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落雨

第46章 落雨

此時正值夏日,屍身放不長久,欽天監只好選了個就近的日子。然而忙亂之下,他們似乎忘了,皇子下葬禮數繁多,匈奴使節即将前來談和,不日還要新上任一位禮部侍郎。

諸事疊加,一時間禮部哀聲一片。若非是禮部官員實在不得閑,恐怕會忍不住将欽天監的大人拉出去打一架。

緊趕慢趕,禮部好不容易在期限之內将所有事物安排妥當。

七月,匈奴的使節來到了南朝,共商談和之事。不過此番畢竟是匈奴落敗,他們也沒了之前那般的底氣。最終以匈奴賠償寶石百箱,牛羊百餘頭,并承諾歸屬南朝十年、每年底按歸屬國給南朝上供為代價,完成了談和。

此番事了,景帝心中所懸巨石也終于平穩落地。

只是景帝尚未開心多久,某次朝會時的一個消息卻又令他怒意濤濤——

民間關于四皇子的流言四起,其所說內容幾乎都圍繞着一個女子——那個自稱被四皇子臨幸後,懷了身孕的歌女。

雖說景帝早就知曉季楓不着調,日日留戀花叢之中。但近些年他朝政繁忙,為數不多的關心也都放在了尚且年幼的季越身上,對季楓的管束并不嚴苛,哪兒此時想得現下竟是被百姓當成了笑話談資?

當日下了朝會,季楓便被景帝叫到了禦書房中。外人雖然不知曉他們在殿內究竟都說了些什麽,卻也都知道景帝發了好大一場火。四皇子離開時,甚至還有宮女太監瞧見了他額頭上的淤青。

得知此事時,童憐不免勾起了嘴角:“四皇子不愧是京中著名纨绔,膽識實在過人。”拾六聽在耳中,只覺得童憐陰陽怪氣的本事是愈發高超了。

“接下來呢?”拾六問。

“什麽接下來?”童憐似乎有些不解,“事已至此,我們還需要做什麽麽?等着看戲不就好了?”

拾六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的逐漸升起的怒火:“既然我們接下來什麽也不用做,那麽先前大費周折地将這事情傳播出去還有何用處?”

“拾六,你太沉不住氣了。”

童憐說話的語氣讓拾六脊背發涼。這段時期童憐沒讓他們做什麽,再加上兩人之間的交情,拾六在童憐面前逐漸開始放飛自我,許多時候甚至忘了童憐其實是他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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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比現在。

見拾六怔住,童憐這才恢複了之前的神态。他端起面前的藥碗,将裏面的藥汁一飲而盡,随後悠悠開口解釋:“今日景帝将季楓叫去的事情,不過半日整個皇宮的人便都會知曉。即使現在季楓沒有登上皇位的野心,卻不代表惠貴妃沒有,明白了麽?”

被童憐這麽一點撥,拾六這才明白童憐的用意。

蕙貴妃一直被皇後打壓,母族也逐漸衰落,即使她自己已經認命甘于現狀,但是她的母族卻是不可能願意的。

正如他們所想,午時剛過,便有暗衛來報,說蕙貴妃的母親入宮看她來了。

拾六和童憐彙報此事的時候,心中不免感到幾分恐懼——因為童憐的算無遺策。

因為曾玉山的教導點撥,童憐現在比起以前更多了幾分運籌帷幄,更加讓人探不到深淺。拾六甚至覺得,即使當初童正初沒有因為動了季越,而被童憐算計殺死,到了現在,他依舊可能不是童憐的對手。

“你在想什麽?”童憐問。

拾六的嘴快過大腦,他甚至還沒來得及思考,就聽見自己說了句“沒有”。随後他便聽見了童憐的嘆息聲。

“拾六,你沒必要這麽怕我。”他說,“我們是一根繩兒上的螞蚱,不是麽?”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直接将拾六引回了半年前,他最開始和童憐接觸的時候。

現在可不一樣了。

拾六在心中暗道,只要給童憐足夠的時間成長,發展他自己的勢力,到時候,他定然是牽着那根繩子的手!

遲遲等不到拾六的回話,童憐也不繼續方才的話題,只是說:“最近将那個琴女盯緊點兒,必要時護住她。但是記得讓她知曉:有人想讓她死,但也有人,希望她和她腹中胎兒活下去。”

“是。”拾六說完,卻并沒有直接離開。

童憐見他還未離去,不免疑惑:“你怎麽還沒走?”

