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8)

兒棺材的邊上,前後都有人,特別是後面擡棺材的人,一直在看着她,她不大好動作,只好又把符又收回口袋裏,打算進山以後再找機會。

翟靳聿走上前來:“你的手沒事嗎?”

姜蘇舉起自己被咬破的手指給他看,指頭上已經半點被咬破的痕跡都沒有了,反正自己死而複生的事翟靳聿都知道了,這種小事情她沒必要遮遮掩掩。

翟靳聿眼眸中閃過一絲驚奇。

雖然他知道姜蘇自愈力驚人,但是至今姜蘇都沒有給他看她的傷口怎麽樣,沒能親眼目睹姜蘇的自愈力是怎麽回事,這會兒卻是親眼看見姜蘇這可怕的自愈力。

妖怪中,也有具有這種能力的,而且妖怪的自愈能力本來就要勝過人類,并不稀奇。

但是關鍵是,姜蘇不是妖怪。

當一個人類擁有了近乎妖的能力,很容易讓人心生恐懼,即便沒有恐懼,也會産生非我族類的隐憂。

而奇怪的是,翟靳聿卻沒有半點這樣的感覺,只是覺得姜蘇這樣,可以更好地保護她自己,也有一點神奇罷了。

他不想去探究姜蘇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能力。

而在此前,他什麽事都想要探究個明白。

他不知不覺中,開始包容起姜蘇來。

她的一些原本他難以忍受的缺點,一些他原本應該非知道不可的秘密。

而這一切在潛移默化悄無聲息的變化着,他似乎自己都沒有察覺。

姜蘇走累了,和翟靳聿一起上了前面的“婚車”,但是婚車是不進山的,周家有一座墳山,上面葬着的全都是周家的人,到了山腳下,姜蘇就只能下地走,她愛漂亮,穿的是七公分的粗跟羊皮短靴,前腳掌被磨得生疼。

走三步停兩步,最後終于不走了,一屁股坐在旁邊的草叢裏。

翟靳聿走出好遠才發現姜蘇不見了,吓了一跳,回頭一看,來的小路上已經沒人了,到處都是黑漆漆的,他連忙折返回來。

結果發現一個男人正對着她獻殷勤:“小美女,你是不是走不動了,要不要哥哥我背你上去啊?”

姜蘇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餘光瞥到翟靳聿下來,頓時委屈巴巴的看着他:“翟叔叔,我腳疼,走不動了。”

翟靳聿冰冷的目光冷冷的掃過那個男人,那男人頓時心裏一寒,灰溜溜的走開了。

“誰讓你穿那麽高的鞋的?”他嘴上說着,卻背過身去,在姜蘇面前蹲了下來,面無表情的說:“上來。等你走到山上,棺材都埋好了。”

姜蘇喜笑顏開,立刻撲到了他的背上,雙手摟住他的脖子,甜甜的說:“翟叔叔,你真好。”

她軟軟的手臂貼着翟靳聿的脖頸,讓翟靳聿有些不自在的動了動脖子,然後背着姜蘇毫不費力的起身,雙手托着她的雙腿,快步往上跟上了喪葬隊。

姜蘇伏在翟靳聿的背上,心裏美滋滋的。

她人精似的,自然能感覺到翟靳聿最近對她的态度一天比一天好,但凡有什麽事情,他嘴上說着拒絕,但每次都挨不過她撒嬌。

比起最開始認識的那個總是冷這張臉,動不動就拎小雞似地拎她的翟靳聿。

她更喜歡現在這個嘴上說着不要,身體卻很誠實的翟靳聿。

她兀自想着,忽然看到翟靳聿耳朵紅紅的,她說:“翟叔叔,這都快夏天了,你的凍瘡什麽時候才好啊?你的耳朵紅的好厲害哎......”

“......閉嘴。”

“......”

