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20

chapter20

宋詩音其實有些認床,在陌生的地方總是不容易入睡,但陳曜家的客房實在設置得太舒服,完全是五星酒店的配置,她竟然一覺睡到天亮,連鬧鐘都沒把她吵醒。

直到傳來敲門聲,她都恍然覺得自己還在夢裏。

以前即使睡在家裏都會覺得不安,因為時不時就會被半夜來捶門的債主和宋建山吵醒。但在這裏,宋詩音居然會感到安全。可能不會被打擾的夢境,總是香甜吧。

留宿別人家,還睡過頭,宋詩音實在不好意思,雖然陳曜在敲完門後也沒催,但她還是連忙快馬加鞭地洗漱。

清早洗臉的水太溫暖,沒能讓她清醒,等再次坐上陳曜那輛機車後座時,被身側的風一吹,她才徹底清醒過來。

她本身就是個很後知後覺的人,一想到自己居然在陳曜家睡了一晚,心跳得就不免有些快。

誰心跳得快誰就心裏有鬼。

陳曜倒是很坦然,坦然地讓她住,再坦然地開車跟她一起去學校,好像這一切都順理成章。

可是這一切,明明不該那麽自然的啊!

宋詩音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到底哪裏不對勁,然後就稀裏糊塗地跟着陳曜的節奏走到了現在。

或許,她也應該坦蕩點才對,別那麽擰巴。

四十七中騎車來上學的人挺多,沒滿十八的騎自行車,年滿十八的開摩托,但開寶馬S1000RR機車的只有陳曜一個。

雖然這破學校裏混社會的哥哥姐姐還挺多,但現在目光都無一例外地随着那輛炫酷機車追去,嘴巴張大得簡直能塞下一顆水煮蛋。

“卧槽,哪來的逼王?”

“啥車啊,也太秀了吧。”說話的人看了看自己的小電驢。

“诶,後座上不是高二九班的那誰誰嗎?”

“宋詩音。”

“哦對對對!”

寶馬S1000RR停在一衆自行車和小電驢中間實在有些欺負人,就像是大學生闖進幼兒園,瞬間成為被圍觀的對象。

宋詩音簡直想把頭盔焊在頭上!

那些向她投來的目光和發出的議論就像是一支支利箭,萬箭齊發,她無處可逃!

但陳曜卻刀槍不入,他利落地摘下頭盔,無視所有人的目光,舉手投足間都像是在說,區區凡人也敢直視太陽?

宋詩音也不敢直視太陽,她甚至不敢直視凡人,她只想找條地縫跳下去。

“爺這車讓你丢面子了?”

當然沒有!宋詩音連忙搖頭。

“那就別躲。”陳曜說着摘下宋詩音的頭盔。

失去唯一的庇護傘,宋詩音就像是赤|身|裸|體被趕去游街的囚犯。

“擡——頭——”陳曜加重并拖長每個字的語調,顯得有些生氣,但卻無可奈何的模樣。

是要對我失望了嗎?

不,千萬不要!

昨天不是出格過了嗎?那麽今天也可以!

終于,在內心不斷的掙紮下,宋詩音擡起了她沉重的頭顱。

陳曜手抱頭盔,看着她痞笑,“昨晚怎麽說的來着?”

宋詩音:“趾高氣昂。”

陳曜:“對,從現在開始,你拿鼻孔看人。”

或許是跟在陳·Bking·曜身側走的緣故,宋詩音覺得耳邊好像響起了《熱血高校》的背景音——Into the Battlefield.

這一路走去,時間仿佛後滞,學校裏其他穿着小腳褲改造校服的社會人瞬間變成小學雞,一個個都滿懷崇拜和驚訝的心情朝新來的雌雄雙霸行注目禮。

這架勢,哪裏是去上課,分明是去幹架!

手心冒出汗,宋詩音在堅持“趾高氣昂”的邊緣命懸一線。

他以前在聖安也這樣嗎?是聖安那邊普遍如此,還是已經習慣了?

從校門口到教室有段距離,或許是身邊那個活BKing一直提醒她擡頭的緣故,宋詩音的“T臺”越走越順,走第一步的時候連腳都在抖,到後面,她已經能行雲流水地做到趾高氣昂了。

不得不承認,她确實在被陳曜影響着。

整場“臺步”走下來有些累人,一進教室,宋詩音無視全班的目光,直接累趴在座位上,胸膛劇烈地起伏着。她把頭埋進胳膊裏,忽然就低低地笑了。

很明顯,高二九班在管理層大換血後,紀律問題得到了完美的解決。盡管九班的的社會哥社會姐們看起來很不情願,但陳BKing的淫威之下,全都像一年級小學生般,乖乖地拿出書早讀。

邱靜這個有名無實的語文課代表,終于在今天走向了她的職業巅峰——領早讀。

縮在角落裏的王新和趙卓越連忙收好正準備沖開水的泡面,頭深深地埋在化學書後。至于本該拿出來的語文書,早拿去炒菜了。

王新戰戰兢兢地問趙卓越:“這哥今天看着應該心情不錯吧?”

趙卓越壓低聲音:“應該是,剛才還對趴桌上的宋詩音笑呢。”

王新:“這日子簡直沒法過,他咋又回來了啊!”

趙卓越:“幫他女朋友管紀律吧,哼,上次跟你說了你不聽,活該被打!你不作死,他能來收拾你嗎?”

