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點點的靠近

一點點的靠近

次日清晨八點,裴護大步走進醫院大門,突如其來的大吉嶺茶的香味由淡漸濃,裴護餘光察覺身後有人,本能的轉了個身。

許稚舉着一袋豆腐腦和煎餅果子朝裴護尴尬的笑笑:“我只是想要打個招呼。”

“昨天的病人急診ICU已經接走了?”看到許稚輕松的狀态便料到結果,裴護随口問問繼續朝電梯走去。

“你怎麽知道?!”許稚驚訝的瞪大眼睛,跟着追上前遞上早餐:“你還沒吃早飯吧?我孝敬的,哦不是,小小謝意煩請笑納。”

電梯剛好到達一樓。

裴護頓了一秒,在電梯內所有人的注視下,默默接過:“謝——”

“下次有投訴的話麻煩幫我繼續搞一搞哈,我已經對自己進行程序改造,病患至上——”

不等許稚說完,剛剛表情緩和的裴護怒氣沖沖的擠出一個微笑,狂按關門鍵。

只留下許稚最後一句無力的消失在空氣裏,成為無人認領的自言自語:“就...那麽的見不得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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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裏,随着樓層逐漸上升,留下的人越來越少。

“哈,好豐富的早餐。”空擋的電梯裏,裴護身後忽然傳來馮院長的聲音。

裴護轉過身,看到對方溫柔儒雅的笑容,微微欠身打招呼,想到許稚不由得嘴角微揚:“許醫生是個有趣的人。”

馮院長向後退一步後背靠在電梯牆邊扶手,攤開一只手上揚:“許稚那個人吃軟不吃硬,很好攻略的。”

“哈?”裴護愣了一下,蹙眉望着馮院長一臉狐疑:這所醫院戀愛還包分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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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丢出一個總住院套一個前ICU主治,這波穩賺不賠——”

“原來是講工作。”裴護跟着馮院長一起靠在電梯牆邊扶手,低頭苦笑自己剛剛的失神。

“當然是工作,你以為是什麽?”馮院長只當年輕人又在想什麽梗,看到裴護手裏搖搖晃晃的袋子,眼神緩緩回到裴護身上特意強調:“有什麽問題需要我協助,盡管講。”

“好。”話音剛落,電梯門開,裴護提着袋子搖搖晃晃嘴裏念叨着吃軟不吃硬這個詞,悠悠離開。

只剩下馮院長,深吸一口留在電梯裏煎餅果子的香氣,悵然的拍拍電梯牆邊扶手,四下環顧自言自語佯裝自己不在意:“業務能力就是硬通貨,就是硬通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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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上班高峰期,也是急診的高峰期。

許稚坐在桌前看着面前只需要門診挂號的病患,禮貌解釋:“您這個已經有前期主治醫生的醫囑,只需要在門診那邊挂號再看就可以了。”

“為什麽,你不是急診嗎?我很着急啊。”病患一本正經的揚着急診挂號單,直杵到許稚面前:“我上班馬上就遲到了。”

“不好意思,我們急診系統是根據患者主訴或者現場診斷,現場實際測量的血糖血壓等生命體征數據,由MEWS系統打分,聯合診斷數據庫自動分級,這樣更科學和公平。”許稚本能的向後一仰,舉起雙手表示坦白和投降:“其實您可以這樣想,沒人喜歡急診的,不是急診才是好事。”

“我大老遠從鄰省趕過來,這地方又不是天天能來的地方,你看你說的啥話,好像我占你多大便宜似的。”(許稚:?和剛才說的不一樣啊)

“你看你這個人,就不懂得變通。我又沒說非要你接診,但是我作為病人來到醫院你們拒絕救治,你是怕我耽誤你接客賺錢了吧。”

“你要是特別不願意,就算了吧。”

不等許稚回答,病人倒出一大堆情緒發洩之後,拿出了手機,開始在屏幕上畫符:

“現在這個社會大家賺錢都難。”

大清早的。

許稚內心狂吼:家人們誰懂啊,大清早的!

