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PART TWO
PART TWO
·4·
尤利亞經常翹掉游泳課,于是凱斯在某個下雨的傍晚堵住了他,強行給他撐傘,把他拖回了自己的家。
盡管渾身上下被淋得濕透,尤利亞還是半點不情願接受他的幫助。但相比凱斯,尤利亞實在是太脆弱了,凱斯一只手就能扣住他伶仃的手腕,拖走他比拖走自家的大狗還輕松。
“來吧,雨下得這麽大,再不避雨就晚了。”凱斯裝出他最溫柔的語調。
尤利亞看上去似乎很想和凱斯打上一架,但他最後還是忍住了。
那天的大雨淅淅瀝瀝,像黏稠的蛇一樣直往人身上鑽。凱斯一直等待着那個時機,好伺機勸說尤利亞剝開衣服露出肌膚上的紋身。他計算雨水浸濕尤利亞衣衫的程度,目光逡巡過少年濕衣下浸出來的每一縷肉色。
雨水潮濕的氣味似乎一直浸潤到他的心底,恍惚間嗅到身體和頭發的甜香。
幾乎是剛剛進門,凱斯就半推搡半強迫地把尤利亞拖進浴室,扯下毛巾要給他擦身,像擦幹自家的狗一樣。學生制服在混亂中被扯下一半,裸露出比大理石雕更光潔雪白的肌膚。
然而,凱斯的目光卻被別的東西吸引了——大片雪白的肌膚就像是細膩的畫紙,其上盡情揮灑着狂野的筆觸。漆黑的紋身爬滿尤利亞的身軀,那種墨色猙獰又冶豔。
影子,烏鴉,蛇與蜥蜴……尤利亞的紋身有許多形狀,凱斯無法判別長角的山羊頭究竟紋在哪裏。
他的心和眼都在震顫,眼中所見的一切都令他為之着魔。尤利亞真是一個古怪的家夥,冷漠尖銳,孤僻詭異,可又在凱斯·科爾多的眼中如此富有魅力。
等凱斯清醒過來,他的手已經不自覺地按上了尤利亞赤【//】裸的胸膛,摁住不見天日的雪白肌膚摩挲。細膩的觸感如羊脂流過指尖。
惡魔般的紋身烙印在尤利亞的心髒處,随着他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那些影子的邊緣如火焰搖曳,像是擁有自己的生命,亟待沖出尤利亞的身軀,以邪惡的殘影起舞。
尤利亞的喉嚨中溢出破碎的喊叫,聲音裏滿是驚恐:“小心!”
凱斯慌張地縮回了手。使尤利亞感到恐懼的真正原因,他那個時候并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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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燈光如細雨灑下,尤利亞脫力地倒在地板上,像是經歷了一場精疲力盡的戰鬥。他衣不蔽體,面色緋紅,眼角含淚,宛如一只無辜掉入獵人陷阱的小鹿。
凱斯目不轉睛地注視着他,終于意識到自己都做了些什麽。
事态完全超出了凱斯的掌控。生理反應是不會騙人的,凱斯感覺自己正坐在火山口上遭受炙烤。但他一向是個堅決果斷的人,于是一瞬間之後就下定了決心。
他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先前的計劃、朋友的囑咐、校園裏曾經發生過的所有怪事,他把這一切都抛之腦後。
凱斯伸手抱住尤利亞,不斷撫摸他的亂發,低聲安撫他,自然而然地摟住他的臉親吻他的額頭。凱斯請求尤利亞的原諒,他被誘惑了,意亂情迷,竟然放縱自己做出了這種事。
“都是因為我喜歡你。”凱斯在尤利亞的耳邊輕訴,“我愛你,我愛你,不要就此推開我,我愛你。”
尤利亞徹底被吓住了。紋身曝光時他用盡了全身力量去壓制,現在提不起半點力氣躲避,只能被動地躺在凱斯懷中,像個乖巧的人偶一樣接受他的親吻和撫摸。
凱斯察覺到他沒有反抗,勇氣大增,把他的頭扭過來吻他的嘴唇。
“尤利亞……你的昵稱是什麽?你想要我怎麽叫你?”唇齒摩擦的間隙,凱斯含含糊糊地問他,“可以做我的男朋友嗎?”