“哦,我還以為你還有事要同我說。”将這句話說完,拾六也不顧此時的童憐是怎樣一副神情,便直接閃身離開了。

等拾六離開,童憐忍不住輕笑一聲,随後寶貝似的将那個裝着松子糖的荷包解開,看了看裏面為數不多的糖粒:“快沒了啊……看來要省着些吃了。”

只是嘴上雖是這麽說着,他的動作卻毫不含糊,直接倒了兩個丢進嘴裏:“要下雨了。”

傍晚,上京稀稀拉拉地墜着些許雨點,只是沒多久這毛毛細雨便轉成了傾盆大雨。

季越看着陰沉着的天,不禁嘆了口氣:“今日下學時先生還特地誇了我呢,母後還準了我做完功課便能出去玩兒的。”

“若是小殿下覺得可惜了,可以去同皇後娘娘說說。或許娘娘能準許你将這個機會留在明日。”童憐笑道。

季越硬氣搖了搖頭:“才不要。我已經長大了,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和母後撒嬌了。”說完,他瞧了眼童憐的臉,小聲道,“而且現在下雨了,憐憐的腿會很疼吧?”

提到童憐的腿,季越總是不免有幾分自責。當初若不是他鬧性子不肯挑選伴讀,童憐也不可能在那條石子路上跪那麽久,以至于落下了病根。

光是看季越此時的神情,童憐便能猜到他是想到了什麽。只是季越是不知道,他自己卻是知曉的,與其說是因為季越,倒不如說自己腿上的傷是童正初造成的更為合适。

不過這些終究是不方便講給季越聽的,于是童憐便讓林祥去取了把傘,而後道:“雖是不能去其他地方玩兒,但是去禦花園中逛逛去也是做得到的。”說完,童憐也不給季越拒絕的機會,直接将油紙傘撐開,自己率先進了雨幕,“近日荷花開得正好,小殿下可要去看看?”

“憐憐!”季越有些不滿地皺眉,“現在在下雨,你的腿不疼了麽!”

童憐并不打算在這會兒說謊騙季越,于是便笑着點頭:“疼啊。只是我想去看荷花了,小殿下願意陪我去麽?”

待童憐話落,季越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緩緩點頭答應了。只是他走到傘下後,還是忍不住說:“憐憐,如果一會兒你的腿真的很疼的話,記得告訴我呀。我們馬上就回來。”

“好好好。”童憐一邊走,一邊點頭。

惠貴妃的宮殿正巧就在坤寧宮去禦花園的必經之路上,兩人還沒走到禦花園,就看見了在殿外跪着的季楓。

“是四哥啊。”季越見狀在童憐耳邊輕聲道。說完他又四處張望了一下,問,“為什麽四哥會在殿外跪着。還沒人給他打傘?”

看着季楓的身影,童憐絲毫不覺得意外,但卻還是緩緩搖頭,假裝不知:“或許是四殿下犯了錯吧。”

季越微微皺眉:“大下雨還在這兒跪着會染上風寒的啊。憐憐,要不然我們去和貴妃娘娘說一下吧。”

年幼的季越并不知道,此時的季楓跪在這兒便是惠貴妃的主意,或許還打着等景帝來了,能看在季楓下雨還跪在殿前反思之下,能稍微寬恕季楓的念頭呢。

先前童憐便是打着讓季楓回去,抑或者說是為了讓景帝再晾他一會兒的主意,此刻季越都已經這麽說了,他自然不可能拒絕,于是便順水推舟道:“若是小殿下擔心四殿下,不如去和皇後娘娘說說。讓皇後娘娘代四殿下同貴妃娘娘求個情吧。”

聽了童憐的話,季越覺得母後出面定然是比自己好些的,于是便很果斷的點了點頭。只是點完之後,他才略帶遲疑地看向童憐,說:“憐憐,我們等天晴了再去看荷花好不好?屆時你的腿也不會痛了。”

童憐到是沒想到季越竟然還想着他先前的托詞,心中暖暖的:“好啊。那小殿下最近念書可要更刻苦些,好讓皇後娘娘能再允你出來玩一次。”

“肯定的!”

在聽完季越說的話後,皇後自然很快就明白了惠貴妃心裏打得是什麽算盤。她在心中冷笑,但卻只是摸了摸季越的腦袋:“越兒是真的長大了,現在都會心疼哥哥了。”

“當然了!”雖然心中并不希望皇後再像對待小孩兒一樣對自己,季越卻并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反而極其認真地看着皇後的眼睛,“母後,越兒會連同大哥那份一起保護你的!”

季越語落,皇後只覺得自己的眼淚突然湧了出來,卻依舊勾唇笑道:“越兒長大了。”

相較于坤寧宮的祥和,惠貴妃那兒可就沒有這麽歲月靜好了。皇後的一道命令,表面上是說她不心疼季楓,可實際上不正是斷了讓景帝原諒季楓的機會麽?

回想着下午母親進宮時說的話,惠貴妃眼底皆是狠毒:“雲鳶!我不好過,你也別想能稱心如意!”

作者有話說:

原本打算今天不更新了(因為昨天更了兩章)但是我看見有人誇我!有寶貝誇我了诶!瞬間膨脹,然後寫了一章出來(叉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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