三秒鐘之後,許稚深吸一口氣,努力用語言表示自己的積極:“對不起,這個建議您去門診是我說的,我們醫院肯定不會拒絕病患,我現在就給您的主治大夫打電話,看能不能核對出您前期的治療情況,給出後續治療意見。”

此時的病患語調平穩,表情平和:“人家主治大夫很忙的,我可沒讓你打擾人家。”

“我願意,”許稚一臉灰頭土臉,早已練成看不出一絲情緒:“我非常願意為了您的健康做出貢獻,本來作為患者的您遇到這樣的情況已經很不滿,我能榜上小忙心裏也總算能過意的去,真的。”

半個小時之後。

在下一位病患看診之前,許稚在自動販賣機前買了一瓶1L的水一口氣灌下半瓶,回到辦公室看到辦公桌對面的華筝揚一臉同情的望着自己,握着水瓶的手擡起來努力伸出一根食指滿臉的無奈:“給我一分鐘,讓我忘記自己剛剛低聲下氣只怕投訴的卑微。一切,都是偉大的醫療救助事業,我,心甘情願。”

“我沒有想要嘲笑你的意思。”華筝揚同樣面如死灰的搖搖頭:“剛剛病患和我溝通,我為了迎合他,在他陳述完之後,我說行。他問我,你說行是什麽意思。我說哦,他又問我你說哦是什麽意思。我說,那我不說話您先說好吧,他說你什麽态度。我現在坐着等裴護下樓處理我的投訴。”

許稚一口水噴出來——

“是真的不配合,還是有什麽病?”許稚本能的優先使用醫生思維,這種情況優先考慮是不是精神類疾病或者腦部疾病。

“我不要命了嗎?”華筝揚瞪大眼睛無奈的嘆息:“我可是服務行業,也不知道是從哪裏開始全社會都要求滿意度,我在救助患者之前至少得保證自己還能在崗。”

許稚也跟着嘆了口氣:“現在這社會太卷了。”

說着,本能的拿出鏡子檢查自己的衣着發型:“裴主任沒說什麽時候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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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主任您來了!”看到裴護來到辦公室門口,許稚晦暗的雙眸忽然鎖定目标,早早舉起手打招呼。

——口罩遮擋了許稚的半張臉,卻擋不住他眼角眉梢的熱情和開心。

裴護輕咳一聲,給了個眼神給對方自己體會。

“早餐好吃嗎?”看着裴護朝華筝揚的辦公桌走去,許稚跟在對方身邊湊近道:“我都好幾天沒有投訴了!”

“很好,繼續加油!”裴護随口丢下一句客套話。

許稚卻跟着對方繼續走:“誇我呀,我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不玩這些——”

裴護無奈的搖搖頭不理對方心道要是把這心思用在正道上,保不齊早就是更深一步。

“誇我,快誇我!”

許稚身上大吉嶺茶的味道由遠及近,裴護倏爾站直身體——

朝對方走進的許稚沒有意識到對方的突然停止——

整個人朝裴護懷裏倒了過去——

彼此都是瞪大眼睛心髒飛升至嗓子眼——

許稚已經感覺到一股燥熱沿着脖頸逐漸朝臉頰蔓延,心裏卻莫名有了越來越重的期待——

關鍵之時。

裴護雙手擋在許稚胸口阻滞。

“你是不是不舒服?”裴護滿眼關心的望着許稚雙眸中的自己。

“沒有吧...”

“沒有你就回去上班。”說吧,裴護杵着一根食指,戳着許稚距離自己越來越遠,直到許稚後退兩步,裴護這才兩眼無情訓狗似的揮揮手:“回去,回去。”

“不好意思啊裴主任,”等到當前投訴的問題解決完,華筝揚沖一直和病患溝通的裴護不好意思道歉:“我們小許醫生就是E人,到哪都不會把一句話撂地上,他是喜歡你才老和你說話,你要是不高興,別理他就完了。”

“沒事。”裴護瞥了一眼正在和病患溝通的許稚,眼神重新落在華筝揚身上算是安慰:“要求病患全部理解醫生是不可能的,每個人都只會從自己的利益出發衡量對方的行為是否符合自己的利益。之前鄰省醫生因為拒絕患者要開違禁藥物而被患者故意挖坑污蔑,就算當場有那麽多的病患,卻沒有一個人病患願意幫忙作證,反倒批評醫院人手太少,醫生被其他病患追打導致自己有多等了半個小時。”

“所以,你也和小許說一說,”裴護微微低頭嘆了一口氣,重新擡起頭:“保護好自己。”

許稚遠遠看到裴護準備離開,本想追上去帶薪聊天,身邊又被其他病患圍住,只能回身繼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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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許稚終于有時間擡起頭,才發現已經下午一點多了。

趁着中午病患少一些,許稚和華筝揚互相輪換着去飯堂吃飯。

許稚老習慣,從自動販賣機前買了一瓶1L的礦泉水,走進電梯。

随着電梯門緩緩打開,正看到裴護獨自站在電梯中央。

兩人都是突然眸光閃亮一秒。

卻又同時低調下來。

“吃飯嗎?”裴護詢問。

“嗯。你呢?”許稚走進電梯,站在裴護身邊,本想佯裝高冷男神貼牆站,卻還是舍不得錯過觀賞對方的機會,側臉望着對方直抒胸臆:“飯堂在二樓,你從樓下下來是?”

