月壓低聲音說。
“你和你二哥在那嘀咕什麽呢?”岑淩盛了碗雞湯。
“秘密。”趙霁月故弄玄虛地說。
趙冀舟臉上沒有任何的變化,燈光打在他的臉上,半明半暗。他起身,“我先去回個電話。”
岑淩嗔怪着說:“什麽電話這麽急,就不能好好把飯吃完。”她把視線移向趙霁月,“還有你,減什麽肥,身體健康最重要。”
“知道了知道了。”趙霁月邊說邊往外跑。
岑淩看了眼丈夫趙铎,“看看女兒慣成了什麽樣子。”
趙冀舟沒仔細聽岑淩又說了些什麽,加快腳步走到了後院,他站在院中的常青藤下給于胭把電話撥了回去。
于胭一個人坐在樓梯間發呆,今天和崔青青鬧的不愉快她本來不該放在心上,可胸口還是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怎麽想怎麽憋屈。
雖然事後她立刻就和石敏複述了情況,石敏也沒怪她,反而感謝她已經盡力了,但她還是替石敏覺得不公。
她又想到自己在宿舍尴尬的關系,又覺得崔青青是因為針對她才針對的石敏。
于胭的心像是平靜的湖水被擲入石子,激起一圈一圈漣漪。她想平靜下來,卻越想越煩躁。
洗完澡,她穿着睡衣坐在樓梯間圖個安寧。她的頭發還濕着,水珠滴落在睡衣上,暈成濡濕的一片。
悶熱的風順着窗戶吹到她的臉上,她鬼使神差地拿着手機,撥通了趙冀舟的電話。
于胭不想承認,她漸漸有些依賴趙冀舟了。
她望着遲遲未接的電話,自我麻痹地想,一定是因為他最近總是跟她問東問西,以至于她對他有一種分享欲。
于胭的心跟着手機的響聲一起起伏,終于在冰冷的機械女聲中提到嗓子眼,然後下一秒墜入懸崖。
她起身,覺得心中澀澀的苦,有些失望。她走到窗戶前,看着校園裏微弱的路燈,擡手摸了摸頭發,決定不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先去吹頭發。
她剛推開樓梯間的門,手機在手中震動了起來。
于胭複又把門關上,邁着小步走到窗戶前,“趙先生。”
“怎麽了?”他隐約猜到她應該是有事,否則她大概不會主動給他打電話。
于胭手指在大理石窗臺上畫圈,“其實也沒什麽事。”
“受欺負了?”他擡步,越過白色的鵝卵石,走到庭院裏的假山後。
于胭手指尖的動作頓住,“也不算,就是有些煩。”
“你還會煩?”他的笑聲溢出。
他覺得,她是那種寧願自損八百也要傷敵一千的人,怎麽會任由自己被欺負。
于胭把窗戶拉到最大,透過鐵網看着宿舍樓下依依惜別的小情侶。晚風吹在她的臉上,吹來了傾訴欲,她站在原地,簡單把今天在宿舍鬧得矛盾和他說了。
“要我幫你讨個說法?”他輕哂,忽然覺得她說的這些東西還挺有意思的,那是他從沒企及過的人際關系。
在他上學期間,因為人人皆知他父親是趙铎,所以對他都禮讓三分,更不要說和他鬧矛盾。
于胭抿了抿唇,“這就是一些小事,您別來吓唬人。”
趙冀舟輕笑,用到他的時候問他會不會護着她,用不到的時候就說他吓唬人。
“那你今天這一通電話的目的是什麽?”他背靠着假山,饒有興趣地問。
目的?
于胭仔細思考,她好像真沒什麽目的,就是想循着本能給他講一講發生了什麽。
“宿舍住的不順心,不如搬來我這?”趙冀舟輕笑着說,“總不能讓你天天心煩,回過頭來把氣都撒在我身上。”
“我什麽時候把氣……”她條件反射地反駁,卻越說越沒有底氣,索性不說。
“搬來我這嗎?”趙冀舟重複一遍。
于胭:“您要我住在距離學校那麽遠的酒店,每天起大早上早八,我還不如住在宿舍。”
“就住在你們學校附近,給你弄套房子,嗯?”