——

上了山,翟靳聿蹲下來,讓姜蘇下來。

姜蘇念念不舍的從翟靳聿背上滑了下來,說:“翟叔叔,等會兒你背我下山哦。”

翟靳聿沒說話。

姜蘇當他默認。

然後就踱步往那邊走了過去。

放棺材的洞已經挖好了。

棺材停放在一邊,這時候瞎眼老頭和曾雄走了上來,曾雄上山的時候是挑着擔的,裏頭有各種工具。

瞎眼老頭走到棺材前面,跪在地上,前面放了個火盆。

他點燃幾張紙錢放進去,然後一疊一疊的紙錢燒進去,一邊燒一邊念念有詞。

大概是求鬼差開道的詞。

翟靳聿不知道姜蘇準備做什麽,擔心等會兒就要放棺材入土了,壓低了聲音問道:“你想做什麽?”

姜蘇也壓低了聲音說:“我寫了張符,待會兒你想辦法貼到棺材底下去,能保住裏面的人不被憋死。”

姜蘇說着,直接把符塞進了翟靳聿的口袋裏。

要是就這麽活埋進土裏。

只怕裏面那個本來就氣息微弱的人熬不過半柱香的時間就會活活憋死。

他們現在沒辦法把她從棺材裏弄出來,但是她卻能先保她不死,等弄清楚那瞎眼老頭葫蘆裏賣的究竟是什麽藥之後,再回來把她挖出來。

翟靳聿伸手進口袋摸了一下,黃紙的質感有些粗糙。

姜蘇把符交給翟靳聿,一點都不擔心翟靳聿完不成任務,不知道為什麽,她好像覺得,翟靳聿好像是無所不能的,她只需要提出問題,他一定能幫她解決問題。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種信任感是從何而來,也無法解釋,一向多疑的她怎麽就那麽相信翟靳聿絕對不會出賣她。

而翟靳聿也的确沒有讓她失望。

在她觀察這山脈的風水的時候,翟靳聿就從那邊走了過來。

她看他。

他點了點頭。

瞎眼老頭走完陰婚的程序,然後就開始下葬。

兩副棺材并排放進了葬洞裏,兩個生前從沒有見過面的一對年輕男女,就這樣結成了死後的夫妻。

家屬是不能哭的,因為這是喜事,周鵬的母親只能去強忍淚水。

姜蘇冷眼看着,只覺得這種習俗實在可笑。

至于當地說配陰婚有利于子孫後代昌盛的說法,也讓她嗤之以鼻。

配陰婚不過是以前的風水先生為了多賺幾個錢才故意流傳出去的說法,居然一直延綿到了現今,真是遺毒不滅。

兩副棺材都被厚厚的黃土掩蓋,沒有人知道他們剛剛埋了一個活生生的人。

一切程序結束,已經是淩晨一點半。

姜蘇已經哈欠連天,只是今天晚上的事情還沒完,她強打起精神。

下山的時候,姜蘇一時忘了讓翟靳聿背她的事,翟靳聿卻是主動蹲在了她的面前:“上來。”

姜蘇心中忽然生出了幾絲歡喜。

“翟叔叔。”姜蘇趴在翟靳聿背上,山路難走,翟靳聿卻走得很穩,她一點颠簸都感覺不到。

“嗯?”

“沒什麽,就是突然想叫叫你。”

“......嗯。”

——

下了山。

所有人都很疲憊。

外地來的客人,全都被周正光安排好車送去了市裏的酒店。

倉鎮離市裏也就不到半個小時的路程。

至于翟靳聿和姜蘇,卻被瞎眼老頭指使的曾雄給接走了。

路上曾雄忽然奇怪的問了一句:“你認識一個叫李秀芝的人嗎?”

他問的是姜蘇。

“李秀芝?”姜蘇想了想,腦子裏毫無印象:“不認識。怎麽?”

