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卷琴弦斷裂2

卷9 琴弦斷裂2

我掩袖一笑,“還沒影兒呢。我是說以後……鷹隼,你也想要個孩子了吧?”

“倒沒有這麽着急。”

“哦。”

“沒怎麽想過這事,先把其他的事做好吧。何況什麽時候有孩子,也不是人力能左右的。”

“太後……很關心此事,還特意差人送營養品過來。”

“別太有壓力。”

我點頭,“這個就順其自然。”

“好。”

“去看徐妃吧。”

“真的不留我?”

“是。”我提高音量道,“我對你很有信心。”

“好……”他笑笑站起身,“那我去看看她。”

“去吧。”

鷹隼背起手,“晚上早些休息。”

“知道了,去吧。”

他微微一笑,提步離開。我嘴角揚起的弧度不自然的沉下,“為什麽還是很難過,不是我讓他去的嗎……”

瓊臺殿外,華燈初引。鷹隼攜一陣傍晚吹來的暖風登上凰輿,往琴操殿而去。明月伴随車身在天幕上偏斜,月色清朗。夏天的夜,別樣的可愛。栖息在宮中的伶人也有雅興,在趁月高歌:

“今夕何夕,見此良人。

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綢缪束刍,三星在隅。

今夕何夕,見此邂逅……

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1”

經過園子,從花影中飄來的樂聲越來越清晰悅耳,那日在殿中見到的韓莫離的面孔慢慢浮現在鷹隼腦中,他想到她不卑不亢的氣質,淡雅自持,很像一個人啊。還有她系在腰上的玄鳥玉佩……

鷹隼吩咐停車,挑起車簾,“我下去走走,你們在此等候。”

琴操殿

句兒急匆匆地跑進卧房,道:“奴婢去扶風殿問過了,大王一早走了,往……”

對鏡着妝的徐洛景轉過半邊臉來。

“往王後的瓊臺殿去了。”說到最後兩個字時幾乎沒了聲音,她發現主人的不快已經明顯地寫在臉上。

園子裏,鷹隼的腳步停在了伶人面前。筝聲也停了下來,只餘輕盈的袖子被風吹動,像流水在筝弦上浮動着。

一雙剪水眸子緩緩擡高,垂在耳邊的發因風而亂。見到王者,伶人的面色又驚又緊張,她忘了行禮,道:“大王……”

鷹隼掃了一眼她的筝:“這是本王創的,想不到還真有些用處。”

“奴婢聽聞是大王所創,很是佩服。”

“怎麽不是很意外嗎?這有用的東西竟是我這無能之人所作。”

“意外是意外。”

“嗯?”

“不過不是大王說的那樣。”

“噢?”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坐着不妥,急忙站起來。“奴婢失禮了。”

“無礙,這裏沒有旁人。”

“謝大王。”

“說說你是怎麽想的。”他好像對她産生了一點興趣。

“讓我意外的是大王做大事的人,還有這種小心思。”

“你的話聽起來很受用啊。”他溫和地一笑。“我還想和你聊聊,随我去仁壽殿怎樣?”

“奴婢遵命。”

……

繡花繃子上的荷花已描好,我拿到燈下照看,徐洛景的腳步正端莊而夾雜愠怒地向我瓊臺殿的通道走來。我盈出一個笑容,很滿意絹布上描畫的荷花,拿起了繡線,剛起了頭,徐洛景的身影便轉至門前。

“我聽說大王在這兒,怎麽不在嗎?”說着,她兩只腳邁了進來。

我皺了皺眉,這話該我問她才是。

“大王走了,過來看一眼後說是要去琴操殿安寝。”我有條不紊地穿針引線。

徐洛景尴尬地杵在那裏,不知該信還是該疑。

而我忙于手中活計,沒打算招待她這個不速之客。

她拽住裙布料,知道自己的唐突失了禮,轉身離去,一個不留心左腳絆在門檻上摔了出去,帶出“噗通”一響,頭上的發釵也飛出一支。院中的奴婢快要藏不住笑了。句兒連忙扶起她,她控制住窘迫,回頭暗暗瞥了一眼大殿,我連眼角也沒擡一下,仿佛什麽都沒看到。

漂亮的女人是幸運的人,惹人喜愛,能夠左右逢源,一生中會有許多的機遇。但是缺乏智慧,往往會錯誤地估計本身的價值,正如一件藝術品在人們手中傳遞,不知何時會被何人不屑地摔碎。

徐洛景回到琴操殿,這裏和離開時沒有兩樣,大王根本不曾來過。

為什麽……她心中充滿迷惑。

嬌豔的自己還美得不夠?

她沖入卧房,将梳妝臺上的首飾、粉盒通通砸到地上。

墨申死了。

一個半月以後,我得到這個悲傷的信息。王城上下的氣溫卻高得仿佛翻過天來。

“父親……還好吧?”我流着眼淚問墨辰。

“父親盛年喪子,一時的打擊很大,身體不适,他閉門謝客以作調養。”

“二哥何時送回來?”

“二十天之後。”

“屍骨可好?”

墨辰搖了搖頭。

我悲傷更甚,想到二哥這麽年輕,成家不久還未有後人,竟屍骨不全的回來,也太凄涼!

心情低落下吃不進晚飯,我渾身乏力地躺在木榻上,大殿悶熱,汗水浸濕了額上的頭發,我察覺不到,空洞地望着視線前方的一盞宮燈。

人死如燈滅,為何燈可以再點上,人卻活不過來?

心驀地一酸。

“參見大王。”

身後,蒼耳跪拜見禮。鷹隼緩慢走至我的木榻,在榻邊坐下來。

他沒有說話,輕輕拉開手中折扇,為我驅趕燥熱。

聽墨辰說,這一戰朝廷敗了。關中的王钊占領了鄂州,把平亂大軍趕了回去。他們的勢力已成氣候。其中讓人意外的是,父親信任的楊承武将軍做了叛徒,趁墨申夜裏深睡暗殺了他,并斬下他的首級為信物,帶兵馬連夜投奔了王钊。以至朝廷一敗塗地。

“領兵人的如果是父親,楊承武還敢反嗎?”沉默的我忽然發問。

“人心難防,只怪自己不謹慎。”鷹隼平靜的語聲。

“要是出征的是父親,勝算會大很多吧。”

“會保險一些,但也未必如此。”

“我希望二哥活着……”

“節哀吧。”

我閉上眼,淚水滾落出來。

墨申的儀仗進了王城,丞相府懸挂“祭”字的燈籠肅穆迎候。

見了二哥的棺木,年輕的宣武将軍夫人瞬間哭昏過去。下人将她擡入屋內,我跟在墨夙淵身後,同他來到棺木前。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父親傷感地落淚。

“父親節哀,二哥在天之靈也不想您太難過。”

“心中的傷痛再大也不及心中的遺憾。”他感慨一聲,道:“驕兵必敗,出征前我如此叮囑申兒,我自己又何嘗不是驕兵必敗?”

“父親,人心難測,不是一切都能盡入自己的掌控。”

他深深吐納,“可能王城中另有高人在操縱戰局的勝敗。”

朝廷人自然希望朝廷贏了,可聽父親的口氣,像是有人在幕後牽引,希望朝廷敗北。

“為何這麽說?”

墨夙淵道:“征戰期間,楊承武的家人秘密離開了王城,應該是有人相助。”

“能瞞過王城的層層關卡,相助之人看來頗有勢力。父親揣測是何人所為?”

“此事你不必過問,屆時你會知道。”

【注釋】1出處先秦、佚名《綢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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