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飛鳥與月
飛鳥與月
《唯月》
2023.7.02
天還未完全亮,整座城市像是在睡眠。
默認的電話鈴聲響起,周惟一只手揉了揉惺忪的眼,一只手去床頭櫃上摸手機。
來電人是沈南。
周惟按了接聽,沒好氣地問:“這麽早打電話來幹嘛?”
對面那人的聲音通過手機傳了過來,只見他興奮地說:“周惟,我追到真愛了!”
周惟有些清醒了,由躺着改為坐着,将枕頭墊在後靠着,問:“之前電玩城那個?”
“不是,是咱倆高中同學洪清,就那個成績很好的女生,前陣子我和她聊起來了,今早确定的關系。”
今早是有多早......現在天都還沒亮呢。
周惟沒了興趣,困意湧了上來,“哦,希望這次真的是你的‘真愛’吧。”
沈南從他的話裏聽出了不相信,“相信我,這次絕對保真!”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盡管電話對面那人看不見。
“嗯,相信。”周惟敷衍着草草了事,“睡了。”也不管對面的沈南是否還有話要說,直接挂了電話。
沈南盯着冒“嘟嘟——”挂斷音的手機愣了一會神,而後嘟囔:“切,無聊的單身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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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風清揚,枝葉輕晃,葉片悠悠轉轉飄落。
舊的葉子落了還會再長新葉,但舊的那片回不來了,只能融進土壤,盡自己此生最後的綿薄之力。
江月看了一眼窗外的落葉,嘆了口氣。
自己也太多愁善感了。
她去院子裏,将周惟的衣服從架子上收了下來。
衣服已經被晾幹了,洗衣液的清香飄在空氣中,和她衣服上的味道一樣。
江月将周惟的衣服用一個透明密封袋裝了起來,放到一旁的床上,而後去梳妝臺前抹了點口紅,在頭上夾了個發飾,是一個圓月中有着漆黑的飛鳥身影的發飾。
江月看了幾眼鏡子中的自己,對着鏡子笑了一下,而後起身去拿手機給周惟發消息——
【night】:[暗中觀察.JPG]
【周惟】:怎麽了?
【night】:你什麽時候有空?衣服我洗好了。
【周惟】:現在就有空,發個定位,我去找你。
【night】:[定位]
【周惟】:嗯,等着。
江月放下手機,看向窗外。她看見一只鳥落在樹梢上歇腳,看見天空中的朵朵白雲悠悠飄過,看見豔陽高照,看見行人往來不絕......
她視線飄忽,仿佛看到了很遠很遠的未來。
突然,一陣敲門聲拉回了她的思緒。
江信就躺在客廳的沙發上,起身去開了門,他看來者有些眼熟,但一時想不起來是誰,問:“你是?”
周惟看了眼屋裏,幹淨、整潔,回道:“我是雙——”突然意識到這麽稱呼似乎太過親近,他話到嘴邊改了口:“江月的朋友。”
江信突然想起眼前的少年是那天在餐廳看見的鋼琴少年,“嗯”了一聲,沖屋裏喊:“雙雙,你朋友。”而後繼續躺上沙發。
“噢,來啦。”江月應了一聲,拿起衣服朝客廳走去。
這是江月自長大之後第一次有朋友來家裏,陳舒萍出來,說:“雙雙,請朋友進來坐坐嗎?”
彼時周惟正拿着江月給他的衣服。
江月乖巧地回應母親的話:“好。”而後對周惟說:“進來坐坐?”
周惟點了點頭,随着江月進了屋。
女生的房間幹淨整潔,被打掃得一塵不染,梳妝臺上整齊地擺着各式各樣的飾品及化妝品,置物架上擺着各種包及大小擺件,其中就有周惟第一次見她時的圓形小挎包。
江月去客廳拿了把椅子給給周惟坐下。
她指着房間裏的電腦說:“我們看電影?”
周惟點點頭,江月過去将電腦打開,挑了個上映不久的恐怖片。
周惟指着屏幕上的驚悚畫面,問:“你确定?”
“嗯。”江月毛絨絨的腦袋湊到他面前,直視他的眼睛,“你怕了?”
周惟輕笑一聲,沒有說話。
江月靠上座椅的軟靠背,說:“剛上映的時候就想看了,一直沒看。”
她點下播放鍵,電影的開頭是一個帶着血色的标題,配着恐怖的音效,畫面陰森森的,營造出了一種恐怖氛圍。
剛開始的時候,江月毛絨絨的腦袋搖來晃去,仿佛看的不是恐怖片,而是瑪卡巴卡的《花園寶寶》。
周惟全程看得毫無波瀾,反倒是要看的那位連連尖叫,吓得陳舒萍以為出了什麽事。
周惟看她那慫樣,忍不住笑了,說別看了,但她堅持着看完了。
影片結束後,他看見她的房間裏有一架鋼琴,問她:“你也彈鋼琴?”
江月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回答:“嗯,我小時候很喜歡音樂,然後就學了鋼琴。”
周惟的腦袋往鋼琴一偏,說:“來一曲?”
江月瞪大雙眼,本就大的眼睛此時被瞪得圓溜溜的,平添幾分滑稽感,她指指自己,又指指琴。
周惟忍俊不禁,點頭道:“嗯,試試?”
江月糾結了好一會兒,才坐到鋼琴前,彈了首曲子。
這首曲子溫柔如皎潔明月,又如江水蕩起微漾,久久不息。
一曲畢,江月回頭,發現周惟舉着手機在拍自己,回頭之時正好放下手機。
“我要看。”江月伸出手。
周惟将手機放在她伸出的手上,屏幕是打開到視頻界面的,她點開視頻。
拍的是背影,裏面的江月穿着淡黃的長裙,微卷的頭發上夾着飛鳥與月的發飾,儀态端正,從容自若,悠揚的琴聲從手機裏傳出來。
看完之後,江月将手機還給周惟,沒有說話,算是默許他留下這段視頻了。
江月掏出手機,說:“我也要給你錄。”她指了指鋼琴。
周惟笑着點頭,坐在鋼琴前,修長白淨的手指立在琴鍵上,向下按黑白琴鍵,一個個樂符精靈從中蹦出來,互相碰撞,翩翩起舞。
有涓涓清泉流淌而過,繁茂樹木落下疏影,唯一的明月望向世間,飛鳥撲棱着白羽與月相望。
他是一只飛鳥,無拘無束,廣闊天空任翺翔。
飛鳥向往自由,但卻願意為月而停留,永不向前。
江月按下結束鍵,視頻被存進了手機裏。
周惟的電話鈴聲在此刻響起,是默認鈴聲,他按下接聽鍵,“喂?”
周惟聽電話那頭的人說話時,擡眸看了一眼江月,而後回道:“我待會兒給你回,先挂了。”
他按下挂斷電話的鍵,對江月說:“我一個朋友想辦個男女四手聯彈的節目,問我參不參加,女生還沒找到,你要不要試試?和我一起。”
江月猶豫了。她從小就學習鋼琴,上過大大小小無數的舞臺,若問她是否想重回舞臺,她自然是想的,可她的實力早已大不如從前,怎敢輕易答應。
但她也想使餘下的生命發光,哪怕是微毫。
周惟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知道了她的顧慮,說:“我相信你。”
“好,我去。”江月幾乎是脫口而出,有些鬼使神差了。
仿佛之前的顧慮煙消雲散,只因這一個“相信”她便可一往無前,勢如破竹。
月在等待一只飛鳥将自己從與世隔絕的地方拉回塵世,與之共存。
飛鳥飛向月,與其共舞,抱月長終。
[唯月·3]
2023.7.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