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風寒

第8章 風寒

最終林祥還是說不過童憐,只能将他扶到季越寝房門口,再三叮囑童憐千萬別進門,得到肯定的回答後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雖然室內的燭火已經滅了,但是童憐卻覺得季越還沒有睡着,于是便費力地站在門前小聲道:“小殿下?”

見屋內沒有任何聲音傳出,童憐不禁嘆了口氣:“小殿下您不應該去找陛下,說不想要伴讀。”

“為什麽!”

季越原本還打算裝睡,好讓童憐知難而退,早些回自己房間。只是當他聽見童憐的話,便忍不住開口質問:“為什麽非要伴讀不可?為什麽不能是憐憐陪着我!”

“因為童憐只是個奴才。”

說這話的時候童憐的聲音無情至極,好似他話語中的“童憐”不是自己,只是一個他不認識,仿佛剛剛聽說過名號的一個小太監。

童憐和季越說話時向來是帶着幾分寵溺與縱容,季越不止一次覺得童憐好像完全沒有脾氣,只要是自己說的,他都能答應自己似的。

但他聽着童憐現在的語氣,季越突然覺得有幾分陌生。

“憐……憐憐。”季越呆愣了兩秒,下意識地想開門,去看看屋外的童憐。

他覺得自己并沒有錯,只是被童憐的聲音吓着了,想要去找熟悉的人問個究竟。

不過童憐自然是不可能讓他出來的。只是站了這麽一會兒,他就覺得有些頭暈,跪了許久的膝蓋也傳來陣陣疼痛。

好在這些并不是完全不能忍受。

童憐将自己依在門框上,即能讓自己舒服些,也能阻止季越開門。

他正準備開口,就覺得自己的喉嚨裏不知何時多了一團棉絮,癢得不行悶咳了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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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憐!”

門後的季越聽到後不由脫口而出。他原先就只是自己不滿童憐勸誡耍脾氣,所以才讓童憐跪在那條小道上,只是卻沒想到童憐真的會聽他的一時氣話。

那條竹林道哪怕是白天走過,季越都會不禁打個寒顫,更不要說是刮着冷風的夜裏了。

到了房中,季越就無數次糾結要不要讓童憐回來,只是他自覺自己并沒有錯。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想要伴讀那便是不想,可他又覺得若是這麽快就讓童憐來服侍他睡覺,就像是認錯自打臉面似的,于是便更加不肯輕易服輸了。

若不是林祥看出他的糾結,主動給他找了個臺階下,恐怕童憐真的會在那條小道上一直跪下去。

其實在聽見童憐略顯虛弱的聲音的時候,季越就有些後悔了,可還沒什麽心機的小皇子怎麽知道,童憐拖着身體不肯回房的真實目的?

“小殿下,奴才鬥膽再問一句,為什麽您不願意挑選伴讀?”即使身上已經批了鬥篷,手中捧着湯婆子,但是先前的雪水早已将他的衣衫濕透,哪怕風已經吹不進來了,但是童憐卻依舊止不住地打顫。

季越微微抿唇。他并不想回答,但是卻也知道若是自己回答了,童憐怕是不肯回房的。

“我……”季越虛張了張嘴,猶豫再三這才将自己的想法全部說出,“若是上了學,有了伴讀,憐憐是不是就不會再像現在這樣了?”

逐漸開始頭疼的童憐并不知道,季越所說的“現在這樣”指的是什麽,但是現在先将季越勸好才是重點,于是他也沒有多問,只是故作輕松地笑道:“怎麽會?”

得到答案,季越呆愣了一瞬,而後他便聽見童憐繼續說:“小殿下童憐是您的貼身太監。整個宮中,您才是我的主子,哪怕是陛下與皇後都要往後稍稍。哪怕是有個別的小公子,奴才自然也不可能忽略您啊。”

此時的季越并不知童憐口中的“忽略”和自己所想的不太一樣,只覺得童憐是答應了自己。

“憐憐只能是我的。”季越開口。

見季越略微有些松口,童憐暗暗松了口氣,趁熱打鐵道:“是,奴才是您的。”

得到童憐的肯定,季越這下可謂是徹底放下了之前的擔心,語氣中也終于恢複了先前的活潑:“我明天會同父皇說的,我會去選伴讀的。”

聽到季越這麽說,童憐一直懸在胸腔中是心髒這才穩穩落地。只是剛才他一直是被這一口氣吊着才勉強能和季越交流的,這一口氣雖說是松了,但頭暈以及滲入骨髓的涼意卻在這一刻,将他徹底擊垮。