尤利亞被吻得頭暈目眩,失去思考能力,他剛艱難地發出一個音“我……”又被凱斯用力吻住。
“你現在也很辛苦吧?我保證,和我在一起的話,你的校園生活會變得超級順利,超級完美!那些煩心的事都會消失。”
凱斯列舉了很多很多理由誘惑尤利亞,告訴他答應凱斯的求愛是最棒的選擇。
尤利亞好像被說動了,傻乎乎地眨了眨眼睛:“他們都知道我是混入學校的惡魔,每個人都恨我。接近我,你又能得到什麽好處?”
他太可愛了,凱斯忍不住跟他開玩笑:“親愛的,你沒有任何過錯。非要說的話,你唯一的罪孽就是來到我的學校引誘我愛上你,卻又不讓我得到你。這讓我太傷心了,是非常嚴重的罪行。”
尤利亞的臉色更加蒼白了。他僵硬地點點頭,接受了凱斯的告白。
确定關系之後,尤利亞依然非常遲鈍。在他們成為戀人的第二天,凱斯原本想帶尤利亞去約會,尤利亞卻一臉迷茫地問他“為什麽我要浪費時間坐車去市中心”,凱斯只能哄他又到自己家來拿回昨天的失物。
尤利亞在凱斯家找到了自己不小心遺落下的收藏品,一堆形狀古怪的小物件,以及一支可憐巴巴的幹花。尤利亞開心地拿起它們放進書包,聚精會神清點數目,以防再次遺漏。
期間,凱斯神色複雜地看着他,埋怨道:“你還真是喜歡這些奇怪的小東西。相反的,對我一點興趣都沒有。”
“你說得不對。”尤利亞聽見了,搖了搖頭,“我對你一直很好奇。”
“既然好奇,為什麽不多關心一下我的事?我相信,只要你更加了解我,就一定會更加地愛上我。”凱斯立刻恢複了一貫的自信。
尤利亞垂下眼簾:“被我注視的話,說不定會有壞事發生。”
凱斯覺得他一定是孤僻太久了,以致心理狀态太糟糕。
凱斯愛憐地捧起尤利亞的臉吻了一會兒,拉他上樓去看自己從小到大的房間和收藏室,講述自己從小到大的故事和趣聞,逗得尤利亞的嘴角輕輕上揚了一個弧度。凱斯着重渲染了自己的聰慧和優秀,向他展示賽艇、擊劍和橄榄球比賽的獎牌,以及他最愛的全球計算機大賽的獎杯。
“我将來的夢想是成為改變世界的科技菁英。”凱斯向他分享自己的人生信念。
尤利亞認真地看了一會兒,想起學校裏似乎确實存在計算機這樣一門課。他問:“這個很了不起嗎?”
凱斯咬出重音強調:“很了不起!”
