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考仵作
考仵作
林羽是第二天就來拜訪趙淮的，本想約着趙淮一道溫習功課，結果沒成想被周琅硬生生的擠了進去。
雖說周琅不參加春闱，但對歷屆科舉的辯證信手拈來，給二人很是好好惡補了一番。
這半月趙淮都要準備着春闱，府中的下人管家一應俱全。
說是讓溫俪管家，但早有趁手的嬷嬷打理的井井有條，溫俪也就是個挂名娘子，閑得輕松。
她打聽了京都隸屬衙門的情況，京都設立十二衙門，隸屬各區，由刑部統一管轄。
溫俪仔細挑選了許久，才确定了其中的觀雲衙門，一般外鄉來述職或者是同僚一般都是這座衙門接受。
阿爹當年很有可能就是在這一座衙門落一般跨地追兇，在當地以及跨越的地區衙門裏面都會有記載，方便後面對于犯人的裁定。
但在聽清溫俪來此的目的，觀雲衙門的衙役們頭也不太的擺了擺手。
“去去去，哪來的丫頭，衙門裏面的東西豈是你随便可以看的，異想天開呢。”
溫俪被趕了出來，有些氣餒的呼出一口氣，餘光突然瞥到一旁的衙役在旁邊的木板上貼着什麽，她連湊了過去。
“這是做什麽呢？”
衙役随意的指了指上面的三個字，“招仵作呢，看不懂嗎，去去去，你個女人在這搗什麽亂。”
看清上面招收仵作的要求後，溫俪眼睛滴溜溜的轉着，随後頭也不回的痛快離開了這方天地。
少頃，一個身材瘦削，穿着灰色短衫的清秀少年郎出現在了衙門口。
他一把撕下告示走了上去，“我要考仵作，勞煩帶一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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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經驗老道的中年衙役出來看了他一眼，拿過他手中的告示，擡了擡下颚。
“跟我走吧。”
張生面色淡然，內心激動得都快跳下來了。
都快三個月了，可算是有仵作來了，終于不用每日被老大罵得狗血淋頭說找不到人了。
對于少年郎君的年輕模樣，張生心中害了一聲，都有人了，還挑什麽挑。
不過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也不能随便找一個人搪塞過去。
屋內燃着蒼術，升起淡淡的白霧，屋內站着一位青年男人，男人寬肩窄腰，生的又高又壯，只是神色冷淡，周身氣質如冰。
張生看着男人，心中怵得慌，恭敬道:“秦大人，這是前來應召考試的仵作。”
秦大人這就是觀雲衙門掌事秦垣，掌刑事兇案，素有‘鐵面閻王’的稱號。
溫俪在心中快速的過了一遍眼前之人的信息。
她上前兩步微微彎腰，壓低聲線道:“草民李文，見過秦大人。”
秦垣單手負立，目光如針，審視着溫俪。
溫俪神情依舊沉穩，淡然的模樣讓張生都忍不住側目。
這家夥有兩下子，老大的死亡眼神都不懼怕，要知道多少人在秦垣面前都犯怵，好像什麽秘密在他面前都無所遁形。
秦垣上下掃視了一眼溫俪，緩緩收回眼神，良久才道:“本次考試，時限一柱香，破除你面前兩具屍體的死因。”
“兩具，不是一具就可以了嗎。”
張生詫異出聲，在看到秦垣冷如冰的眼神，頓時捂住了嘴。
他尴尬的笑了笑，轉頭給了溫俪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後就退下了。
秦垣指了指一旁的白布臺，“你要什麽東西，上面都有，現在開始了。”
秦垣說完，旁邊就有考官點燃香，拿上本子在旁邊開始記錄。
溫俪走到白布臺前，拿了幾樣趁手的工具，先來到了左邊那具屍體旁，掀開白色的布，露出下面一具燒焦的屍體。
屍體面目全非，身體各處都是燒傷的痕跡。
溫俪将方才拿到的白布裹在長棍上，細的一端先伸入死者的鼻腔，較粗的一端則是從死者的口腔伸入。
片刻後，溫俪将長棍拿出，審視片刻道:“這位死者口鼻并無煙灰堆積，并不是葬身于火場之內。”
她說完又檢查死者的面部，脖頸部，一手按在死者後頸時，忽然聽得嘎吱嘎吱的脆響，但死者的後頸光滑一片并沒有傷痕。
皮肉也沒有破損之處。
溫俪讓人幫着将死者翻身，随後要了醋，還要熱醋。
一旁的考官有些不解，“這醋在尋常百姓家廚房中很是常見，你要這熱醋做甚。”
溫俪笑道:“稍會大人就知道為何了。”
她餘光瞥見那位秦垣，依舊是不冷不熱的模樣坐在上方，
