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破陣 第三

第3章 破陣 第三

丞相大人怕是得給我點甜頭

元徹猛地轉身,将沈之嶼擋在身後,并抽出挂在腰間的長刀,鋒利的刀刃與刀鞘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警惕地注視着四周。

城牆上一片寂靜,看不見人影,但嵌入地板半尺深的鐵錘卻警示着他們四伏的危及。

“這是把我當狗使喚呢?”元徹不爽道。

“狗可乖多了。”沈之嶼毫不客氣地回怼回去。

“沒心情和你吵,聽我說,黃巾賊一共有三支隊伍,每支隊伍各有一位首領。”沈之嶼話題一轉,正色道,“你方才在城門外射殺的,是他們的大當家。”

元徹挑了挑眉,示意他繼續說下去,順道給守在一邊白狼使了個眼色。

“大當家木魚頭腦沖動好鬥,二當家機靈些,最愛跟在大哥後面撿便宜,三當家則膽小怕事,行事作風過于小心謹慎。沒記錯的話,此次攻城只來了前面二位。”

“所以只要殺了這個老二,城內的黃巾賊就群龍無首了?”元徹道。

沈之嶼點了點頭。

元徹試着往前走了兩步,走到鐵錘旁邊,忽然毫無征兆地道:“若我贏了,丞相大人怕是得給我點甜頭。”

“……什麽?”

沈之嶼還沒從他的話中回過味,只見元徹掄起手邊的鐵錘往左前方一擲,喝道:“還不滾出來!”

有兩位貓腰躲在石欄後面的人直接被他砸了下去,見勢不妙,那些躲躲藏藏的黃巾賊一轟而出,全部提着刀沖了出來!

此番正中元徹下懷,這狼崽子肉眼可見地心興奮了起來,将一柄長刀玩得游刃有餘,與他的黑色頭狼配合極好黑狼撲出去,厚實狼爪子一掌壓到四位叛賊,元徹則從側方繞過,單手抱住柱,繞了一圈,一連斬掉了四個人的腦袋,動作幹淨利落,。

“就現在!”

白狼一口叼起沈之嶼扔在自己背上,再有四只狼緊緊護在前後左右,順着元徹破開的口子,沖出下包圍!

沈之嶼抓緊白狼背上的狼毛,驚愕地回頭。

元徹對上他的視線,咧嘴笑了笑。

皇帝自盡,黃巾賊讨伐無果,便轉以殺掉沈之嶼為推翻大楚的标志,沈之嶼将計就計,以自己為餌,将元徹和黃巾賊二當家引至城牆上的同時,再關閉城門,阻斷更多黃巾賊的湧入,給元徹制造一個完美的殺敵時機,不再發生上一世的悲劇。

但至于後來該如何脫身,他沒想過。

或許會死在黃巾賊手中,也或許會死在雙方交戰之中。

但絕不可能是被元徹一次接一次地救下。

元徹帶兵南下而來是稱帝的,并不是為了幫助大楚評定叛亂,自己死了,不該是更利于他稱帝嗎?

城牆上方,有黃巾賊的屍體被接二連三地扔下來,沒過多久,元徹也騎着黑狼下了城牆。

一名鬼戎兵跑至元徹跟前:“主子,城內的賊子清理幹淨了。”

元徹嗯了一聲,眼睛裏面的殺意和防備退去,揮手将長刀上的血水一甩,收刀入鞘。

京城一役,算是有驚無險地度過了。

守在身邊的白狼回了隊伍,沈之嶼暗笑着搖了搖頭,把這些不着邊際的雜念壓抑,也欲離開,可他剛一轉身,後頸處一陣鈍痛傳來,視線驟然黑了下去。

元徹腰一彎,手臂繞過對方的膝彎打橫抱起,滿意地接住人,瞪了眼目瞪口呆的鬼戎兵:“別幹杵着,去擰兩位太醫來丞相府。”

***

沈之嶼恢複些許意識的時候,察覺自己正躺在床上。

四周很暗,像是個夜裏。

床帷外站有幾個模糊的人影,其中,有兩人弓着身低聲說道:“這位……公子,丞相大人身體沒有大礙,只有一些外傷,已經包紮好了,按時吃藥好好休息,養上半月便可以完全恢複。”

這太醫說話顫顫巍巍的,好似對面随時能一口吃了他。

元徹坐在上側,一言不發地盯着太醫,直到将太醫脊背後的汗水盯出好幾輪,才開口,帶着懷疑口吻冷聲問:“确定?”

“藥方給我看。”

太醫連忙交出寫好的藥方,房間內再一次安靜下來,落針可聞。

頭痛襲來,沈之嶼的視線又開始重新模糊,就在他再一次暈過去之前,依稀聽元徹說:“去熬,熬好了,你們自己先喝一份。”

***

沈之嶼再一次醒來時,外頭陽光正好。

但因怕讓他受風着涼,丞相府內門窗緊閉,灰蒙蒙的一片。

止疼藥過了藥性,沈之嶼是活生生地被疼醒的,喉間剛疼出一聲哽咽,帷帳就被一只手掀開,元徹的臉出現在了視線中。

元徹是土生土長的北境人,身型高大,五官深邃且極具攻擊性,側臉肩頸手臂這些位置有刺有色彩神秘的族中圖騰,他擰眉看了被疼得蜷縮的沈之嶼一眼,轉身出去:“來人,換藥!”

