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羔羊樂園

羔羊樂園

這人約摸三十,身段風流,長相陰柔,言談舉止有股難以言說的妩媚之氣。

直覺告訴溫照塵,站在他面前的這個男人絕非善類。

話說這家夥是從哪冒出來的?怎麽一副跟陳一寧很熟的樣子,莫非是陳一寧的某個親戚?

溫照塵仔細回想不久前調查到的關于陳一寧的家庭背景資料,符合外觀條件的貌似只有顧家的小少爺顧衿豪。

将溫照塵視若空氣,顧衿豪捧住陳一寧的臉,難以抑制興奮的情緒,在一陣陣疊起的顱內高/潮中咧起嘴角,輕喚陳一寧已經丢棄許久的乳名。

“小潔~~想舅舅了嗎?”

陳一寧眼神失焦,石化一般僵在原地。

忙着接待各位家長的溫世傑從窗戶探出頭來,遠遠地望見一個陌生男子正在親密地撫摸陳一寧的臉頰,而站在一旁的溫照塵卻沒有任何要阻攔的意思。

「他們在做什麽?!」

溫世傑出離的憤怒,氣急敗壞地沖出教室,快步上前從顧衿豪懷裏搶走了陳一寧。

雖然搞不清楚這個陌生男人的身份,但那種癡迷的神情絕對不是一個正常人該有的模樣。

“一寧,你沒事吧?”溫世傑握住陳一寧的手,發現他此刻的身體意外的冰涼。

“你怎麽了?是哪不舒服嗎?”

溫世傑擔憂地詢問,只見陳一寧的臉色愈加蒼白,表情由呆滞轉向驚恐,最後不知怎的,忽然失去了意識,身體不受控地倒在他的懷裏。

“一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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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菀和陳震澤姍姍來遲,正好撞見孩子暈過去的一幕。

到底是怎麽從學校轉移到醫院,再從醫院轉移到家裏的,陳一寧是記不清了,只要他的大腦拒絕記憶,那麽悲傷和痛苦就追不上他。

爹媽都有意隐瞞顧衿豪的存在,還将他暈倒的原因歸結于低血糖。

“醒了?你這孩子,在學校起那麽早,連個早餐也不吃,這下好了,暈過去差點沒把同學和老師吓出病來。”

顧菀似乎哭過,眼眶紅腫,将營養粥從保溫盒裏盛出,随時準備投喂他。

陳一寧想了想,他好像是沒吃早餐,因為溫世傑跟他鬧脾氣,既不約他一起去食堂,也不給他帶早餐,導致他睡懶覺睡過頭,還差點遲到,然後餓着肚子一直捱到了家長會。

所有人都對顧衿豪的事閉口不提,就連溫世傑也是如此。

「一寧,你好些了嗎?對不起,我不應該跟你鬧別扭。」

溫世傑在手機上發來了短信。

「我們和好吧,待會兒能來你家看你嗎?」

收到消息後,陳一寧立馬回複了他:「我好多了,你不用過來,明天我們學校見。」

真是因禍得福啊,沒想到只是因為低血糖暈倒就能讓溫世傑與他和好如初。

這件事過去沒多久,溫世傑又擔心起了他會不會轉學。

陳一寧眨了眨眼,不明就裏:“我為什麽要轉學?”

“因為……”溫世傑的話有所停頓。

因為被那個叫做顧衿豪的男人找上了門?陳一寧一家躲着的人其實就是顧衿豪吧?

誰知道顧衿豪之後還會不會借家長會的名義接近陳一寧。

讓溫世傑感到意外的是,陳一寧的父母放棄了另一座城市的工作,帶着小兒子陳願安正式移居了明漢市。

而他們一家的新住所與明漢二中僅一牆之隔,饒是如此,顧菀和陳震澤也不會讓陳一寧在放假時獨自回家。

慶幸自己沒有與陳一寧分離之餘,溫世傑不禁思索,能讓顧菀和陳震澤如此警惕的家夥,估計是個很危險的人物吧。

那個顧衿豪究竟是什麽來頭?

溫世傑特地向兄長問起了這人的資料:“哥,你查到了嗎?”

溫照塵氣不打一處來,“你這小子真當你哥是萬事通?”

當時的他雖說在外摸爬滾打了有些年,但還沒到無事不知無事不曉的地步,對于顧衿豪只是略有耳聞,算不上多了解。

溫世傑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那我也去找人問問。”

“你上哪去問?”溫照塵眼皮狂跳,對他這犟脾氣頭疼不已,“得了,你別忙活了,我查到了會告訴你的。”

溫世傑:“麻煩哥了。”

溫照塵:“那你也答應哥一件事,等過了這學期就轉學。”

溫世傑:“不要。”

溫照塵淚目,弟弟青春期叛逆,該不該打?

生活不易,哥哥嘆氣。

自個兒養大的弟弟,能怎麽辦?寵着呗。

費了大半天勁,把搜集來的信息整理成文檔,溫照塵暗自咋舌。

這陳一寧兒時原來還被顧衿豪撫養過一段日子,怕不是受了什麽刺激才對顧衿豪有那麽大的反應。

怎麽想都只有那種可能了吧。

真是可憐的孩子。

溫照塵心生憐憫,暫時擱置了讓溫世傑轉學的念頭。

往後在家做了什麽好吃的,溫照塵都會讓弟弟多帶一份到學校去,跟陳一寧分享。

第一周的溫世傑be like:“一寧,這是我哥做的水果蛋撻,我們一塊兒吃吧。”

第二周的溫世傑be like:“一寧,這是我哥做的芋泥餅。”

第三周的溫世傑be like:“這是我和我哥做的壽司。”

第N周的溫世傑be like:“一寧,我哥讓我給你帶了煙熏臘肉。”

陳一寧心裏納悶:這溫照塵翻臉比翻書還快,之前還對我不屑一顧,說要讓我離開溫世傑,怎麽現在又對我這麽上心?

