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車禍(01)
車禍(01)
沒有想到的是,好不容易因為病患女兒同意的治療方案,且已經開始有效的治療方案,此時卻因為趕來的病患妹妹不同意,而又重新需要拿出所有檢查報告來為病患家屬解釋。
原本還準備分享特別病例給裴護,期待得到贊賞的許稚,無奈的和對方使了個“好煩以後下班時間一定不能粘在單位否則絕對倒黴一輩子”的眼神,重重的嘆了口氣,從醫護臺重新找檢查報告解釋。
裴護慢吞吞的踱步至醫護臺,胳膊向後搭在臺面上,歪着身子靠在醫護臺,揚起下巴默默欣賞許稚強壓情緒處理工作。
“這可是我姐,你有什麽資格不給我們全家人通知就自己決定?要是我姐出了什麽問題你怎麽向我們全家人負責?!”
病患尚未完全脫離危險,已經操勞了一整天的女兒無語于親戚的霸道與蠻橫,勉強冷靜:“躺在病床上的是我媽,我是她最直接的監護人。是我發現她生病,是我送她來醫院,不是你們。全程守着她。不停交錢不停牽病危的是我不是你們。出現這樣的情況絕非你我所願,髒水就別潑了吧。”
“你——”病患的妹妹抖着手裏的挎包,面目猙獰咬牙切齒,喘着粗氣忍了半天,最終向旁邊舉着檢查單宛若拿着菜單的侍者許稚,采取了無差別的攻擊:“我姐怎麽還沒醒過來?!”
“我告訴你我不管你怎麽做,我就要我姐醒過來!”
“那個,我先給您解釋一下——”許稚此時還語氣溫柔,試圖将對方情緒緩解:“我和您二位的目的一致,采取了相應的治療方案——”
“我不要這個!人到現在還沒恢複,說明你的方案根本是個垃圾!”對方指着許稚的鼻子,比任何人都要義正言辭:“我告訴你,我要做手術,趕緊給我姐做手術!”
“剛剛可不是這樣說的啊——”
旁邊患者的女兒聰明的躲到一邊,不再和所謂的親戚溝通,只留下許稚一人攤開雙手瞪大眼睛無辜和委屈:“前面的治療方案病患的監護人已經同意,并且簽字付費也提供了相應的證件,我們已經開始實施,此時的更換和拖延反倒是浪費了時間,效果也不會好。要不你們自己再溝通一下?”
“我不管我不管。你要是給我說這話就不要給我說,庸醫!我要報警!”
聽到對方說要報警,許稚簡直要感動的哭出來。非常熱情,甚至還有一點開心:“太好了,您現在就可以報警,如果有需要我們協助警方調查的情況,我願意協助。當然,這樣您也放心。”
說完,許稚都有些為自己難過:醫生的職業習慣TOP1竟然是,每次怼了病患之後還有為對方貼心的備上一把臺階。
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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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許稚的話,原本暴躁的病患妹妹冷笑一聲,退後一步指着許稚:“我都不想罵你們,你要是這樣回複我,你去吃屎吧,趕緊,廁所有多少你就吃多少——”
相比起自己被罵,許稚倒是有些驚訝在當今社會,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女士如此情緒平靜的辱罵自己。
為了避免對方後期投訴自己服務态度,許稚特地轉到攝像頭方便記錄的方向,理智道:“您好女士,我無法按照您的要求去吃屎,您的訴求我做不到,無法配合您,再見。”
“嗨——”對方本想繼續追着許稚,卻擡眼瞥到攝像頭,只能氣憤不平的在原地頓了頓,轉身去看自己的姐姐。
許稚這才回過身朝裴護使了個眼色,大步朝停車場走去。
聽着身後兩位病患家屬此時又開始互相正常親昵的讨論病患的資産問題,許稚一邊離開多事之地一邊捂着胸口哀嚎:“把我罵了一頓,她倆倒是關系恢複了。這一天天的,真不是那個!”
察覺身邊裴護一如平日工作狀态中的面若枯槁,許稚擡手拍拍對方的胸口語氣輕松安慰:“沒事兒,只要病患恢複健康就行,我們這職業,天天吃屎,都習慣了。不過,我以後一定的,只要下班,一定不會再在辦公室拖延,真的!”
裴護停下腳步,望着許稚認真的懊惱和委屈,卻從來沒有考慮放棄過醫生這個職業,不由得低頭笑笑,跟着對方一起朝停車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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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坐上車,許稚便給裴護的嘴裏塞了一把爆辣的牛肉幹:“天色已晚,開車可不能打瞌睡。”
裴護整張臉宛若倉鼠藏花生似的,卻沒有生氣,反倒是笑呵呵的:“我開車,你訂酒店。”
“好。”
随着車輛距離高速路口越來越近,兩人的情緒也逐漸放松下來。
很快,過了收費站之後,裴護踩下油門,車輛瞬間宛若游離的劍直飛出去。
離開了醫院的裴護整個人雖然臉還是面無表情,氣質卻沉下來,沒有了端着的感覺,周身也沒有令人抗拒的低氣壓。
夜晚的高速路上沒有路燈,只有道路兩邊的燈帶閃爍。
沒有參照物觀察速度的裴護追着眼前圓滾滾的月亮,踩下油門的力度越來越重。
寂靜的夜裏。
宏博的大自然裏。
整條高速路只有自己一輛車。
宛若一只獵豹,突破風的阻力,突破每一個阻攔的飛蟲,只為自由。
是自由馳騁沒有界限的感覺。
然而。
許稚在旁邊舉着手機裏的酒店信息緊張到不停的舌頭舔舐嘴唇,雙腳狂踩縫紉機。
比起兩人能不能成功度假。
他更擔心的是——
定一間房嗎?