“忘了按樓層了。”裴護被對方看的渾身不自在,電梯門剛打開一條縫就迫不及待離開。

“啊,你下午來找我,我幫你做個全身檢查吧?”許稚懷裏抱着一大瓶水,一臉真誠的追着對方,甚至用胳膊撞撞對方的胳膊:“咱們和普通病患不一樣,我們可是專業人才,力争要将病毒掐死在搖籃裏!”

裴護想起華筝揚那句“許稚不會讓任何一句話撂地上”的評論,苦笑着搖搖頭:“我謝謝你啊。”

等到裴護打好飯,看到整個餐廳全部坐滿,還在考慮找地方時——

“裴護!——”

一張和其他醫生拼坐的桌前,許稚高舉雙手,滿臉期待的朝裴護揮了揮手:“我在這裏!”

等到裴護落座,剛好其他醫生也吃完離開了。

許稚喝了一大口水,埋頭扒了幾口泡菜炒米,毫不客氣的将裴護碗裏的雞腿夾給自己:“最新八卦,剛剛他們說神經外科門診醫生今早接診了一名女性腦瘤患者,患者六個月前剛剛剩下一個女孩,當前丈夫抱着孩子陪她來複診。醫生這邊做了診療之後認為她的腦瘤很有可能通過手術痊愈。”

“好事啊。”基于雞腿被奪之恨,裴護大咧咧将許稚炒米飯裏的肉絲全部挑出來吃掉。

“問題是,醫生同意,病患同意,病患的丈夫不、同、意。”許稚拍拍手攤開,搖搖頭嘆息。

“哦,醫院是擔心患者出現病危時無人簽字嗎?”裴護理解醫院的難處,卻還是歪着腦袋有些遺憾:“不過,明明可以痊愈的病患,如果不是錢的原因而放棄治療,這對自己的生命是不負責任,也是主治醫生的遺憾吧,畢竟還有很多重症病患期待可以有痊愈的機會呢。”

“No No No。”許稚伸出一只食指輕輕搖晃:“病患的丈夫不同意手術。原因是,第一,病患如果做手術,恢複期內孩子太小自己無法既照顧自己的孩子再照顧自己的妻子。第二,萬一手術失敗,自己接受不了妻子離世的悲痛。第三,家裏希望把資金的重頭留給孩子。畢竟,醫生只站在醫學角度提出最好的治療方案,但是誰也無法保證手術結果,這個結果是要病患和病患家人一起承擔的。而實際上,花了錢做了手術因為各種各樣原因失敗導致人沒錢也沒的事情太多了,普通家庭是承受不起這樣的雙重打擊的。”

“最後,患者準備今天下午就出院。”許稚剛好吃完最後一口飯,看看時間:“剛才那些醫生準備下午再勸勸,畢竟這不是什麽買房買車的決定,這是生命的決定。”

說到這裏,許稚望着垂眼吃飯的裴護有些躍躍欲試:“裴護你要不要和我——?”

“不要。”裴護将碗放在桌面上,面無表情解釋:“我做這份工作,只是代表了這份工作,不代表我喜歡與病患交流。平時盡心盡力甚至卑躬屈膝,只是為了一次解決好下次我不想看到那張臉。除了工作範圍以外,我讨厭全人類。”

“啊。”許稚沒想到對方直接給了自己一個悶棍回複,理智明白對方有對方言論的權力,但還是半晌接不了話。

讨厭全人類?

什麽意思?

也包括我嗎?

我什麽時候得罪他了?

是不是以後熟了還得給對方檢查一下心理健康?

這種心情就相當于和有好感的crush在同一個單位相遇,就在狂喜未來可期時對方卻說自己馬上要離職了,的心情。

down到立馬想請假回家。

看到許稚瞬間像是被人抽走元神,失神呢喃,裴護有些好奇:“那是你朋友的病患?”

許稚這才緩緩蘇醒,整個人反應慢了許多,搖搖頭望着裴護:“不是,剛拼桌聊了幾句。”

裴護:給你一個大拇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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