“你們待會兒過去小心點。”曾雄說:“我師娘腦子有點問題,是她讓我師傅叫你們過去的。”

姜蘇眼睛裏閃過一絲暗光。

——

這麽黑,瞎眼老頭的家裏卻一盞燈都沒開,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都已經睡了。

瞎眼老頭家裏蓋得兩層的樓房,他們都住在二樓。

一進屋,姜蘇就聞到一股黴味,氣味很重,連翟靳聿都微微皺了下眉。

曾雄習慣了,都聞不到,他手裏拿着一個手電筒照着前面,和姜蘇解釋:“我師娘腦子有點問題。見不了光,要是見了光,她就會發瘋,就算是白天,窗戶也是關上的,晚上也不能開燈,就這麽一直黑漆漆的。我平時都受不了,能不在這待就不在這待。待會兒要是她亂說話,你們就直接走了就行。”

語氣中,對李秀芝是滿滿的嫌棄。

上了二樓。

曾雄關了手電筒。

把姜蘇和翟靳聿領了進去。

曾雄說:“到了。”

黑暗中,角落裏傳來一道粗嘎難聽又咬牙切齒含着刻骨恨意的聲音:

“姜歡,是你嗎?”

姜蘇的眼睛微微眯起。

第 54 章

黑暗并不能影響姜蘇視物。

她進屋後, 一眼就看到坐在輪椅上的那個叫李秀芝的老女人。

幾十年沒見日光, 讓她的皮膚變得異常蒼白,蒼白中還隐隐透着一股青色, 她和瞎眼老頭一樣瞎了一只眼, 一左一右,都用黑色膠皮封着, 而那完好的眼睛, 正充滿着刻骨的恨意,狠狠地瞪着她。

她身上籠罩着的死氣和怨氣甚至比瞎眼老頭還要濃重。

她叫出了“姜歡”這個名字。

很明顯,她認識幾十年前的她。

然而她對李秀芝這個名字卻全然陌生, 當面看着這個老女人,也認不出以前是否有過瓜葛。

姜歡這個名字, 她用過很長的時間, 有一部分的姜歡的記憶已經遺失,她至今沒有找到遺失的原因。

但是很明顯,這個叫李秀芝的老女人不僅是認識她, 而且還和她有仇。

看她的眼神簡直像是恨不得把她給生吞活剝了。

“是你!姜歡!就是你!”這時候李秀芝自己使動輪椅激動地朝着姜蘇沖了過來:“為什麽你這麽多年都不老!”

翟靳聿把姜蘇拽到自己身後,冷冷的看着李秀芝。

“你又是誰?!”李秀芝在翟靳聿面前停下,仰高了頭瞪着翟靳聿。

翟靳聿沒有回答她的話。

姜蘇從翟靳聿身後探出頭來,看着李秀芝說:“你認錯人了, 我不是姜歡,姜歡是我奶奶。”

李秀芝一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姜蘇,癫狂的叫到:“怎麽可能!你分明和那個賤人長得一模一樣!你害得我瞎了雙眼斷了雙腿!就算你化成了灰我也認得!”

曾雄說:“師娘,你認識的人都一大把年紀了。人家還沒有二十歲, 難道她長生不老不成?”

姜蘇眉毛微不可查的挑了一下。

李秀芝也有些驚疑不定,她很确定眼前這個女人和她四十多年前認識的姜歡一模一樣,身高模樣,就連年紀都一樣,還有她看人時候的那個神情,根本就和姜歡如出一轍。

可是就算姜歡有幾分能耐,但是她畢竟不是妖怪,又怎麽可能幾十年都不老?

“你說你不是姜歡,那你是誰?”李秀芝問,她的情緒不像剛才那麽激動,眼神陰鸷的盯着姜蘇,不放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神情。

謊話說了無數遍,姜蘇完全不痛不癢:“我是她孫女啊。剛才不是說了嗎,姜歡是我奶奶。”

李秀芝盯了她一會兒,什麽都看不出來,她問:“姜歡現在在什麽地方?”

姜蘇毫無心理負擔的說:“她死了。”

李秀芝瞳孔擴大,臉上的表情扭曲的有些猙獰:“死了?!什麽時候?怎麽死的?”

她認識姜歡的時候,姜歡也就和她孫女現在一樣大,四十多年,六十來歲,怎麽死的?!

