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處處都充滿違和

第2章 處處都充滿違和

【處處都充滿違和】

二.

回到湖畔桌位裏,秦簡抄起一瓶啤酒就猛灌兩口。

他的心髒還在狂跳,剛才的那場意外奇遇或許會變成噩夢出現在今晚的睡夢裏。

“老杜呢?”秦簡抹了把嘴,問杜從筵的女朋友。

而莫優好像心不在焉,她遲鈍地“啊”了兩聲才擡起下巴朝着樂隊的方向示意:“潘萬走不穩,從筵幫忙扶着。”

秦簡扭頭看去,看見壽星站得歪歪扭扭,拆了架子鼓的麥克風攥在手裏,又被一左一右地攙着,移動到草坪正中央,口齒不清地開始發表生日趴體的結束感言。

一左一右,左邊的那個是杜從筵,右邊的也是個男的,戴着兜帽和口罩看不清臉。

秦簡只瞅了一眼,漠不關心。

“我先撤了。”他将啤酒喝完,預備叫個車打道回府,用游戲慰藉他備受沖擊的心靈。

“好,拜拜,”莫優随口應付,“我們等會兒也走。”

“你在幹什麽?”秦簡看她舉着手機拍照,心道不至于吧,男朋友虛與委蛇地扶着塑料好兄弟裝裝樣子,這有什麽好拍的?

“嗯,我想确認一下… …我好像,認得這個人。”

“誰?”

“潘萬叫來的這個人,他好像是我們畫室兼職的模特。”

莫優用照相機放大人臉,偵探般仔細:“他的眼睛下面應該有一顆淚痣——啊,真的有!但是他怎麽,眼睛好紅,像剛哭過似的。”

秦簡心頭一跳,立馬照搬莫優的辦法,再下一秒,就被手機屏裏的畫面驚住了。

他喉頭滾動,問:“那你知道,他叫什麽名字嗎?”

“褚楚,衣字旁一個記者的者,和四面楚歌的楚。”莫優垂下手,語氣由詫異變成疑惑,“他竟然是… …”

秦簡在心裏念着這個名字,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他連拍數張,将褚楚定格在屏幕裏。

兜帽把耳朵遮住了,看不到被銀針貫穿的耳垂是否還在流血。

秦簡盯着手機,有幾秒鐘的晃神。

随後他問:“你剛剛說他竟然是什麽?和老杜一樣,是潘萬的發小麽?”

莫優聽見了,卻抿着唇沒做聲,眉心簇在一起。

那邊壽星講完感言,讓大家各回各家,明年再聚。

秦簡坐着沒動,也沒有再追問莫優。

他看着杜從筵滿臉不耐地架着潘萬走回來,還沒走近,潘萬突然發力将杜從筵掙開,轉而把胳膊搭到了另一邊的褚楚身上,壓得那個人步子一跌。

桌下,秦簡的腳踩在一個滑板上。

所以被撞破自虐後,他匆匆逃跑時抱進懷裏的東西,應該就是這個破舊斑駁的、漆成黑色的滑板。

腦子裏無數猜想亂撞,秦簡又默念起褚楚的名字:“褚楚。”

四面楚歌的楚… …可在巷子裏的那副模樣,雖然可怖,但更符合楚楚可憐的楚。

三人磨蹭回來了,杜從筵拎着潘萬的一只胳膊,幫忙把人安置到座位裏。

他罵道:“酒品還行啊,喝這麽多都不吐。”

“晚點兒吐,”潘萬趴桌上哼哼,“回酒店了,再吐。”

秦簡依舊沉默着,眼神直勾勾地落在褚楚身上。

兩人對視,褚楚很快別開了目光。

哦,裝作不認識。

… …也确實不認識。

“這是誰?”秦簡開口,也不知道具體是沖着哪個在問話。

但很詭異,杜從筵不吭聲,莫優也不吭聲。

“誰誰?”只有潘萬,支棱着小臂亂晃,思維遲緩,“你說小醜嗎?剛才他過來,你沒、沒聽我,介紹啊?”

秦簡說:“剛才我不在。”

潘萬打了個酒嗝兒,點點頭:“那我再,介紹介紹。”

這時莫優突然搶白:“那個,不用介紹了吧!已經這麽晚了,撤吧,從筵,我們走吧?”

杜從筵“嗯”一聲,但沒動,他感覺秦簡不太對勁兒。

他拍拍秦簡的肩膀:“一起走啊。”

越遮掩,秦簡越要知道答案。

他拿起桌上的酒瓶,灌一口,沒有要走的意思。

潘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根本意識不到這僵持的氣氛,他費勁兒地支起身,靠進椅背裏,擡手抓住褚楚的胳膊,自顧自地炫耀道,語氣很得意:“這個小醜,是我從小養着的童養媳。”

秦簡:“… …”

滑過喉嚨的啤酒差點一口噴出來,嗆得秦簡劇烈地咳起來。

褚楚一動不動地站在潘萬身後,眼神無波,只有黑色的口罩随着呼吸在微微起伏。

潘萬還在嘚瑟,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嘴上:“噓——這是秘密,我跟別人,只說他是我家的,傭人,我看在你跟杜、杜從筵,是兄弟的份兒上,才——”

秦簡站起來,直接打斷潘萬的屁話,問褚楚:“你眼睛這麽紅,怎麽搞的?”