尤利亞想了一會兒,妥協了:“那好吧,我相信你。”
分別的時候,尤利亞第一次主動吻了凱斯,然後小小聲說:“我回去查過了,戀人之間需要做這個。你的體質比較特殊,就算接受了我的吻也不會出現大問題。”
很多時候,尤利亞的世界對凱斯而言仍然像是一片迷霧,但凱斯已經預感到他命中注定要愛這個謎一樣的男孩愛到無法自拔。
·5·
凱斯想要更多地了解尤利亞。他聲稱自己對宅男趣味很感興趣,買來各種神秘學書籍和奇幻桌游送給尤利亞,但大部分時候尤利亞對這些流行文化的評價都很低。凱斯希望能看看尤利亞的藏品,了解它們的功用,但尤利亞對此相當防備。
“非專業人士最好不要接觸這些東西,”尤利亞緊張地解釋道,“而且,對你來說應該很無聊。”
凱斯唯有懊喪:“好吧,我只是想多靠近你一點。可惜我沒有這個機會了。”
為了補償他,也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尤利亞湊過去吻了他,主動拉起他的手放進自己的襯衫裏。
凱斯總是對尤利亞的身體愛不釋手。起初尤利亞很抗拒,但自從凱斯在家裏的沙發上吻過他的全身,而他發現所有的紋身都沒有反應——甚至像得到了安撫一樣——他也卸掉了那些沉重的負擔。他們在那張柔軟的皮毛沙發上發生了第一次,尤利亞緊張得渾身緊繃,凱斯不得不浪費了好多潤滑劑。
“放松點,寶貝兒。”凱斯的手胡亂撫摸着他的肩背,“我發誓我會溫柔的,你要像在海灘上曬太陽時迎接陽光那樣放松地迎接我。”
尤利亞哭了,不是因為疼痛,是因為心中遲疑的恐懼:“這種接觸太親密了,在過去,gang【///】交是通往魔鬼的道路。你會害怕嗎?其實我、其實我……啊!”
凱斯不會讓尤利亞有分心說這麽多話的空隙,他覺得尤利亞只是又開始犯傻了。他一邊用力一邊大腦放空地嘟囔:“管他呢……尤利亞,不要想那麽多,現在除了我之外什麽也不要想!”
他們長久地厮混在一起。尤利亞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他長年獨居,經常一個人在午夜游蕩。凱斯趁機入侵了他的生活,用各種或巧妙或蹩腳的理由侵占他的時間。
一起去學校,一起約會,一起吃晚餐并且在飯後休息。尤利亞發現自己的生活越來越像“一個普通人”了。
但是凱斯對他說,尤利亞就是尤利亞,一直做那個全校側目的怪咖也沒關系。“親愛的,無論你做什麽事,都只會讓我覺得你又變得更可愛了一點。所以你只需要做你想做的事就好了。”
尤利亞發現,如果中午吃飯時他拿出自制的草藥漢堡,坐在他身邊的凱斯就會被同學們投來異樣的眼神。還有人會壓低聲音嘟哝:“凱斯和那麽惡心的人一起吃飯,也不害怕倒胃口!”于是尤利亞悄悄替換了自己的午餐,換成了普通的牛肉漢堡。
可凱斯的嗅覺太過敏銳,一下就察覺到了其中的古怪。他溫柔地逼問尤利亞,最終成功問出尤利亞放棄最心愛的草藥漢堡的真實原因。
聽完尤利亞的敘述,凱斯臉色嚴肅,“不要在意他人的诋毀,天才總是不被世人理解的。”
凱斯吩咐他多做一點草藥漢堡帶到學校裏來。午餐時間,凱斯主動嘗試了這種神奇的附魔料理。當然,他根本習慣不了,差點嗆出眼淚。
“沒辦法,既然它的殺傷力這麽大,只好當作武器去使用了。”凱斯沖尤利亞露出一個艱難的微笑,然後站起來,走到之前辱罵尤利亞的那些人桌前,把草藥漢堡遞過去。
“你們不是對尤利亞的午餐很好奇嗎?那就分享一下吧。”凱斯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們,“希望有趣的食物可以堵住你們的嘴。”