王新沉默半分鐘,內心的狂潮終于在一聲幽怨的嘆息後,化作一把擤在紙上的鼻涕。

“惡人總有惡人磨。”田小甜欣賞着自己的美甲輕輕冷笑,不知道是在笑別人還是笑自己。

她的聲音很快被朗朗讀書聲掩蓋。

“我聞琵琶已嘆息,又聞此語重唧唧。”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語文老師緩緩走進教室。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科代表,又轉回去看了眼班牌,最後發出由衷的感慨:“我不會真的沒走錯教室吧……”

等她終于扶着近視眼鏡看清楚趴桌上補覺的金發少年時,她明白,這節課,穩了。

最近,高二年級組辦公室流傳着一個故事,只要在課堂裏看見一個趴着睡覺的金發少年,那麽,你就能在衆多社會哥社會姐聚集的教室中,幸運地擁有一節,紀律優秀的課堂。

除了羅賢貴這個最先體驗過紀律優秀課堂的幸運兒之外,其他科目老師在走進教室時,都會在一瞬間退回去看班牌,臉上的表情像是剛看完一部恐怖片。

宋詩音終于有機會好好聽老師講課了,那些不聽課的人也不會再故意擾亂課堂,她總算是在四十七中看到些學校的影子。

不過陳曜坐她旁邊老是趴桌上睡覺,她不明白,為什麽陳曜看上去總是那麽困倦。

宋詩音沒打擾陳曜補覺,只是心裏疑問,陳曜來四十七中到底是因為什麽呢?反正肯定不是來聽課。

難道是來睡覺的?總不能是覺得好玩吧?四十七中能有啥好玩的?

課間,周梨主動來找她,“劉明浩被休學半學期了。”

難得有人找她說話,宋詩音眨眨眼,一時沒反應過來。

周梨瞥一眼旁邊趴桌上睡覺的陳曜,然後看向宋詩音,“反正,我就是來跟你說這個的,劉明浩造謠你,被揍被停學,都是活該。”

如今形式轉變,之前敢怒不敢言的人紛紛站出來幫她說話,之前不怒不言的人也紛紛駐足觀望,心想着要不要去緩和下同學間的氣氛。

一夕之間,變化翻天覆地。

陳曜睡到中午下課才睜開惺忪的睡眼,在去吃午飯的路上,宋詩音垂着頭思考該怎麽跟他說劉明浩的事。

“擡頭。”陳曜漫不經心地提醒。

糟糕,又忘記了,宋詩音連忙把頭擡起。在擡頭繼續走趾高氣昂的T臺秀時,耳畔忽然又響起熟悉的背景音。

陳曜:“你有心事。”

我明明沒說啊,他怎麽知道?宋詩音十分驚訝,感覺自己已經被陳曜拿捏透了,什麽事都瞞不住他。

“我聽周梨說,劉明浩被停學半學期了。”

“嗯,然後呢?”

“但是我們那天打了人,還逃了學,老師甚至都沒來找我們談話。”

“小慫包。”陳曜忽然笑着嘆氣,伸手搭上她的肩,湊近些對她說,“你得知道,這個社會很險惡。”

耳廓一熱,宋詩音說話開始變得結巴,“什、什麽意思?”

她當然知道這個世界有多黑暗,不過因為腦子反應慢,她并不明白陳曜在說些什麽。

停頓三秒,陳曜忽然揉了揉她的頭,“劉明浩就算沒造謠,而是個跟你一樣的乖學生,我揍完他後,也能讓他停學。”

宋詩音目瞪口呆,呆愣地站在原地,張開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但陳曜沉默不語,像是在等她問問題。

思索半晌,她終于開口,“如果劉明浩是個乖學生,沒有造謠,豈不是什麽錯都沒有?既然什麽錯都沒有,你為什麽還要揍他,為什麽揍完他後還能讓他停學?”

陳曜嗤笑,“因為我是個有錢的混蛋啊。”

宋詩音啞口無言,只覺得自己的思維在被另一股力量強烈地沖擊着。

陳曜繼續問:“你覺得他們為什麽欺負你?”

宋詩音想了好久,“因為我怯懦,沒脾氣,自卑,社恐……”

看來剛才說的話都沒聽進去……

“停!”陳曜不耐煩地打斷她,“宋詩音,你聽好了,他們欺負你是因為他們又蠢又壞,別老是從自己身上找原因。”

宋詩音繼續目瞪口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久沒眨眼,她忽然很想哭。

“一點錯都沒有嗎?”她想得到肯定。

“一點錯都沒有!”陳曜肯定地回答。

不是她的問題,她沒有錯。

她好像有些明白陳曜在說些什麽了。

“可是,我還是覺得,之前那樣很不好,大家都覺得那樣不好。”

“好和壞很難定義,主要看自己喜不喜歡。”陳曜說着往前走。

宋詩音吸溜吸溜酸酸的鼻子,連忙小跑着緊跟上去。

“那些讓你感到不快樂的說法,都是狗屁。”

少年的話像是春天的第一道驚雷,蠻橫的閃電撕裂黑暗的夜空,春雨過後,烈陽升起,她終于在長達十幾年的生命裏窺見一絲光明。

城市的街道車水馬龍,汽車在鳴笛,商場的廣播震耳欲聾,喧鬧無比的世界裏,宋詩音只聽見陳曜一個人的聲音。

眼角帶淚,她用力地微笑,用力地點頭。

往後的每一天,她都會快樂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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