姜蘇眼睛都不眨一下:“在我出生之前就死了,我不知道她是怎麽死的。”

李秀芝臉上七分快意三分遺憾:“她死了!老天爺果然是有報應的!只可惜我不能親眼看到她到底是怎麽死的!”

如果姜歡是在姜蘇出生前死的,那她死時還只有四十多歲,可以算得上是短命了。

李秀芝心裏覺得痛快,但她還有一個很在意的問題,她盯着姜蘇,問:“那你爺爺是誰?”

姜蘇還真噎了一下。

大家一般都是問姜歡,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問她爺爺是誰。

“我出生的時候我爺爺就死了。”姜蘇立刻說:“我沒見過。我母親也從來不跟我提起他們。”

李秀芝一點都避諱姜蘇就在現場,笑容帶着幾分癫狂和恨意:“報應啊......果然是報應!”

姜蘇冷眼看着這個老女人,心中冷笑,就算她不記得這個李秀芝到底曾經和她有過什麽瓜葛,光憑她這一身的怨氣就可以判定她不是什麽好東西。

姜蘇一向不喜歡折磨人,而以前居然能下手把李秀芝的眼睛弄瞎雙腿打斷,可見當時李秀芝是揭了她的逆鱗了。

她雖然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但是看到李秀芝的第一眼,她的內心已經充滿了厭惡。

李秀芝在痛快和遺憾之中掙紮的時候,忽然看到了姜蘇的眼神,她的心裏突然升起一股徹骨的寒意。

那輕蔑的、厭惡的、冰冷的......和姜歡如出一轍的眼神。

讓她一下子回到了四十多年前的那個晚上,她跪在地上不惜放下自己的自尊苦苦哀求姜歡放過她,而姜歡就站在那裏,居高臨下的看着她,眼神也是這樣的輕蔑、厭惡、冰冷......

姜歡當時輕飄飄的說了一句讓她永生難忘的話,她說:“把她弄出去,瞎她的眼睛,把她的雙腿打斷。讓她不能再出現在我的面前,髒了我的眼睛。”

從那一天開始。

她再也沒有見過陽光。

也再也沒有一次真心的笑過。

她常常在噩夢之中夢到姜歡的那個眼神。

讓她刻骨難忘。

她生活在這煉獄,就是為了茍延殘喘,等着看姜歡的報應。

而現在姜歡已經死了,還死的那麽早,按理來說,她應該覺得解脫,痛快了。

可是沒有。

李秀芝陰冷的看了姜蘇一眼,然後對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卧室出來的瞎眼老頭說:“還愣着幹什麽?客人上門,茶也不倒一杯嗎?!”

曾雄愣了一下,突然神情有些緊張:“倒什麽茶?”

瞎眼老頭也躊躇地看着李秀芝。

李秀芝給了他一個眼神,然後對曾雄說:“你跟我過來。”然後使動輪椅進去裏面的房間。

曾雄看了姜蘇一眼,然後跟了進去。

“把門關上。”李秀芝說。

曾雄把門關上,然後壓低了聲音隐含着憤怒的說:“你想幹什麽?!這兩個人可不是那些打工妹!不是我們能惹得起的!要是他們不見了,肯定有好多人過來找,到時候把警察引過來,我們都得玩完!”

而且他也不願意讓姜蘇就這麽死了。

“你是不是看上她了?”李秀芝忽然陰森森的說。

曾雄不說話,心裏一突,皺着眉頭看她:“你到底想幹什麽?”

“你放心,我不殺她。”李秀芝眼神陰鸷:“等把她迷暈了,到時候我給她下蠱,她就能任你擺布,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曾雄的眼神一點一點的亮了起來,卻還有擔憂:“那那個男人怎麽辦?”

李秀芝蠱惑說:“我會讓他忘了在倉鎮發生過的事,也忘掉這個女人,就算她的家裏人找過來,到時候她已經是你的人了,他們還能說什麽?”

曾雄一顆心興奮地怦怦亂跳。

姜蘇一看就知道是有錢人家的女兒,說不定他這回能人財兩得!