屋清楚地聽見楚的聽見童憐體力不支直接倒在門上,借着月光他甚至能見童憐緩緩滑落。

只是先前童憐為了不讓季越出來,特地将自己的一只手抵在門縫之間,哪怕現在體力不支倒下,也正巧壓在門縫上。

季越開不了門,只能不斷拍着門,好讓童憐知道能稍微挪開點兒讓他出去。

只是此刻的童憐,已經不太能聽得清季越再說什麽了,他只是皺着眉陷入了不知應該被叫做昏迷還是昏睡的黑暗。

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隐隐有些亮光了。童憐緩緩起身,随手從床邊拿了件外衣披上。此時他還有些頭暈,但卻還是将自己挪到床邊趿拉着鞋,去将窗戶開了一條縫兒。

遠遠升起的太陽将天色一點點照亮,直到天幕由黑轉藍。

一縷微風夾雜着一夜涼意,從剛剛開啓 的窗戶裏溜進,同他住在一起的林祥翻了個身,拉起被褥将整個人完全罩住:“是誰将窗戶打開了!”

待他吼完,這才想起能同自己住一個房裏的人也只有一個,方才還有些睡意環繞的腦袋瞬間清醒。

林祥從床上坐起,卻冷不丁打了個寒顫,臉上卻依舊挂着讨好般的笑:“小童公公你醒了啊。”

童憐點頭:“昨夜,多謝了。”

他說的沒頭沒尾,但是林祥卻也不敢随意邀功:“都是小殿下吩咐的。”

說完,林祥像是想起了什麽,立刻從枕頭下拿出一張紙:“這是後來太醫寫的方子,七殿下說你醒後拿着方子去太醫院抓藥便好。”

接過方子童憐随口說了句謝,而後又問:“小殿下還說了什麽麽?”

林祥皺着眉想了好一會兒,這才說:“小殿下說你這兩天不用去伺候了,可以在房中歇着,還說……”

“說了什麽?”

“還說……”林祥越着急越想不出來,終于在童憐面露不悅之前想起了季越最後小聲呢喃的那句話,“他說,他會聽陛下的話的。至于陛下說了什麽,這我就不知道了。”

好在童憐要知道的也就這一句話而已。

在聽到林祥的話後,童憐這才松了口氣,将窗戶重新關上然後回到了床榻邊。

因為剛剛所發生的事,林祥出了一身冷汗,最後那一點兒睡意也徹底散了。

其實他比童憐還要大上三四歲,進宮時間和他相仿,按理來說林祥是沒必要畏懼童憐的。哪怕童憐是七皇子的貼身太監,但林祥的身份也不算太低,勉強能和他算是平級。

只是且不說季越和童憐關系有多好,單單因為童憐是童正初的義子這一層身份,林祥就不敢随意招惹他了。

更何況他本來就慫。

“小童公公……”林祥試探着問。

原本童憐還準備趁着不用當差的功夫,睡個回籠覺只是他剛躺下,便聽到了林祥怯生生的聲音。

童憐:“怎麽了?”

“那個……太醫在給你診完脈後,讓我囑咐你以後盡可能別讓膝蓋受寒。”林祥咽了口唾沫,一邊打量着童憐,一邊小心翼翼地開口,“你的膝蓋若是沒養好,估計會染上痛風的毛病,若是再受了寒,怕是雙腿都可能廢了。”

童憐聽後微微點頭:“還有別的麽?”

見童憐這麽淡然,林祥有些不可思議。難道這還不夠麽?光是想着陰天下雨時膝蓋就會發疼,林祥就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雖然沒有得到林祥的回答,但是看他的表情童憐也能勉強将林祥的想法猜了個七七八八。

既然季越答應了會去選伴讀,那麽童憐也能稍微放下心了,接下來就是要想辦法,至少在景帝和皇後面前讓季越不那麽依賴自己。

想着季越平日裏的行為,童憐不由嘆了口氣,只覺得任重而道遠。

不過林祥可不知道童憐是因為什麽嘆的氣,一時間只覺得自己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抖了抖身子蹑手蹑腳地去拿衣服。

畢竟得了假的是童憐,可不是他。而且因為童憐不用做活,童憐要做的事兒他也要一并做了。

不過林祥剛剛穿好衣服,邁出宮殿,突然來了個小太監伏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句什麽。

等那人說完,林祥忍不住瞪大了雙眼,雙股戰戰:“你……你說……”後面的話林祥不敢說出口,只能虛着動了動嘴。

那小太監點頭:“已經在等着了,公公随我來。”

雖說是害怕,但林祥也不敢讓那人久等,立刻跟上了帶路的小太監。

一路上林祥都在思考,他是做了些什麽,竟然連那人都驚動了,每一步對他而言都是折磨。

終于,小太監停下了腳步,朝林祥彎了彎腰:“公公進去吧。”

林祥不由擡頭看了眼宮殿上挂着的牌匾。他咽了口唾沫,像是給自己壯膽似的,朝那裏邁出了一只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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