溫俪看着那副冷冰冰的模樣就忍不住瘆得慌，暗暗想，還是趙淮那副模樣看着養眼啊，雖然有時候賤嗖嗖的。
正在書房裏面溫習功課的趙淮突然打了好幾個噴嚏，酸澀得眼眶都有些泛紅，淚花在裏面打轉。
林羽目光看過去，剛想關心幾句，結果被周琅搶了先。
“趙兄沒事吧，可是冷到了，要不要喊人送點衣服過來披着。”
林羽罵罵咧咧的收回目光，這周琅還真是馬屁精。
趙淮擺了擺手說不用了，他聳了聳鼻子，繼續背着眼前的《大學》。
熱醋很快就來了，溫俪用熱醋将白紗布打濕，到能滴出水來的地步。
她拿着白紗布一點一點的擦拭着死者的後脖頸，一下又一下。
不過須臾，原本皮肉完好的後脖頸變化了，出現了一道深紫紅色的傷痕，溫俪比對了那傷痕的長寬大小。
她心中有了數，才緩緩道:“死者，男，高六尺一，年齡約莫三十五歲，死者是被人用棍棒類東西打擊後腦及脖頸處，兇手力度掌握得很好，一擊致命，讓皮肉和筋膜分離，才看不出傷痕的呈現，而後兇手抛屍火場，僞造死者被火燒死的假相。”
秦垣聽着她的分析，狹長的丹鳳眼微眯，手指微微握緊，果然如此，這其中果然有蹊跷。
但他淡淡的嗯了一聲，“繼續。”
溫俪挑了挑眉對于這位大人異常冷漠的态度也沒放在心上，畢竟千人千面。
既然選擇了要進這衙門，免不了要和這位大人接觸，若是現在便受不了，這仵作也做不長久。
溫俪又來到另外一具屍體旁，屍體衣物被全部褪下，屍體的手臂，小腿，大腿，胸膛處皆有青紅色的淤青。
除此之外，各處皮肉完好無損，沒有其他的致命傷。
秦垣看着這具屍體，眼底微起波瀾，背在身後的手微微握緊。
溫俪細細查勘一番，死者皮膚呈現青黑色，甲床及口唇泛着微微紫绀。
她查看那些傷痕，傷痕呈現青色，而內裏淡黑色，按壓并無堅硬感，也沒有浮腫感。
溫俪瞥見那香染盡一半，她連擡手道:“大人，這位死者并非被人打死，但具體死因，小的還需要借一些東西，但準備起來只怕這香要燃盡了。”
秦垣眼神微凜，“你所言可真。”
查驗老師的仵作說，老師分明是被打，導致內裏出血而死。
溫俪趕緊道:“這傷痕根本就不是真的，小的曾聽聞南邊有些百姓時常因為一些争執自殺并借此誣賴他人，而誣賴的方法就是将榉樹皮搗爛敷在身上，借此可以假造傷痕，而生前和生後又有所不同，這位死者，分明是被人死後用榉樹皮假造傷痕。”
秦垣深吸一口氣，微微閉眼，“你要什麽。”
溫俪脫口而出，“三升炊飯，糯米一升，，糯米洗淨包好放于炊飯之上一同蒸煮，再加雞蛋中的蛋清與糯米飯拌勻，用炊布包好放于米飯之上，另需要新棉絮三五條浸與三五升煮得滾燙的濃醋中煮半個時辰。”
一旁的考官都被這莫名其妙的法子弄懵了，“你這是做飯呢，還是驗屍。”
秦垣看他一眼，冷聲道:“快去。”
随機他看向溫俪，“你最好沒有騙我。”
對此，溫俪回以老實的憨笑，天殺的，幹個仵作還要她提着心。
半個時辰後，便有人把溫俪要得東西端了過來，都在一個大蒸籠裏面，還有一個木桶，裏面是燒開的濃醋和煮好的新棉絮。
溫俪五指并攏從裏面抓出飯，揉成鴨蛋大小的團狀，再掰開死者的嘴巴，放在死者的牙齒外，另用小紙蓋住死者的口，鼻，耳，還有糞門處。
“诶，你這。”
景玥放下手中的記錄紙筆，想上前阻止，朝廷命官屍體豈容如此放肆。
一旁的秦垣伸手攔住了他，沖他搖了搖頭，景玥明白他心中估計也不好受，也只能作罷。
溫俪繼續着手中的動作，将濃醋洗敷屍體，随後再用棉絮緊緊包裹着屍身，做完這一切，她才那帕子擦去手上沾上的醋水。
她緩緩道:“大人且稍等，待會就知道是為何了。”
少頃，只見得屍身飛速腫脹起來，因為壓力，屍身口中噴射出許多黑色液體，泛着惡臭味沾在棉絮上。
待片刻屍首沒了動靜，溫俪才緩緩揭開棉絮，用紙包裹着拿出死者嘴中的糯米團，呈到秦垣面前。
原本白淨的糯米團被液體浸成了深黑色，泛着令人作嘔的惡臭氣息。
但秦垣神色未有嫌棄，隔着小紙将飯團湊近了些觀摩，“這是為何？”
溫俪則說出自己的判斷。
“死者，男，高七尺三，約四十歲，周身不見皮肉損，而甲床口唇略有紫绀，為中毒之相，之所以沒有嘔血面容改變，是因為死者并不是死于急性毒，而是慢性，損傷內裏，才從外表看不出來，而嘔出來的這些液體就是死者中毒而死的證明，大人可找人查驗。”
秦垣點頭，“你住何處，若查明你的推斷正确，明日我便差人前來找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