“你想怎麽做?”曾雄問。

李秀芝見他果然進套,只冷冷的說:“你只要在一邊別破壞我的事就行了。”

曾雄說:“你放心。”

李秀芝冷笑了一聲,說:“開門吧,我們去招待“客人”。”

曾雄連忙把門打開。

姜蘇和翟靳聿已經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瞎眼老頭正在給他們泡茶,桌上點了一盞現在已經很難看到的煤油燈,昏暗的光線照到的範圍有限,瞎眼老頭看到他們出來,神情複雜的看了李秀芝一眼,李秀芝卻只當看不見,曾雄推着她過來,她幽幽地說:“這是好茶,市面上都買不到,一般的客人我都不會泡這麽貴重的茶給她們喝。”

姜蘇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翟靳聿端坐在那兒,看起來沒有什麽異常,也沒有人發現他衣料下的肌肉已經繃緊了,準備随時發難。

茶葉看着就像是普通的茶葉。

經過開水沖泡之後卻散發着一股異香。

橘黃色的光暈下,蒸汽升騰起來,讓人感覺異常溫暖。

然而在這溫馨的表象下,卻洶湧着冰冷的殺意。

瞎眼老頭沖泡好兩杯茶,沒有說話,只是把茶杯分別推向姜蘇和翟靳聿。

李秀芝臉上的笑容前所未有的和藹:“喝吧。”

曾雄在一邊看到,心裏卻有些發寒,想到以前被他帶回來的那些女孩子,也是在她這樣“和藹”的笑容下喝下茶。

姜蘇端起茶杯。

曾雄的目光立刻轉了過來,眼神緊張又期待。

李秀芝也緊緊的盯着姜蘇,眼睛裏閃爍着瘋狂。

瞎眼老頭也看着姜蘇,眼神複雜。

姜蘇端着茶杯,往嘴邊送去,杯沿挨到唇邊——她忽然一擡眼,笑了:“你們都看着我幹什麽?”

曾雄立刻心虛的移開目光。

李秀芝卻依舊緊盯着她:“你別管我們,喝喝看,好喝嗎?”

姜蘇卻沒有喝茶,而是微笑着問:“為什麽只泡了兩杯?就我們兩個喝,多不好意思啊?你們也一起喝嘛。”

曾雄立刻說道:“這個茶很貴的,是我師娘的珍藏,平時都舍不得拿出來,是專門留給你們這樣的貴客喝的。”

姜蘇忽的笑了一下,笑的十分燦爛,她唇紅齒白,笑起來更是猶如春風拂面,說不出的好看,都把曾雄給看呆了。

但是只是一瞬,她就斂了笑容,表情驀地變得冰冷起來。

只聽到砰的一聲悶響。

曾雄心裏咯噔一下。

只見姜蘇把茶杯往木桌上一放,似笑非笑的看着李秀芝:“我喝了這杯茶,怕是今天就走不出這間屋子了。”

她的眼神冷的像是淬了冰。

李秀芝瞳孔緊縮,臉上卻強裝鎮定:“我好心拿茶招待你,你這是什麽意思?”

“你為什麽不問問我,我奶奶有沒有把她的本事教給我?”姜蘇微勾起唇,端起茶杯,用手指伸進去攪開浮起來的茶葉,一眼杯底的沉澱物,嗅了一下那茶的香味:“讓我猜猜這裏頭都有些什麽?木蟲屑、血花粉、還有金葉......喝了的人怕是看不到今天早上的太陽了。”

姜蘇擡眼盯着瞳孔震動的李秀芝,冷冷一笑:“李秀芝,看來姜歡給你的教訓還不夠啊。”

李秀芝的表情驟然變得僵硬!

曾雄卻是猛地一震,瞪大眼看着李秀芝:“你騙我?!”