于胭眼波流動,擡頭看天空,潑了墨的夜空中繁星點點,伴着皎月。
她覺得自己也許有片刻的心動,為景,為情。
也可能是為了他願意一擲千金的态度。
“您能過來接我嗎?”她抿了抿唇,得寸進尺,“現在。”
趙冀舟借着燈光看了眼腕上的表,冷冷地說:“于胭,我沒時間。”
岑淩很看重今晚的家庭聚會,要求大家都住在老宅。
其他人都沒破壞過規矩惹母親不開心,他斷然也不會開這個先河。
于胭咬了咬舌尖,她覺得自己這個情人做的有些太不端正自己的位置了。
有些撒嬌的話、無理的要求在他們調情的時候說說無妨,增進感情,調動情緒。可不分時間、不顧場合提出無理要求,屬實是過分了。
于胭立刻搖頭,“沒事,我就随口一說,我還要吹頭發,晚安。”
她緊張地挂斷電話,手覆在胸口,她也說不出她的心跳為什麽這麽快,還隐約有些失落感。
于胭在樓梯間呆了一會兒,推開門,拿着吹風機到樓下吹頭發。
趙冀舟看着熄滅的手機屏,繞過假山,又回到餐廳。
岑淩看了他一眼,“又是公司的事兒吧。你們一個兩個三個,忙起來就不要命。”她指着丈夫趙铎、大兒子趙繼川和二兒子趙冀舟說。
趙冀舟輕笑了下,看了眼碟中的殘羹,大腦像過了沙粒一樣細細地磨。
過了幾分鐘,他突然起身,“媽,我還有事兒,就先走了。”
“不是說今天都在家住嗎?”岑淩放下筷子。
趙繼川、趙冀舟成年後獨立一方,回家的次數漸少,他們一家五口聚在一起的機會更是屈指可數。
“媽,我有些急事,改日再回來看你。”
趙冀舟穿上西裝外套,瞥了眼窩在沙發上打游戲的趙霁月,“月月,你在家多陪陪媽。”
“二哥,你還說我,你這麽晚幹什麽去,是不是去找……”她挑了挑眉。
“管好你自己。”
趙霁月攔住他,“二哥,你不能翻臉不認人,這手機可是我幫你送去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趙冀舟擡了擡手,“想要什麽自己拿。”
“前一陣子你拍下的那塊祖母綠寶石……”
“那東西被陳望洲拿走了。”說完,趙冀舟就離開了。
趙霁月吐了吐舌頭,怪不得前幾天見程落新戴的那一套首飾這麽好看,原來是用她觊觎他哥哥已久的東西做的。
趙冀舟坐在車上,并不着急離開,他點燃一支煙,手肘搭在車窗上,借着月光緩緩抽煙。
煙霧缭繞,他的眸子幽而深,和濃重的夜色融為一體。
他甚至都沒想到,自己會為了一個女人,壞了岑淩定下的唯一的規矩。
趙冀舟彈了彈煙灰,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
于胭當時剛吹完頭發回來,正坐在椅子上塗抹護發精油。她騰出一只手,在桌子上摸到耳機,戴上耳機才接電話。
“睡了嗎?”
“還沒,在塗護發精油。”
趙冀舟把煙掐滅,“收拾收拾下樓,我過去接你。”
于胭微愣一下,輕聲問:“您不是說沒時間嗎?”
“現在有時間了。”
于胭不顧崔青青打量的眼神,抽出一張紙擦了擦手,立刻翻出一條裙子換上。
趙冀舟把車停在樓下的時候,就看見她素着一張臉站在綠化帶旁。她不化妝的時候,是沒有攻擊性的,穿着條碎花裙子,清純的像是高中生。
微風輕拂,吹起她的裙擺。她手握緊包,三兩步向他奔來。
“趙先生。”
趙冀舟偏過頭看着她,“我明天找人給你尋套合适的房子,你暫時先忍兩天,嗯?”
“嗯。”
于胭對着他攤開雙手,她往前湊了湊,小心翼翼地偎在他的懷裏,環住他的腰。
“我今天來學校的時候遇到霍憲了。”她猶疑地擡眸,見他沒有反應,便繼續說,“他幫我把行李箱送到宿舍樓下,我們在路上簡單聊了兩句……”
于胭擡頭吻了吻他的下巴,“您怎麽不說話?”
他手纏住她的頭發,“我這不是在聽你說。”
“我和您說這些只是不想隐瞞您。”
她現在學聰明了,知道他在意她和霍憲的事,所以選擇主動坦白。
趙冀舟另一只手放在方向盤上,他突然覺得那天他沒拆開沈懷給他的那個信封是個很正确的選擇。
他願意試着去相信她的坦誠,進而與她維持一種長期的穩定的關系。
“走吧,先回去。”
趙冀舟要推開她,卻被她拉着不放,她頭在他堅硬的胸膛蹭了蹭,“趙先生,我表現得不好嗎?您為什麽不表揚我?”
讓前男友幫忙拿行李箱,和前男友聊天,還要表揚?
這種事,也就她能大言不慚地說出來。
趙冀舟哼笑一聲,擡起她的下巴,“要表揚,要獎勵?今晚你在上面。”
他把主動權交給了她。
于胭松開他,偏過頭,擡手去系安全帶,“您腦子裏能不能別總是想這事?”
說完,她就後悔了,他們之間,不想這事該想什麽?
她舔了舔唇,“我在上面就在上面,我又不怕你。”
“我又不怕你”這幾個字她說出了她的心聲,不只針對在床上。
現在的她對他已經完全沒有了畏懼,也許是因為他對她的寬容和放縱,也許是這段時間的相處摸清楚了他的脾氣秉性。
他縱然陰郁、偏執、強勢,但也願意給她一點點溫情。
這僅有的溫情,滋長了她的嬌縱。
當晚,于胭跨坐在他腰上,披散着頭發,似乎極力想證明“她不怕他”。
情到深處,男人拉着她的手,覆在她的小腹上,指尖緩緩打圈,他說:“感覺到了嗎,我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