那些人的臉色最後都變得比尤利亞的草藥還要灰暗。在他們的嘔吐聲中,凱斯拉起尤利亞的手跑出去,兩個人一起笑得停不下來。
“學校和社會的規則是一樣的。你軟弱,周圍的人就強大;你強大,周圍的人就軟弱。”凱斯告訴尤利亞。
這和尤利亞從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不一樣。
尤利亞喃喃說:“……福利院的修女們都告訴我,我不應該放任自己變得太強大,那樣一定會給社會帶來傷害。”
“你将來又不會去做修女,為什麽要聽她們的?”凱斯撇撇嘴,想起可憐的小尤利亞是個孤兒,心又軟了,緊緊抱住他。
尤利亞親了親他的臉,感覺心裏很快樂,或許這就是惡作劇的滋味。
他想,自己是一只邪惡的小蟲子,一直以來蜷縮在黑暗封閉的繭裏,同這個不屬于他的世界隔絕。可是有一天,凱斯打破堅硬的繭殼把他拉了出來,贊美他就像蝴蝶一樣美麗。于是他真的破繭成蝶。
紋身在他的肌膚下蠢蠢欲動。尤利亞感覺自己就要蘇醒了。
·6·
他們的心和身體曾經靠得那樣近。每天早晨,尤利亞枕着凱斯送給他的超大號宜家玩偶醒來,在毛絨上蹭一蹭,想象着凱斯的氣味。這讓他能有足夠的精神爬起來迎接新的一天。
尤利亞喜歡凱斯的氣息。那是一種比香水更清淡、仿佛不存在的氣味,卻又同凱斯家裏的大草坪一樣清新,同凱斯家的沙發和床鋪一樣柔軟,彙集了尤利亞能夠想象到的一切幹淨、幹燥、整潔和溫暖,是陽光的同義詞。
尤利亞也喜歡凱斯的擁抱。不同于瘦弱的尤利亞,凱斯擁有希臘雕塑般完美的肌肉線條,以及太陽神阿波羅一般迷人的臉部輪廓。當凱斯用兩條手臂緊緊環住他,尤利亞感到整個虛幻、遙遠、冷酷的世界都在這個擁抱中獲得了堅定而柔軟的形狀,将他溫柔地托起。
凱斯對他幾乎百依百順,但也像這個國家所有青春期的男孩子一樣壞心眼。學期快結束時,凱斯拉着尤利亞偷偷摸摸鑽進物理課的教室,告訴他要紀念他們的故事開始的地方。尤利亞的制服褲子被剝落到腳踝上,白皙柔細的腰肢被凱斯按住上下左右搖晃,像一只在繩索中掙紮的雪白羔羊。
學生們的聲音忽然在門口那裏大了起來。凱斯肆無忌憚的動作都慢了兩秒。尤利亞不得不艱難地開口道:“繼續,他們不會發現的。”他垂落在桌邊的手腕顫抖着動了動,漆黑的紋身蓄滿魔力,開始往課桌之下攀爬。
雖然近在咫尺,可誰都沒有發現空落的教室中緊緊黏合在一起奮力沖撞的這兩個人。陽光穿過搖動的窗簾,将他們的影子畫在地上。慵懶的空氣因他們的動作而晃動,飄動着一種大汗淋漓的沉醉。
那一年的聖誕節,是尤利亞十八年人生中慶祝過的唯一一個聖誕節。
“我不喜歡平安夜。”他告訴凱斯,然後解釋說這是因為從前每到這一天,修女和神父就會把他關進鐘樓上的小閣樓,念一晚上的玫瑰經。凱斯安慰他說那些人違反了兒童保護法,然後邀請他去凱斯家度過一個“真正的平安夜”。
到了冬天,凱斯家那個酷炫的超大壁爐會發揮作用,呼呼地燃起火光。尤利亞超喜歡那種氛圍,于是第一次留宿在凱斯家。
他們踩着平安夜的鐘聲去超市完成采購,然後一路穿過大雪回家。凱斯的寵物狗“麥克”從門廊上爬起來沖他們搖尾巴,整個房檐和柱子上都挂滿了星星和雪花形狀的熒光小吊燈。凱斯放在花園裏的音響不停播放《鈴兒響叮當》和《白色聖誕》。
這是屬于尤利亞自己的,唯一一晚關于聖誕的記憶。
壁爐中火焰熊熊,發出令人沉醉的畢剝聲。凱斯和尤利亞蜷縮在溫暖的大沙發上,嚼着薯片看電影。