瞎眼老頭始終沒說話,也沒動作。

李秀芝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猙獰起來,她死死地盯着姜蘇,陰冷的說:“我本來想給你一個痛快,誰知道你敬酒不吃吃罰酒,和姜歡一樣賤!好,既然你不想那麽快死,那我就成全你!我也讓姜歡的孫女嘗一嘗,我當年被挖掉雙眼,打斷雙腿的滋味!”

她瞪向瞎眼老頭,厲聲一喝:“你還愣着幹什麽!把他們給我抓起來”

只見駝着背的瞎眼老頭突然挺直了背!整個人氣勢一變!猛虎一般氣勢洶洶地撲向翟靳聿!

叫人心驚膽戰!

姜蘇佯裝害怕:“翟叔叔保護我!”

在姜蘇開口前,翟靳聿就已經動手了。

那瞎眼老頭不顯山不露水,看着就像是農村裏最普通的下田插秧的莊稼漢,卻沒想到居然是個高手!眨眼間已經和翟靳聿連過三招。

翟靳聿并不意外,他到了倉鎮之後處處留心,早就發現瞎眼老頭雖然看着像是個普通老頭,但是他氣息長短有規律,腳步也沉,一舉一動在不經意間露出不少破綻。

普通人自然難以發現,然而翟靳聿自從兒時那場意外發生後,就開始習練功夫,自然看得出這個瞎眼老頭是個刻意僞裝的練家子。

所以此時過招,才毫不意外。

而瞎眼老頭卻是大吃了一驚。

主要是翟靳聿僞裝的太好,瞎眼老頭本以為翟靳聿只是個喜歡健身的大個子,看着唬人,其實就是個花架子,這樣的人,他一個人就能放倒三個。

但是翟靳聿那一起身,他就心叫不好!

今天恐怕,他們三個都得折在這裏了。

連過幾招,他越打氣勢越弱,翟靳聿卻是越來越強。

他急道:“我打不過他!曾雄!帶你師娘走!”

曾雄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李秀芝尖利的聲音叫到:“先把那個女的給制住了!”

曾雄往姜蘇那邊一看。

姜蘇正坐在那裏,冷冷的看着他,竟是一點都不害怕。

李秀芝見他呆在那兒,高聲叫道:“你不抓她!我們三個一個都跑不掉!”

曾雄此時也顧不了那麽許多!

就向姜蘇撲了過去。

姜蘇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看起來像是要坐以待斃了,她那雙仿佛淬了冰的眼睛冷冷的注視着他,讓曾雄突然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來!

就在此時,姜蘇另外一只手終于從桌子底下擡了起來。

誰也沒有發現,姜蘇從被曾雄帶過來開始,左手就一直捏着一個拳頭沒有張開過。

而現在,她張開了。

她的掌心畫着一張符。

鮮紅的血跡,仿佛還在掌心流動。

而現在,她把掌心對準了曾雄。

撲過來的曾雄突然像是被什麽東西彈了出去!

砰地一聲!他整個人砸在了牆上!

發出了一聲慘叫!

然後又重重的從牆上跌落下來,發出一聲悶響。

“你!你到底——”

李秀芝的話沒有說完整,突然就像是剛才的曾雄一樣整個人從輪椅上彈射出去!砰地一聲砸在了她後面的牆上。

姜蘇的手朝向了她,沒有放下來。

依舊擡着。

而李秀芝就像是被什麽無形的東西擠壓在了牆上,上不去下不來,她的雙腿早已經殘廢,垂直的墜着,只有雙手在費力的想要掙紮。

姜蘇冷冷的看着她,忽然開始合攏手指。

李秀芝立刻感覺到那股無形的力量更加用力的從四面八方壓了過來,手腳全都被合攏到了身側,連手指都無法自由活動,那股力量越收越緊、越收越緊,她仿佛聽到他的骨頭發出了難以承受的聲響,痛得她冷汗直流,讓她突然想起幾十年前那挖眼之痛,她電光火石間突然意識到了什麽,驚恐的看向了姜蘇。

