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上藥
第9章 上藥
林祥進去後過了大半個時辰才出來。也不知裏面的人同他說了些什麽,出來後的他一改先前的畏縮,莫說是走路,就連說話時都增添了幾分底氣。
而後,林祥并沒有直接去做活,反而是回了一趟自己的屋子。
他敲着門,朝着屋內喊:“童憐,童憐你還醒着麽?”
童憐自然還沒睡着。聽着屋外勉強算是耳熟的聲音,他翻了個身雖然有些奇怪林祥怎麽突然開始叫他的名字,但是面上卻沒表露出多少驚訝。
“怎麽了?”他随口應了聲,不緊不慢地翻身下床将門打開。
此時從林祥身上已經看不出早上的怯懦了,他大搖大擺地走進屋子,給童憐做了個手勢,示意他關門。
等童憐将門關上,林祥開口道:“童憐今日我在七殿下身邊伺候着,宮內其他雜物活就拜托你了。”
說完,林祥用餘光看着童憐的表情。只是童憐卻并沒有如他所願地漏出失措,抑或者意外的神情,只是一臉淡然地點頭道:“好,今日小殿下要去選伴讀,若是給他挑衣服,記得要注意些。”
聽了童憐的勸告,林祥絲毫不覺得感謝,反而有些不耐煩。
不過這也難怪,畢竟先前福海是季越的貼身太監時,林祥就已經在季越身邊伺候了。原先他還想着這次福海失勢,怎麽也該輪到自己了,可哪兒想得到竟然憑空冒出了一個童憐?
先前是他在宮中沒有依仗,自然只能低童憐一等。哪怕他們的身份差不太多,卻依舊只能畢恭畢敬地叫他一聲“小童公公”。
可是現在情況可是截然不同了,他童憐又能算得上什麽呢!
只是——
童憐自然不知道林祥內心的波濤洶湧,抑或者說他根本不願意非這個心力去猜測林祥再想些什麽。
他捂着嘴扭頭悶咳了兩聲,擡手撫上自己還有些燙的額頭。
Advertisement
看來今天不會太平了。
這麽想着,童憐不由嘆了口氣,轉身去穿衣。
原本林祥是打算來童憐面前耀武揚威一番,好讓他不要再像以前一般輕視自己。只是他看着神色絲毫不變的童憐,只覺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股莫名的無力感油然而生。
只是當童憐換好衣衫準備出門時,見林祥依舊呆愣愣地看着自己。他将袖中的藥方拿出,示意林祥:“我先去趟太醫院。若是小殿下問起來,我今日從沒去取過藥,恐怕會發脾氣。”
羽曦犢+4
“好。”林祥呆呆地點了點頭。只是等童憐離開後,他才恍然想起來,自己分明是有了靠山,所以來童憐面前炫耀的,怎麽到頭來反而是他聽了童憐的話?
林祥在心裏将一會兒想說的話,反複練習了無數次,正準備等童憐回來了再說一遍,但他這一等,便等到了要去伺候季越起床的時間。
林祥緩緩起身,開始思考之前究竟是哪裏出了纰漏。
只是恐怕他是怎麽也不會想到,那個人提點自己,也在童憐的意料之中吧。
離開了屋裏,童憐深吸一口氣,只是還沒等到吐氣就被寒冷的空氣嗆得直咳嗽。
等咳嗽聲止住了,他的面頰上也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紅色,比起先前的病态好了不少。
因為動作大了,膝蓋上便會傳來一陣陣疼痛,所以童憐只好慢慢走向太醫院。周邊的宮女太監見了他,也只能低着頭快步走過。
曾經的他也是這樣,但凡是迎面走來了一個太監宮女,他都必須将頭低下,不能直視他們的臉。若是對方再是某個妃子皇嗣宮裏的掌事,抑或者幹脆便是童正初,他便需要半跪行禮。
看着周圍來去匆匆的人,童憐驀得吐出一口濁氣,心底難得湧起了一絲不知應該怎麽描述情緒。
不算太壞,姑且算是好心情吧。
只是這份好心情在即将到太醫院的時候,因為伫立在殿門口的那人而消散了個幹淨。
“義父。”童憐垂下眼眸,在童正初幾步之前站定。
以往這個時辰,童正初要麽是在金銮殿,要不就是在禦書房,怎麽今天反倒跑來太醫院了?
童憐在腦海中提出無數種可能,但沒怎麽多想便重新将它們劃去。當他回想起方才林祥的态度時,他終于将昨天與剛剛發生的事情結合在了一起。
知道了童正初是為何而來的,那便能稍微輕松些了。
童正初看了眼童憐,開口道:“又染上風寒了?”