他們看了一部劇情簡單的爆米花大片,是魔法題材的。當劇情演繹到一位女巫不得不與她的“麻瓜”男友分開,将他的記憶全數封印時,凱斯意外地感受到尤利亞的身體繃緊了。
凱斯用手肘輕輕撞了撞尤利亞。尤利亞回過頭來,黑暗中,他杏色的眼睛就像醞釀着水光一樣。
“我不想分開。”尤利亞委屈地對凱斯說。
那個時候凱斯還什麽都不懂。所以他只是在嘈雜的電影聲和聖誕旋律中,對着尤利亞自以為寬容地笑了一下。
一切都在聖誕節後急轉直下。假期結束後,凱斯美好的生活被一樁前所未見的殘酷事件打碎了:他心愛的狗狗麥克死了,頭顱和身體分別被割開丢在他家門口和花園裏。
凱斯同樣經歷了前所未有的暴怒。他發誓一定要找出兇手,可街區中誰也沒有線索。
是尤利亞用一種奇異的語氣通知他:“兇手是波爾。”
波爾,凱斯在賽艇隊的前隊友,一位高大粗壯的男生。他是排擠孤立尤利亞的主力,在凱斯公開和尤利亞戀愛後表現出相當的震驚和排斥,屢次公開嘲笑侮辱凱斯,最後被凱斯痛打一頓,想了些辦法請出賽艇隊。
“雖然他有動機,但你沒有證據。”凱斯對尤利亞說。不過他還是決定把波爾列為第一嫌疑人,找個機會抓住他逼供。
在一個寒冷的冬夜,凱斯用圍巾圍好臉孔,開始跟蹤波爾。古怪的是,波爾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他形容憔悴,舉止恍惚,時不時露出驚恐的表情,像在躲避什麽似的跌跌撞撞奔跑。
波爾不安地跑動,最終跑進了一條狹窄的暗巷。凱斯覺得是時候堵住他了,然後他就聽到了巷子裏傳來的那個聲音,無比熟悉的聲音。
“準備好對麥克道歉了嗎?”
尤利亞站在暗巷裏僅有的一束月光下。他的表情脫去了一貫的冷淡疏離,變得神采奕奕,被異樣的喜悅點亮。
波爾發出精神崩潰的大喊,跌倒在地上。
在他的身前,一條曾經是寵物邊牧的東西邁着沉重的腳步四足行來,腳印後拖着長長的血跡。它的脖子被割開了,裸露出裏頭的組織,頭顱勉強放在肩上維持平衡。
狗頭張開血糊糊的嘴,咬向波爾。
咀嚼聲中,尤利亞開心地張開雙手,在月光下轉了個圈。他白皙的肌膚在月光照耀下也淡淡發出熒光,臉頰和下颌處沾染着異樣的黑色——平時遮掩在衣服底下的紋身,此刻脫去拘束,已經爬到了他的臉上。
凱斯覺得自己的靈魂已經脫出了身體。比起質疑、震驚、恐懼,更多的是一種空蕩。
他以為自己經歷了很多努力,已經了解尤利亞了。
可他還是不夠了解,遠遠不夠。
狗進食的聲音令他遍體冰涼,如墜深淵。麥克啃食排骨的聲音,他曾經那麽熟悉,那麽喜愛。
當麥克的屍身啃食完波爾的肩膀、開始往胸口處咬去時,凱斯終于邁動沉重得仿佛不屬于自己的雙腿,從隐蔽的暗影中走了出來。
“夠了,麥克,不,幽靈,不……或許我應該這麽說,夠了,尤利亞。”
尤利亞的全部喜悅都在看見凱斯的那一瞬間熄滅了。
他們無言地對視,隔在他們之間的是一地的血跡。
“是你做的嗎?”凱斯嘶啞地問。
尤利亞無措地點點頭,委屈地說:“以血還血。”
“為什麽你能做到?”凱斯又問。對一件明顯超出常識的事提問,好像也沒有什麽意義。但他想要從尤利亞那裏得到答案。
尤利亞解開扣子,沖他拉開了衣衫。
那曾經令凱斯覺得無比魔魅炫目的紋身激烈地舞動着,化作有實體的影子從尤利亞身上飄起,在少年單薄的背後彙聚成一攤巨大的黑煙,像是一群群渡鴉在飛舞。
“因為我是惡魔之子。”尤利亞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