姜蘇依舊坐在那兒,擡着手,慢慢地收攏着手掌,而她的手掌每收攏一分,那股無形的力量就加重一分。

李秀芝脖子後仰,感覺喘不過氣來,肺裏的空氣都要被擠了出來。

姜蘇眼中殺意一閃。

就在她要徹底合攏手指的時候。

她的手腕被人抓住了。

她眼中殺意一凝,擡頭。

翟靳聿看着她的眼睛,輕聲說:“姜蘇,不要殺人。”

第 55 章

姜蘇擡眼, 冷冷地和翟靳聿對視, 眼中殺意不減:“她想讓我死。”

她幾十年前就不應該留着這個李秀芝。

應該折磨之後就直接殺了。

此時李秀芝還在不停的咒罵姜蘇。

翟靳聿說:“你殺一個,就必須全都殺了。”

姜蘇眯着眼看了一眼牆上高仰着頭臉色已經變得青紫已經發不出聲音的李秀芝, 在看趴在另一邊瑟瑟發抖驚恐的看着她的曾雄, 最後掃過已經被翟靳聿打倒在地爬不起來痛苦的看着牆上李秀芝的瞎眼老頭。

她冷冷地牽動嘴角,那雙總是似笑非笑的眼睛此時卻不帶任何感情, 那眼神裏, 是視人命如草芥的冷漠:“那就全都殺了!反正他們都該死。”

曾雄躺在地上抖了一下。

與此同時,她的手掌再次合攏,牆上的李秀芝發出了一聲殺豬般的慘叫聲, 她的身體裏傳來讓人牙酸的骨頭錯位聲,冷汗從她的額頭上淌了下來, 連叫都沒了力氣, 更別說咒罵了。

“他們是該死。”翟靳聿抓住姜蘇手腕的手改為握住她的手,姜蘇的手小小軟軟的,卻很涼, 他微微握緊了,望着她:“但不要髒了你的手。”

如果姜蘇就這麽殺了李秀芝,那後續在法醫屍檢的時候,李秀芝的死因無法解釋, 最後可能會讓姜蘇引火燒身。

翟靳聿的手很大,很暖和,那股暖意好像一直能暖進心裏。

他望着她的眼神也很溫柔,一點都沒有因為她的殘暴而露出厭惡的神色來。

姜蘇也看着他, 眼中的冰冷被一點一點的融化了,她瞥了牆上眼看就要死了的李秀芝,撇了撇嘴,手垂了下來:“好吧,看在翟叔叔你的面子上。”

翟靳聿輕輕地握了握她的手。

李秀芝立刻感覺到那股從四面八方擠壓而來的力量頓時一松,她無力地從牆上摔了下來,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臉上的青紫還非常明顯,她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她感覺她身上的骨頭都只覺得全身都在痛,讓她回憶起幾十年前被挖去雙眼時的恐懼,她全身不可遏制的顫抖起來。

瞎眼老頭朝着李秀芝那邊爬了過去:“秀芝......秀芝你怎麽樣?”

李秀芝說不出話來,伏在地上顫抖着。

“那現在怎麽辦?”姜蘇收回目光,看向翟靳聿。

既然他不讓她殺人,那這裏的爛攤子,就只能丢給他了。

“接下來就交給我吧。”翟靳聿說着,松開了姜蘇的手,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團細線來,透明的細線,細細的像是縫衣線一樣細,有點像是釣魚用的魚線。

“這是捆妖繩?”姜蘇忽然問。

她聽妖怪說過,妖管局有捆妖繩,如果被捆妖繩捆住,是無論如何都掙脫不開的,只會越掙越緊,甚至陷進肉裏,十分痛苦。

此時看翟靳聿拿出來,猜想這大概就是那大名鼎鼎的捆妖繩,否則翟靳聿總不能随身帶着釣魚線吧?