杜從筵和莫優面面相觑,鬧不清這是什麽情況。

褚楚咬住嘴唇,剛凝血的口子又被他咬破。

他抿掉血腥味,說:“風吹得迷眼睛。”

聲音悶在口罩裏,有一點嘶啞。

秦簡“哦”一聲:“怕風吹,所以把帽子戴上了。”

褚楚終于迎上他的視線,心跳在嗓子眼兒裏,怕他下一句就要拆穿自己。

秦簡彎下腰把滑板拿起來,放到椅子上。

他說:“迷眼睛,也要當心感染。”

離開湖畔,在路口跟杜從筵和莫優分道揚镳,各攔了一輛的士。

秦簡靠到後座位裏,閉上眼複盤今晚發生的一切。

真特麽離譜… …

都什麽時代了,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怎麽還會有童養媳這種封建糟粕存在?

聽杜從筵說,小時候村兒裏是有傳言,褚楚他爹賭得家徒四壁,把自己的兒子賣給了地主家,但不知道怎麽就變成了潘萬的童養媳。

而褚楚被叫做小醜,是因為他們家鄉話裏,褚楚的發音是醜醜。

又聽莫優說,褚楚每周四和周五都會去學校畫室兼職模特,性格有點內向,但是很好相處,特別溫柔。大家都誇他身體漂亮,但也嫌他太瘦了,有時候會分享好吃的給他,如果他接受了,下一次他就會禮尚往來,帶着他親手紮的花束送給大家。

秦簡煩躁地搓搓臉。

不知道等他們走後,那個人要怎麽扛着潘萬去伯溫。

如果潘萬吐了,他要給他換衣服、換床單,給他漱口刷牙,甚至幫他洗澡嗎?

… …他們會酒後亂性嗎?

… …會吧,養大的童養媳,目的不就是結婚生——

等一下,他怎麽生?男的怎麽生?

而且亂性的話,口罩要摘掉吧,哪有做愛不接吻的?那他要怎麽解釋自己布滿巴掌印的臉?不可能那麽快就消腫的。

… …他為什麽要那麽殘忍地對自己?

秦簡快被自己的連連問煩瘋,滿腦子都是褚楚在巷子裏驚慌失措的模樣,以及他真的像個傭人一般,安靜地站在潘萬身旁,任由潘萬捉着胳膊也不反抗的模樣。

… …好違和。

處處都充滿違和。

秦簡睜開眼,倒退的街景從他眼裏流走。

在湖畔飯店,可以拜托服務生幫忙把爛醉的潘萬弄上車。

在伯溫國酒,依舊可以拜托服務生幫忙把爛醉的潘萬弄進房間裏。

褚楚看着倒在床上的人,一秒鐘都不想在這裏多待。他把車鑰匙放到床頭櫃上,剛要走,就被突然伸出來的手攥住了手腕,力氣之大讓他一下子悶哼出聲。

“去哪。”潘萬掀開眼皮,慢悠悠地坐起身。

“不打擾你睡覺,”褚楚不掙紮,不做任何可能激怒潘萬的舉動,“我回旅社。”

潘萬盯着他:“我都沒發現你眼睛紅,哭了?”

褚楚說:“迷眼睛。”

“迷眼睛就哭了?”潘萬一把松開褚楚,又倒回床上,“比娘們還嬌氣。”

褚楚無動于衷:“我走了,你睡吧。”

潘萬沒反應,像是一秒鐘就睡死過去了一樣。

離開伯溫,褚楚才發現今晚的月色很清涼。

他沿着路燈走,兜帽摘掉了,不然風吹過來會讓帽子把耳朵碰疼。

今晚很糟糕,但也很奇妙。

那個人說“當心感染”。

褚楚反複品味着這句話,心想,等回到旅社就用碘伏消毒,過三五天傷口就張合了,不會感染的。

… …當時的場景,真的把他吓得心驚肉跳,也怎麽都想不到會聽見“迷眼睛,也當心感染”這樣暗藏深意的一句話,打得他猝不及防,整個人都懵掉了。

褚楚抿了下嘴唇。

好了,可以了,別想了。

還有那位叫做莫優的女生,沒記錯的話已經要畢業了,以後應該不會再見到。

還吃過她一袋巧克力面包呢。

褚楚搖了搖頭,深呼吸,真的不想了。

他把滑板放到地上,得快點回去,今晚的任務還沒有完成。

昏黃的路燈光混着月光打照在滑板上,褚楚擡着的腳頓住了。

他發現,滑板上印着一個大了兩碼的、不屬于他的鞋印。

作者有話說:

感謝看文!

PS:因為社畜所以不能保證更新頻率,會努力更新的,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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