不過想那麽多也沒用,過好當下的生活才是要緊事。

又是一次晨會,陳一寧不自覺地将目光轉向高一一班的蔣雯婕。

那個女孩今天紮了麻花辮,奶白色的蝴蝶結将頭發襯得烏黑亮麗。

她還是那麽恬靜美好。

他感覺他這輩子都配不上她。

但是配不配得上的,不試試怎麽知道?陳一寧忽然冒出一個荒唐的想法,他要找個機會告白。

像是做夢一樣,他鼓起勇氣把蔣雯婕約了出來,将那句在心裏練習了千百萬次的“我喜歡你”大聲說出了口。

蔣雯婕先是愣了愣,随即噗嗤一笑。

陳一寧心說這是什麽好笑的事情嗎?他可是在很認真地告白。

在他的注視下,蔣雯婕用兩手食指比了一個“X”。

她說:“不好意思,你太髒了,配不上我。”

那一刻,陳一寧的整個世界都失去了色彩。

這是夢?對吧?

他從沒跟蔣雯婕說過“我喜歡你”這四個字。

從睡夢中悠悠轉醒,陳一寧坐起身,擦去眼角的淚水。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他身邊的人都相繼離開了他。

傾心于他的溫世傑因他的一句話橫死街頭。

保護他的父母锒铛入獄。

就連一直照顧他的弟弟陳願安也一頭紮進了仇人的懷裏。

而他記憶混亂,明辨是非的能力可能連孩子都不如。

陳一寧用力拍打臉頰,試圖讓自己保持清醒,與其怨天尤人,不如樂觀接受現實,從現在開始做出一些改變。

起床梳洗,疊好被子,陳一寧甚至還給溫世傑的遺照擦了擦灰。

“早上好啊,世傑。”

不僅要給死鬼老公打招呼,還要跟死鬼老公的好大哥打招呼。

出門直奔溫照塵的所在地,陳一寧嬉皮笑臉地對他招手。

“大哥,早上好,昨晚睡得還好嗎?我昨晚做夢想起來了一些細節,世傑是不是經常從家裏帶吃的給我?真是謝謝大哥,大哥廚藝真好。”

“……”

溫照塵眼睛都瞪直了,一副見鬼的表情。

這陳一寧到底有多少個人格?

前陣子的陳一寧還想用叉子叉他喉嚨,今天這個熱情得像是要跟他唠嗑的村口大媽。

作為陳一寧的心理醫生,穆承又被溫照塵拽到了家裏。

穆承拉開椅子,和陳一寧在餐桌上簡單聊了兩句。

“還記得十歲之前的事嗎?”

“不記得……”

“記得溫世傑嗎?”

“只有零星的片段……”

“記得你舅舅的事嗎?”

“舅舅?”

“顧衿豪。”

“呃……不太記得。”

穆承心裏有了答案。

陳一寧今天的狀态很正常,雖然記的東西不多,但不難判斷支配這具身體的就是他的初始人格。

溫照塵:“也就是說……他真的變回來了?而且還調整好了心态?”

穆承:“可以這樣說,你還是不要做刺激他的事為好。”

溫照塵抹了把臉,聽從他的建議,給陳一寧換了一間卧室。

“今晚開始,你不用睡我弟弟的房間。”溫照塵把溫世傑的骨灰盒抱離了陳一寧的視線。

陳一寧對他的态度感到莫名。

那個恨不得嚼碎他的骨頭,讓他給溫世傑陪葬的溫照塵,竟然給了他正常的待遇!

似乎聽到了他的心聲,溫照塵又開始對他指指點點:

“我告訴你,別以為你腦子有病,你就可以忘記我弟弟,你現在的任務是盡快回憶起我弟弟和你的往事,要是一年半載還是什麽都想不起來,我就敲你陳一寧的沙罐!”

陳一寧:“好的,我盡量。”

溫照塵:“說話那麽小聲,我沒給你吃大米飯嗎?在我家白吃白喝就這麽點音量?”

陳一寧不知從哪掏出一個喇叭,對着他的耳朵來了一嗓子:“大哥!我知道了!謝謝你!溫暖了我的四季!!”

溫照塵的腦瓜子被震得生疼。

今天的總裁聽力有所下降,秘書喊了幾遍,溫照塵還是沒有反應。

“嗯?小周,你剛剛說什麽?”溫照塵後知後覺地擡起頭。

秘書無奈,只好再說一遍:“溫總,盛名集團‘翠山度假樂園’的項目負責人還在會議室等您,您要現在過去嗎?”

溫照塵揉捏眉心,如果可以,他實在不想和顧氏的人有所往來。

天色漸暗,私家偵探在太陽落山前給他帶來了一份資料。

“裏面的內容我反複确認過了,你可以相信我,絕對真實。”

溫照塵幾乎是皺着眉頭看完了這份資料,一股催人作嘔的惡寒從心底蔓延至全身。

裏面的每個字他都認識,唯獨“Lambland”這個詞讓他感到陌生。

他跟穆承分享了這份資料,對方的臉色同樣難看至極。

“Lambland……是那個‘羔羊樂園’麽?”

“顧衿豪之前把他賣到那種地方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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