“是。”童憐老實回答,“昨夜頂撞了小殿下,在林間路跪了許久。小殿下體恤,特地放了奴才的假,好讓奴才來抓藥。”
雖說童正初早已将此事了解了個七七八八,但此時他卻輕笑了一聲,好似全然不知似的:“哦?那你可要好好歇着,莫要将自己身上的病氣傳染給七皇子。”
“是。”童憐說,“義父來太醫院可是有什麽要事要辦?”
聽了童憐的話,童正初立刻皺起了眉,語氣裏也全然沒了放在慈愛:“童憐你是個聰明人,既然如此便要清楚自己身份,別做些不合身份的事情。”
他這話中所指的就是昨夜裏童憐帶着季越聽牆角,而後季越說不想要伴讀,只想要童憐的事情了。
雖然童憐已經大致猜到了,但是童正初直接說出來的時候,他的心跳還是漏跳了一拍,随後便更加猛烈地跳動起來。
哪怕他現在是低着頭的,他卻依舊能感覺到童正初那宛若猝了毒的目光。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比起景帝童憐其實更加畏懼童正初。
這是一種經年累月養成的一種條件反射,他會因為童正初突然壓低的聲音,而感到心悸,擔心着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一切事情——哪怕他對絕大多數,可能發生的事情都已經習以為常。
“奴才……明白。”童憐的呼吸不禁變得沉重,哪怕是簡單的幾個字,此刻也變得格外難以出口。
只不過童正初顯然對童憐的反應極其滿意,他收起了方才的情緒,像是普通長輩一般,輕輕拍了拍童憐的後背:“去吧,待抓完了藥,你便跟我去小院。你膝蓋上的傷,自己上藥恐怕會有些不方便。”
只是膝蓋而已,怎麽可能不方便?
可即使童憐心知肚明,表面上卻不敢違逆童正初,只能應了聲,而後拖着自己有些乏力的身體緩緩走進太醫院。
原本他想,若是童正初只是為了提醒他這麽一句,那麽接下來應當也不會在太醫院門口久待。畢竟他幾乎是從小便在侍奉景帝的人,哪怕此時有其他人在景帝身邊當值,也應該不如童正初用着順手。
只是他終究是想錯了。太醫重新給他診完脈抓了藥,當他走出門的時候,卻發現童正初依舊站在原地,見他出來了甚至還笑着朝他走來。
“走吧。”童正初說。
因為身旁的童正初,一路上童憐的身體都有些緊繃,但是童正初卻好像完全沒有感受到一樣。
出乎童憐意料的,童正初并沒有把他帶到那個裝滿各種刑具的房間,反而讓他去了偏房,并且将他手中的藥方拿過,随手交給了一個小太監,命他去煮藥。
童憐并不覺得童正初會在這個時候在藥裏動什麽手腳。
就如因為季越太過依賴他,所以景帝讓林祥來注意平日他們之間的相處一樣,此時季越的依賴,就是他最好是保命籌碼。
“将門關了,然後去軟榻上坐着,把褲腿撩上去。”進了門,童正初從木櫃中取出一小瓷罐的藥膏。
童憐對那罐藥膏也算是熟悉了,他微微提起一口氣,随後按照童正初的吩咐關了門落上鎖,這才走到軟榻上坐下,将雙腿搭在扶手上,拉起了自己的褲腿。
看着他熟練的動作,童正初輕笑着摸了摸他的腦袋,似是誇贊道:“好孩子。”然後童正初又說,“接下來的規矩你可還記得?”
童憐咬緊牙關,緩緩點頭。
見童憐不說話了,童正初依舊是笑着點頭:“好孩子。”說完,童正初便從藥罐中挖出一點兒翠綠色的藥膏。
伴随着他的這句“誇獎”一并來的,還有一陣火辣辣地疼。
童憐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哪怕眼角都已經沁出了生理性的淚水,但是卻依舊沒有一絲一毫聲音洩出。
“疼麽?”童正初說着,擡起手用指腹擦去童憐不禁意流下的淚水。
只是因為他的手指上還有些許殘留的藥膏,童憐只覺得眼眶下也逐漸開始發燙,眼淚更是被那種莫名的煙熏感熏得不自覺淌了下來。
童正初:“真乖。”
滿意地看着勉強倔強的人止不住落淚,童正初的眼底湧起一絲瘋狂,只是哪怕如此他的動作卻依舊溫柔。
他一點點将藥膏塗抹在童憐有些血肉模糊的膝蓋上,甚至貼心地在塗藥時吹了吹。
若不是童憐所感覺到的全是痛楚,怕是哪怕他本人都會覺得童正初是真的希望他能早些好起來吧。
也不知過了多久,童憐的腿終于上好了藥。
見童正初收起藥罐,童憐不禁松了口氣。此時的他宛若是從水裏剛被打撈起來似的,臉上不是淚便是汗。
他看着自己的膝蓋,不由苦笑。
想來以後的陰雨天氣是不會太好過了。
作者有話說:
童正初,老變态了,他怎麽還不下線啊!(我替你們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