雙床房還是單床房?
定單床房,會不會太露骨?畢竟自己還沒有做好那個的心理準備。
定兩間房,會不會令裴護誤會自己不願意?
許稚一邊看酒店房間,一邊偷看裴護認真開車的側臉,打哈哈找話題:“哎,咱倆一直都聊的工作,我都沒問你的喜好呢。”
“你最喜歡的食物是?”
“我不挑食。”畢竟是夜晚行車,裴護兩只手握緊方向盤,每隔幾分鐘都會檢查倒後鏡,确保路況安全。
“哦。”許稚點點頭,用手機備忘錄做登記:“生日是什麽時候?血型是什麽?雙親是否健在?什麽工作?”
“之前在哪裏上班,做什麽工作?為什麽要來我們這裏?”
裴護忽然笑起來。
好感法則第一條,當對方開始查戶口,就說明對方開始對自己有好感。
“我的生日是2月5日。”握着方向盤的手指關節略白了些,右手食指輕輕敲敲方向盤,唇角含着笑意的:“血型是AB型,雙親在國外旅居,目前不打算回來。”
不等許稚繼續問,裴護側臉望着許稚繼續解釋自己:“他們對于我的生活從不幹涉,只要我覺得好的,他們也都會覺得是好的,放心吧。”
一句放心吧,反倒令許稚清了清嗓子,右手下意識抓抓旁邊車門,重新調整姿勢:“我就是,就是随便問問。那其他答案呢?我廢了那麽多流量噴了那麽多口水耗了多少腦電波——”
“到我了。”裴護微微抿嘴,想起什麽似的,眼眸閃過一絲狡黠——
“你選好科室了嗎?”
“——你知不知道我們這行有一個,下班之後談公事容易引來公事的潛規則嗎?!”許稚哭喪着臉雙手交叉還胸,突然想起此時最重要的事——
“我們定單人床還是雙人床?!”
剛剛還嘴角上揚的裴護沒有想到對方陡然的問題轉折如此之大本能的轉過臉王者對方——
卻正是遇到許稚湊過來純淨試探的雙眸。
彼此雙唇之近,可以呼吸到彼此溫熱的呼吸。
裴護心髒像是被擊了一槍。
喉結滾動。
面前一毫米的柔軟,是致命的吸引。
想想想想想親。
“小心——”
裴護只覺自己靈魂已經脫離了此時的身體,什麽也不想做,只想靜靜的和對方呆在一起。
聽到許稚一聲驚呼,裴護轉過頭,卻看到眼前彩燈條收窄,在還沒有看清道路的情況下本能的踩下剎車——
原本的兩條道路轉為單行一條車道。
車輛在夜路上迅猛的切換車道,吓到後方車輛連連按下喇叭互相提醒。
裴護望着道路兩側車道因為維修,比正常車道低了5公分左右。
不禁感到後怕。
如果剛剛沒有注意直接沖向了旁邊的維修車道——
裴護估計只剩下衣屍了。
“對了,你剛才說什麽?”
“我說我們選擇雙床房還是大床房——你看那是什麽?”
許稚一邊回答對方的問題,突然看到前方維修道路上,到處抛灑着醫療器械的箱子和各種用品。
裴護下意識放慢車速。
直到開的更近一些,才看到地面上敞開破碎的箱子附近的暗色的液體裏,赫然躺着幾包血漿。
“是我們醫院的救護車!”道路的最前方,一輛救護車停在了路邊。
車上看起來空無依然,只有車燈和車門開着,傳來尚未熄火的引擎聲。
裴護将車停在救護車附近,許稚已經推開門從後車廂裏取出基本的醫療器械朝救護車跑去——
“是我們醫院的車!”許稚沖進救護車,檢查半天,車上空無一人。只能重新下車望着裴護:“給醫院趕緊打電話,看誰在跟車?!”
說罷,許稚又沖向前方,望着眼前一幕本能的停了下來。
一輛巴士倒在道路中央。
地面上到處都是暗色的,令人心悸的液體。以及各種私人物品,玻璃,以及鞋子衣物等。
而橫躺在地上面朝天的車輛側面,被高速路旁邊突起的格欄攔腰劃開。
哀嚎聲此起彼伏。
前方還有幾輛小車互相撞在一起。
不斷有焦灼的味道充斥鼻腔。
許稚本能的拿起電話——
此處竟然沒有信號。
“裴護!”許稚雙手叉腰站在黑暗的路中央沉默幾秒,望着同樣朝自己小跑而來的裴護,開始安排:“這裏沒有信號,你沿着緊急車道外側走,去找信號報警。當前現場一輛承載16人的巴士,以及三輛小客車相撞。無法核清發生經過,但預計需要一輛巴士運轉輕傷人員,三輛急救車。”
裴護越過許稚,遠眺事故現場,握緊了拳頭——
“裴護!”許稚誤以為對方被吓呆,上前狠狠擁抱了對方,抓着對方的肩膀用力搖晃:“裴護,此時報警,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我去将病患分流,我們互相分工合作!”