翟靳聿微微點頭。

“你是妖管局的人?!”這時聽到捆妖繩三個字的李秀芝,突然仰起頭,不敢置信的看着翟靳聿嘶聲叫道。

翟靳聿沒有回答她的話,用捆妖繩把李秀芝曾雄還有瞎眼老頭分別捆了起來,把他們分別關到了三個房間。

然後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正在熟睡中的寧曉半夜接到翟靳聿的電話,覺得奇怪,一般有任務,局裏都是直接聯系她,再由她聯系翟靳聿,如果不是任務,那翟靳聿大半夜的打電話給她幹什麽?

她一邊想着一邊接通了電話,眼睛閉着,聲音帶着濃濃的睡意:“喂?”

翟靳聿低沉的聲音聽筒裏沙沙傳來:“寧曉,我是翟靳聿。有事請你幫忙。”

寧曉覺得,翟隊最近好像讓她幫忙的事情越來越多了......

——

翟靳聿挂斷電話,轉身看向姜蘇:“我們有至少五個小時以內的時間來審問這些人。”他頓了頓,看了一眼坐在客廳地上的李秀芝,然後對姜蘇說:“我想你應該有話要和她單獨聊。這裏先交給你,我去找周正光,免得他找過來。”

姜蘇簡直要開始感謝翟靳聿的體貼了。

她的确忌諱翟靳聿在這兒,有些話她不好問李秀芝。

翟靳聿說:“那我先走了。”

姜蘇點點頭:“快去快回。”

翟靳聿說好,然後就離開了。

翟靳聿走了,曾雄和瞎眼老頭被關在了別的房間,客廳裏就剩下姜蘇和李秀芝兩個人。

姜蘇在沙發上坐下,并不急着問李秀芝,氣定神閑。

反而是李秀芝按耐不住,這麽一會兒,她也緩過了一些力氣,她靠着牆坐着,身上被翟靳聿用捆妖繩捆了幾圈,她剛剛試了一下,這的确是捆妖繩,她稍稍一掙紮,那繩子就收的越緊,幾乎要勒進她的肉裏。

“你究竟是誰?”

她充滿着懷疑和疑惑的看着姜蘇。

即便她是姜歡的親孫女,也不可能和姜歡長相、神态、說話的語氣、看人時的眼神都一模一樣。

還有她那些叫人匪夷所思的手段......

簡直就是姜歡!

可如果要是姜歡。

為什麽她一點都不記得自己?她看自己的眼神是厭惡的、冷漠的、輕蔑的,卻獨獨沒有熟悉感。

而且李秀芝清楚的知道,姜歡并不是什麽妖怪,又怎麽能幾十年不老?

她直覺感覺這就是幾十年前那個搶了她的愛人,挖了她的雙眼,斷了她的雙腿,讓她永不再見日光的姜歡!

可是殘存的理智卻告訴她,這不可能。

“你是誰?你究竟是誰?!”李秀芝嘶聲向姜蘇低吼,然而她傷得很重,即便是用盡全力的吼叫,也像是動物臨死前的悲鳴,低啞而又微弱。

“我早就自我介紹過了。我是姜蘇,姜歡的孫女。”姜蘇終于懶洋洋的開口說話:“從我進屋開始,就一直是你在問我問題,現在,該輪到我了。”

“你想知道什麽?”李秀芝咬牙切齒的說道:“想知道姜歡那個賤人是怎麽搶走我的愛人,怎麽挖掉我的雙眼,打斷我的雙腿的嗎!”

姜蘇雖然浪蕩。

但是對那些三心二意的男人卻一點也不感興趣。

這也勉強算是一種精神潔癖。

所以姜蘇即便對當年的事情一點也想不起來了,但是她卻一點都不相信李秀芝說的,她搶了她的愛人。

這種男人,就算是送到她嘴邊上,她都咬不下嘴。

姜蘇推測,八成是李秀芝暗戀或者是單戀那個男人,而那個男人卻喜歡她。

李秀芝自作多情,覺得是“姜歡”搶了她的愛人。

看李秀芝現在行事那麽陰毒,想必當年是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惹怒了她,她才會挖了李秀芝的雙眼打斷她的雙腿作為懲罰。

她現在倒是覺得自己當年是做錯了。

如果當年直接把李秀芝幹淨利落的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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