侍女低頭進來,将托盤放在桌上後便離開,整個過程沒有多說一句話,也沒有多看其他東西一眼。

沈之嶼靠在床邊枕頭上,看這架勢,心知讓他出去的話說了也沒用。

元徹拿過桌上的藥瓶和布條,輕撩衣擺往床邊一坐,将沈之嶼的左臂拉了過來。

“嘶……”

“忍一忍。”元徹略微放松手上的力道,“我盡量輕點。”

元徹垂着腦袋,認真細致地将沈之嶼左臂上染血的布條退去,冷玉一般的臂腕上結了血痂,他在傷口撒上藥粉,塗抹均勻,換上新的幹淨布條,然後就準備去掀被子。

沈之嶼一驚,立即壓着被角阻攔他的動作。

“怎麽?”元徹放回藥瓶,手撐着床邊,将沈之嶼困在了自己和床榻之間,“這三天你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哪一個不是我上的藥?”

沈之嶼冷聲道:“你守在這兒就是為了說這些?”

“當然不是。”

“都說中原有一位年輕有為的丞相大人,天下文人皆向往,堪稱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不說,人還長得好看,連北境都家喻戶曉。”元徹的手很不安分,剛得了空,又撚起沈之嶼墜在被子上的一縷發絲把玩,“中原皇帝膽小懦弱,死得其所,大人以後幹脆跟着我,可好?”

沈之嶼:“……”

嘴上說着“可好”,眼裏卻毫無詢問之意,只有滿滿的強勢,

這些話,他曾聽元徹說過無數次。

不過當時對方的心情可沒現在好,京城一役後,直接讓人抓了還活着的朝臣,抛下一句願不願意臣服于他,不願意的直接拖出去砍頭。

內憂外患之下,為了活命,接近半數的人是肯的。

輪到他時,元徹揮手攆退了押兵,從高位上走下,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周身散發着匪氣:“別他媽的因為窩囊廢找死。”

“呵……”沈之嶼低喘着勾了勾嘴角,當時的回答是,“你有什麽資格命令我?”

七年前的記憶已經不太清晰了,相府內,沈之嶼輕笑了一聲,反問道:“你想稱帝?”

元徹:“自然。”

“我不會稱臣,”沈之嶼說道,“可惜,你白費功夫了,想殺就殺吧。”

元徹臉色迅速沉了下去。

而就在沈之嶼以為他要翻臉的時候,元徹只是放下了手中的發絲,站了起來,許久無話。

離開前,元徹背對着沈之嶼沉了口氣:“不急,你再想想。”

那口氣從四肢緩緩散開,強行克制着脾氣,好似這個回答雖然在他意料之中,卻也難以接受。

元徹前腳剛走,有幾位鬼戎士兵圍了上來,将沈之嶼看住,不允許他出這個房間。

沈之嶼就這樣被元徹關了三日,除了定時看診的太醫,只能和元徹相處。

元徹沒再提及稱帝之事,每天只是緊盯着沈之嶼喝幹淨每一碗藥,夜深之後,便拖着一張椅子雙手抱胸守在沈之嶼床旁邊,夜裏的任何一點風吹草動,他都會驚醒,等确認沈之嶼在裏間好好睡着後,再重新睡過去,

身邊忽然多個人,沈之嶼很不自在,特別是元徹這厮個子極高,随便一站就格外刺眼,但莫名的,只要這個大個兒守在身邊,他便能難得地能睡個安穩好覺。

直到第三日。

在元徹出去練兵的間隙,一名鬼戎兵領了個小孩來。

鬼戎兵朝他行了個禮:“大街上撿到的,自稱是您府上老管家的孫子,叫魏喜,吵着要見您,主子本想直接扔出城門,卻在看了一眼後改了口,讓我給您送來。”

魏喜被擰着進門,一見到沈之嶼,立馬撲爬跟鬥地飛奔進來噗通一身跪在他跟前,抱着他的小腿哭嚷道:“嗚嗚嗚嗚大人,我終于見着你了。”

沈之嶼已經能下地走動了,他坐在木桌邊,端詳着忽然冒出的魏喜。

魏喜哭完膩完,見門外的鬼戎兵走遠,便擦幹淨鼻涕眼淚,從懷裏掏出一封信來:“大人,我剛剛來的時候忽然發現的,也不知道是誰塞的,上面寫了……”

上面寫了沈之嶼的名字,指名道姓要沈之嶼親啓。

沈之嶼接過信,撕開封條,一張小紙條從缺口落了出來,

魏喜連忙彎腰替他撿起紙條,送到沈之嶼手中。

信上說,李亥在他們手上,若想要人,需沈之嶼單獨出城商議。

落款人陳實,黃巾賊三當家的名字。

信封在沈之嶼手中被捏成團,他眼中情緒明滅。

沒人知道,上一世,他根本不是什麽服毒自盡,更不是元徹口中胡謅的殉情,

他就是被李亥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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